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平公主看到了楊云溪的眼神,而後沉吟片刻倒是皺了皺眉:若是不將這事兒說出來,倒是便宜了熙和了。
環視一圈,想了一想又都是宗親,昭平公主到底是覺得說了也無妨:姓李的絕不可能主動將這事兒往外說。而姓朱的……今兒能在這裡的,也都是自己人,更是犯不着將朱家的醜聞往外說。
故而昭平公主當下便是開了口,不過卻也是沒明說,反而遮遮掩掩的言道:“其實這件事情母后還是不要再問得好。這事兒……倒是有些不好說。”
只是李太后如今正是在一個十分暴怒的階段,如何又能夠止住心中這種情緒?當下便是冷笑一聲:“有什麼事兒是不好說的?事無不可對人言,你直接說便是。也並無什麼不可說的。”
昭平公主蹙眉還待拒絕,李太后被藥影響了的易怒性子此時卻是在此時猛然發作,幾乎是一下子就拔高了聲音:”說!“
這一聲,倒是真真兒有了太后之威勢。
昭平公主無奈嘆了一口氣,關切看了李太后一眼:”我說便是,母后又何必如此動怒?倒是別因爲這個氣壞了身子。“
李太后被這麼一說,倒是猛然反應過來自己似乎是又衝動了。當即蹙了蹙眉,強自將怒氣壓抑了一些——只是到底也是無法完全壓抑,不過是勉強不至於失去了理智罷了。
昭平公主也不看熙和已經微微顫抖的樣子,只是淡淡道:“想來,大約是淑妃答應和入雲做那假鳳虛凰的夫妻罷了。入雲,淑妃可允諾過你,將來她回宮之後,將你從太后跟前要回來,然後與你永遠在一起?“
入雲沒有反駁。事實上,在她承認了一切之後,她便是如同木偶泥雕一般,就那麼垂眸呆怔着,彷彿看不見也聽不見。自然,面上沒什麼神色,也無從猜測她心頭是有什麼情緒波動。
昭平公主這纔看向熙和:“你給入雲的東西,都叫我們搜出來了。”
熙和此時儼然就如同暴雨之後零落的花瓣,失去了顏色不說,更是陷在了污泥之中,再沒了高潔嬌豔的美好樣子。只叫人覺得嫌棄。
李翌年抿緊了脣,使勁閉了閉眼睛後,再睜開卻是已是一片冷冽和漠然。只見他深深朝着李太后一拜,言道:“此事兒臣卻是不知情,更不知道淑妃如此大膽和心腸狠毒,更如此的不知廉恥……”
不知廉恥這四個字,就像是世間上最鋒利的刀子,一下子便是戳入了熙和的心中,直讓她疼得彷彿整個人的神魂都是止不住戰慄。
熙和伏在地上,整個人彷彿都是失去了骨頭和支撐,幾乎癱軟下去。她的臉埋在手背上,縱然閉着眼睛,眼淚卻還是一滴滴的止不住的就涌出了眼角,然後落在手背的肌膚上,仿若滾燙的熱油,燙得她渾身都是止不住輕輕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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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云溪看着熙和如此,卻是罕見的未曾心生憐憫。反而只覺得理所當然——李翌年不知廉恥這四個字,是沒用錯的。若是她,她會再加上四個字,那便是薄情寡義。
背叛李太后,對李太后用這樣的手段,是寡義。
而許諾入雲,利用入雲之後又背後這般揭發入雲,則是薄情。
人可以卑鄙,但是不能無恥。若是連恥辱之心都是失去,那和牲畜又有什麼兩樣?熙和這般,卻是空長了一個美麗靈巧的皮囊,着實是枉爲人。
熙和此時處境,就好比是驚濤駭浪上一艘柳葉小舟,孤立無援。就連李家人也是拋棄了她。
不然怎麼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呢?楊云溪想着李太后當初捨棄熙和,而李太后又被李家捨棄,最終熙和也被李家人捨棄,如今李太后也是捨棄李家。這樁樁件件,兜兜轉轉,卻是哪裡都雷同。
忍不住的翹起一個譏誚的弧度,楊云溪收回目光,悠然的點到了另一處要緊的地方:“其實,我倒是有一件事情很好奇——淑妃你是如何保證自己一定能回宮的?事到如今,我想淑妃你卻是不介意與我解惑罷。”
熙和卻是置若罔聞一般,只是伏在地上輕輕戰慄,並不答話。
昭平公主這下也是譏誚的笑了:“這個時候又何必做出這般姿態來?其實你不說,我也是能想到的,無非就是挾天子以令諸侯罷了。皇上一直昏睡,只有你能讓皇上醒來,你想回來,我們的確是誰也攔不住。“
昭平公主這番話內幕有些多,倒是叫衆人都是忍不住的譁然了一番。忠順王爺更是問道:“公主這話的意思是——”
“便是字面上的意思。”昭平公主神色淡下來,目光微冷的看着熙和:“刺殺皇上,是熙和一手策劃出來的事兒罷了。皇上之所以昏睡,是中毒的緣故。至於解藥……想來也在熙和手上。”
李翌年此時倒是坐不住了,忙跳出來道:”這件事情——”
“這件事情和李家有沒有干係暫且不說。咱們現在說的,是皇上中毒的事兒。李大人莫要打岔纔是,不然耽誤了皇上,你可擔待得起?”楊云溪冷冷的斜睨了李翌年一眼,直接出聲將李翌年的話打斷了。
李翌年被這般無禮對待,倒是有點兒不適應的僵了一下,奈何斟酌了一下,此時不是和楊云溪硬對硬的時候,便是乾脆氣哼哼的選擇了沉默閉嘴。
熙和此時也似乎是回過神來一般,緩緩的支起身來,而後挺直了背脊,空洞的目光也是漸漸的有了神采。她徐徐起身,也不說話,不過面色卻是漸漸恢復了。待到人重新坐了下來,她甚至還慢條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似乎是不願失去了儀態。
只是現在,誰還有心思去看她的衣裙?都只是巴巴的等着她的回話呢!
“呵。”熙和終於出聲,卻是發出了這麼一句近乎嘲諷的單音節來。她的脣角也是配合的勾了一勾,最後才淡淡一笑:“既是你們都知道了,又如何還有膽量與我這般說話呢?”
熙和此時的神態,就像是一個拿了好牌的賭徒,自信又驕傲,那股子得意的勁兒,卻是怎麼也掩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