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云溪這一病,卻是直到臘月初七也是沒能痊癒。
倒是徐薰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趁着養病的時候,給墩兒做了一件新棉衣。
墩兒過來給楊云溪請安的時候,叫小蟲兒瞧見了,小蟲兒便是巴巴的湊到了楊云溪跟前:“惠娘娘給哥哥做了新衣裳。”
看着小蟲兒巴巴的樣子,楊云溪忍不住的笑了:“小蟲兒也想要?”
小蟲兒看了一眼楊云溪,又看了一眼雲姑姑,最後忍住了心頭的渴望,搖搖頭:“不想要。”只是嘴上說着不想要,偏偏小臉上全是渴望之色。
楊云溪卻是已經不大做針線了,不過看着小蟲兒那樣子,便是笑道:“我也給你做一件。你想要什麼顏色的?“說完也不開玩笑,果真叫歲梅開了箱子拿出幾匹合適的布料出來讓小蟲兒自己選。
小蟲兒倒是有主意的,選了一件楓葉紅的,又翻了翻花樣子,想了想又合上了,笑眯眯道:“讓蘭笙姑姑做,娘給繡朵小花。”說完自己比劃了一下:“梅花好看。”
楊云溪幾乎是笑得不行,卻也是應了:“好好好。你倒是知道心疼我的。”
雲姑姑也是笑:“可不是?老話都說,姑娘是貼心的棉襖,如今看來,果真是不差的。小蟲兒可是真真兒貼心。”
小蟲兒又歪着頭問:“別人說,哥哥不喜歡阿木,是真的嗎?”
楊云溪一怔,登時眉頭便是皺了起來:“你聽誰說的?”
“大家都這麼說。”小蟲兒似有些失落:“哥哥從來不去看阿木。”也不來這邊找她玩兒了。
“怎麼會呢?之前看着不還是很喜歡的嗎?”楊云溪笑着寬慰了小蟲兒一句,至於心裡頭卻是有些不大自在:都這麼說?可見說的人是不少了。墩兒會不喜歡嗎?或許……是會的。就像是有人在小蟲兒耳邊說這樣的話一樣,也必然也會有人在墩兒那邊嚼舌頭。
頓了頓,看着小蟲兒:“你哥哥是太子,每日都要去上學,還要做功課,自然是不能和你比的。要不,明年開了春,也讓你去上學?”
小蟲兒倒是有點兒期待:“好,上學就可以找哥哥玩。”
楊云溪登時就不知該怎麼說了,悶笑一聲不懷好意的慫恿小蟲兒:“那你得問問你爹爹才行。”
小蟲兒便是等着朱禮,走都不肯走了。
不過朱禮還沒回來,她自己倒是先睡着了,雲姑姑便是抱着她回去了。只是走的時候,雲姑姑難免有些憂心忡忡的:“明日便是立後打典,主子還沒痊癒,也不知道撐得住撐不住。”
楊云溪擺擺手:“自然是撐得住的,不打緊。就算再怎麼累,也不過是小半日的功夫罷了。”立後大典雖說麻煩,可卻也算不得十分麻煩。橫豎她只需要一同與朱禮祭天之後,再接受參拜即可。
這點身子不適,倒是也不至於壓倒了她。
翌日,天還不見亮,楊云溪便是起牀沐浴梳妝,而後更衣。着褘衣,戴鳳冠,待到一切妥當,竟是足足用了兩個時辰。
楊云溪坐得腰都有些發酸,好不容易可以起身了,倒是覺得又是舉步維艱——身上這一身行頭少說有一二十斤,掛在身上沉甸甸的,如何還能覺得輕快?每一步都是艱難罷了。
不過這樣也有好處,這般費力些,倒是也不覺得冷。
朱禮這頭也是妥當,便是過來看她好了不曾。待到見了楊云溪全服打扮的樣子,倒是微微的愣了一下,隨後禁不住笑了:“果然朕的眼光是再好不過的。”縱是這般盛裝打扮,也絲毫沒有被那些熠熠生輝的穿戴奪去了光芒。
楊云溪聽着朱禮這般厚臉皮的誇讚自己,順帶拐彎抹角的也誇讚了他自己,登時輕笑出聲來。她自然而然的伸出手去。
朱禮自然而然的握住了那隻手,而後牽着她緩緩走了出去。
翔鸞宮的人此時都是聚集在外,一見了楊云溪,便是都匍匐下拜:“皇上萬歲,皇后娘娘千歲。”
楊云溪和朱禮同時擡手,而後緩步而去,同乘龍攆。
朱禮手裡握着楊云溪的手,感覺着那隻綿軟溫潤的手躺在自己掌心,再看着楊云溪鳳冠在頭,褘衣在身的樣子,便是忍不住的笑起來——當年他第一次成親的時候,卻是遠遠沒有這樣的歡喜和悸動。
縱然他和楊云溪其實連兒女都有了,可是他卻仍是覺得如同將要成親一般的歡喜。
“這麼多年了。”朱禮輕笑一聲,低聲言道:“當初便是想着,卻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給你一個名正言順的名分。”縱然是皇帝,可是他的妻子,卻也始終是隻有一個人罷了。
楊云溪抿脣一笑,卻是再認真不過的看着朱禮,而後輕嘆一聲:“謝謝你,大郎。”即便是朱禮,能將她扶持到這個地步,讓她能名正言順的做他的妻子,卻也不知道籌謀多久,又做了多少。
她比誰都知道,她出身卑微,又是家族棄子,別說做皇后,其實做貴妃都已是讓人覺得過了。可是朱禮卻是……
“不說了。”朱禮手指攥緊了幾分:“到如今,總算是達成所願,咱們該高興纔是。你看看你,倒是感慨起來。”
楊云溪淺淺一笑:“對,以後咱們還要長長久久一直到老呢。哪裡有那麼多可感慨的?”
龍輦一路行至祭天高臺,朱禮先下了車,隨後便是又自然而然的站在車邊,朝着楊云溪伸出手去。楊云溪沒多想,倒是也自然而然的將自己的手遞了過去。待到朱禮握住,她才猛然想起——這羣臣都是看着的呢。朱禮這般做,卻是有些不大合規矩的。
不過她想抽出手來,朱禮卻是不讓,只是緊緊的握着,隨後鼓勵的看了她一眼。
楊云溪最終只能是假裝若無其事的,再鎮定不過的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緩步從龍輦上走了下去。只是每走一步,她心都忍不住狂跳一下——她自己都能感覺到,不知多少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被朱禮握住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