陳氏一愣,隨後便是笑了:“皇后娘娘您說得倒像是真的似的。”
楊云溪笑了一笑:“你只需要告訴我你現在還想不想要素縷的命即可。以前做沒做過,我卻是並不在意。“
陳氏沒想到楊云溪會如此說,倒是又愣了一愣,好半晌才緩過神來,卻也不知該如何說,最後只是搖了搖頭。
“如此最好。”楊云溪說了一句,而後神色卻是又冷淡幾分,眸光也是更爲凌厲:“你別忘了,你曾說過什麼。”
陳氏悚然一驚。
楊云溪卻是輕描淡寫的將頭轉開去,靜下心來等待產房裡頭的結果。
產房裡頭始終都是靜悄悄的,悄無聲息得彷彿裡頭並沒有人一般。素縷是不幸的,可同時又是幸運的。至少在那麼多的人沒了性命的時候,她卻是又這般的保住了性命。可是要說幸運,卻也是不幸的。若是當初素縷不是做出了那樣的選擇,如今自然也就不是這樣的結局。
也不知等了多久,直到天邊微亮,最後產房裡終於傳來了一聲響亮的啼哭。
楊云溪微微鬆了一口氣,而後才動了動自己幾乎是坐得有些發麻的腿,站起身來看向了宮人:“是男孩還是女孩?”
很快便是有人上前來恭賀。素縷生了個男孩。
男孩。楊云溪聽了這話一時之間有點兒不知自己是個什麼心情。李太后自然是期盼着這個男孩的。可是這個孩子卻根本不是朱啓的血脈。所以……其實或許她是希望是個女孩兒的。
不過事情到了這一步,卻也是什麼必要想太多。所以楊云溪很快就收斂了所有的情緒,然後平靜的說了一個字:“賞。”說完了這個事兒之後,她便是走了。
這一走,去的自然是李太后跟前。
當得知素縷生了個男孩的時候,李太后那種神色,卻是叫人有些難以忘記。或許是欣喜,又或許是得償所願的滿足,各種各樣的情愫交織在一起,便是複雜又又扭曲。
李太后吐出了一個含混模糊的音節:“瑞生。“
昭平公主想了一想,而後便是道:“母后的意思是,將那孩子叫做瑞生?”
李太后用力點了點頭。
朱禮垂眸:“好,就叫瑞生。他會承襲安王府,爲安王。”
這麼兩句話,卻彷彿是勝過了世間所有的東西,李太后驀然就鬆了一口氣,整個人都是顯得放鬆得多了。她看了一眼昭平公主,然後緊緊的攥住了招聘公主的手,雖未曾開口,可是那眼神卻是已經勝過了千言萬語。
昭平公主一聲輕嘆:“母后放心罷,我會照顧好瑞生。”
彷彿是胸臆中一塊大石就這麼放了下來,李太后脣角一動,隨後便像是失去了渾身的力氣,眼皮頹廢的合上,而手也是沒什麼力氣的緩緩垂了下去。
一時之間,屋中彷彿都被貼上了緘默的標籤,倒是半點聲音也沒有。
又過了不知多久,朱禮微微一動。用手指去試了試李太后的鼻息。最後他頹然的收回了手指,“太后殯天了。”
太后殯天自是大事兒,接下來敲響雲板,再命宮中各處都是將喜慶之物都替換下來,而後再將象徵着喪事的白色麻布掛上。繼而主持命婦進宮弔唁,命高僧籌備法事,一件件的都是要人操心。
楊云溪將這些安頓得有條不紊,不過最終卻還是有些頭疼。
朱禮的狀態有些不對。
楊云溪將朱禮叫到了一邊,輕聲問他:“怎麼了?”
朱禮搖頭:“就是有些失落罷了。”他以爲到了這一刻,李太后終歸還是會與他說兩句的,可是沒想到……
二十年的母子情分,似乎從這一刻開始,就這麼斷絕了。再無修復可能,他甚至連怨恨的情緒都是不知該再衝着誰去。而他也從沒覺得,自己敬重了這麼多年的母親,竟是如此的絕情。
絕情到了甚至連看他一眼都不肯。
楊云溪握住了朱禮的手,輕聲道:“都過去了。”
朱禮笑了一笑,卻是莫名的有些悵然:“是啊,都過去了。”
“給太后的諡號可想好了?”楊云溪又問了一句。
朱禮點了點頭:“已是想好了。”其實這個早就想好了,從李太后不能再起身的時候,他便是已經想好了。可是,這件事情又有什麼關係?這個倒更像是一個句號。爲這二十多年的母子情分畫上了句號。
又問了幾句,楊云溪便是發現了:朱禮人在跟前,可是心卻是早就不知哪裡去了。
不過這件事情她卻是也沒有更好的法子去開解朱禮,這些事情,還得朱禮自己想明白纔好。
陪着朱禮一陣子,楊云溪便是低聲道:“若是真難受,便是和阿姐聊聊罷。”對於李太后,朱禮和昭平公主之間,自然是更有共鳴一些。
李太后突然沒了,這件事情倒是打破了原本有的不少計劃。其中最要緊的,還是朱禮的蠱毒問題。
所以忙完了這頭的事兒之後,她便是立刻叫人將阿幼朵叫來了。
阿幼朵倒是還很好奇:“宮裡這是怎麼了?聽說是太后娘娘死了?”
饒是宮中氣氛這般,此時楊云溪還是有點禁不住想笑:“真真兒還是個孩子。你這樣的性子,如何能夠在宮裡生存?說話這樣直白,又能做什麼?”
笑過來,她這才又道:“這事兒卻是不能說得這般直白,需得委婉些纔好。”
阿幼朵挑眉:“生老病死,不過是再尋常不過罷了。”
楊云溪也沒再多說什麼,最後便是隻笑着問阿幼朵:“之前說的那件事情,你可想好了?”
阿幼朵面上飛出了紅暈來,好半晌才笑道:“朝廷若是不干涉苗疆的事兒,我便是答應皇后娘娘。”
“只要你們不犯下什麼謀逆的罪過,那麼自然是不會管你們的。”楊云溪輕笑一聲,定定看住了阿幼朵:“你有你自己的打算,我自也是不願意去打擾你。畢竟……不起戰亂,天高皇帝遠的,誰會去管那樣的事兒?”
阿幼朵輕聲重複:“謀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