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禮的話卻是讓皇帝有些不屑一顧:“這些皇商一個個賺着朝廷的銀子,此時卻是這般,真當朕不敢動他們了不成?”
朱禮挑眉:“父皇打算如何?難不成咱們真的去明搶不成?”
若真的皇帝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那麼以後朱家也不必再擡頭做人了。堂堂皇室,竟是淪落到了這個地步,只怕天底下的人都是要恥笑他們朱家了。
皇帝倒是絲毫沒聽出朱禮話裡的嗤笑來,反而是再認真不過:“若是他們真不願意捐銀子,那也不能怪朕無情。”
皇帝這是真存了動皇商們的心思了。
朱禮脣角微微挑了一挑,乾脆一聲不吭了。
“這事兒便是交給你罷。若是他們不樂意或是不肯,你也不必心慈手軟。”皇帝倒是自顧自的卻是又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這話的意思倒是真真有點兒叫朱禮幾乎笑出聲來了:皇帝這是什麼意思?這分明是要他去做這個惡人的意思。真要來了銀子,皇帝只怕也是要以爲他和皇商們串通一氣,故意如此。可若是要不來的話……對皇商們這般後,這個罵名豈不是要他揹着?
皇帝這個算盤打得也是真真兒有意思。倒是真當人是傻子了。
“朕老了,對於這些事情有心無力了,這件事情只能是交給你了。”皇帝看着朱禮,幾乎是語重心長的說出了這麼一番話來。
朱禮嘆了一口氣:“父皇正值壯年,如何能說這樣的話?而且這件事情,兒臣卻也是真真兒做不到的。兒臣做不出這樣的事情來。這種事情本來商人們捐銀子是情分,不捐也是本分。”
皇帝的臉色便是一下子沉了幾分。
朱禮又道:“這個時候若真動了這樣的心思,只怕到時候天下人都是要戳着咱們朱家的脊樑骨罵的。父皇三思。”
皇帝不言語,只是看着朱禮也不知想什麼。
就在此時,欽天監的人倒是過來了。這個人朱禮倒是也認得,算是欽天監的一二把手了。倒是很有威望。
朱禮看了一眼,那人卻是避開了朱禮的目光。只這一眼,朱禮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當下便是笑了一笑:“想來阿石的命,是你批的了?也不知是如何?”
欽天監那人遲疑着不敢說話。
倒是皇帝言道:“既太子問你,你便是一五一十的說了罷。”
朱禮自然是洗耳恭聽。
不過結果麼……自然也是好不到哪裡去。這人給阿石批的命,是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刑剋一切有血緣關係的親眷。
朱禮聽到了最後便是笑了:“那你倒是說說,還有不克的人嗎?你再說說,還有什麼法子可以改了阿石命格的?”
朱禮說這話的時候,雖然是笑着說的,可是眼底卻分明是冷意。
欽天監的那人便是低下頭去,絲毫不敢再和朱禮對視,頗有些心虛畏懼的樣子。
不過朱禮卻也是一句話也沒多說,只是等着皇帝的下文。皇帝這般大張旗鼓的,自然是不可能就這麼算了。
“既是命格如此的硬,按照規矩——”皇帝看了一眼朱禮,沒將話說完。
朱禮挑眉:“父皇是想要將阿石送出宮去?阿石還不滿月。這個時候送阿石出宮……父皇覺得合適?”
皇帝深深的看住朱禮:“話也不是那麼絕對。”
“父皇想要兒臣怎麼做?”朱禮和皇帝對視,一個目光沉靜一個目光帶着壓迫,碰撞在一起像是一場無聲的較量。就好比是父子兩人的博弈,老的不肯服輸,年輕的卻又是野心勃勃。這麼撞在一起,自然是水火不容。
皇帝點了點桌面兒:“賑災銀子的事兒——”
面對皇帝拉長了的聲音,朱禮眉頭一挑:“那父皇便是允了兒臣去守陵的事兒吧。兒臣便是帶着阿石出宮去,自然也就克不到誰了。”
朱禮的態度強硬,頗有些逼迫皇帝的的味道。就像是皇帝料定了朱禮捨不得讓阿石受罪一樣,朱禮同樣是拿捏着皇帝不敢廢太子,或是讓他去守陵這件事情來威脅皇帝。
兩人都是這般態度這般心態,其實倒是也真真是親生父子。
最後的結果自然是不歡而散。
朱禮心裡記掛着墩兒,便是直接回了太子宮。在得知不管是民間大夫也好,還是欽天監也好,都沒給出個明確的說法時,朱禮自然是面上更加難看了。
楊云溪看着朱禮這般,倒是也能猜到一二分朱禮在皇帝那兒到底發生了什麼。
“大郎還在猶豫?”楊云溪如此問了一句。
朱禮沒說話,只是坐在椅子上一臉沉吟。
楊云溪走過去在旁邊坐下,輕聲道:“有句話說得好,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大郎若是遲遲做不出決定,倒是不妨想一想,此番做的決定,功過到底誰大一些?若是功大於過,後世再評論,想來也是美名。若是功小於過,不說旁人,就說我自己也是會攔着大郎你的。”
畢竟人活這一輩子,總歸還是要名聲的。尤其是朱禮這樣的人,自更是不要名聲。
朱禮嘆了一口氣,想了一想,最後才苦笑一聲:“雖說心中早有決斷,可是到底真到了這個時候,心裡總歸是覺得有些做不了決定。是我太優柔寡斷了。”
楊云溪看着朱禮這般,便是笑了一笑:“正是因爲如此,才說明了打了大郎你重情重義。若是換成旁人,哪裡又會如此多的顧慮?只是這件事情想想,越是拖下去,倒是越發的不可挽回。如今下了決定,將來……大郎你依舊可以孝順皇上,這也並不衝突。而且,也算是替皇上留住了名聲。”
皇帝如今最讓人詬病的地方便是已經徹底的失了理智一般,對別的東西絲毫不在意,尤其是對名聲這種東西,更是毫無顧忌。如今尚還好,可是將來等到皇帝百年之後,也不難想象出到底是怎樣一片罵名。
而她對朱禮說這些,其實也是出於私心:朱禮再拖下去,不僅他自己煎熬,整個太子宮也是會跟着煎熬。她想要一個穩定的環境,因爲只有如此,她才能更好的照顧小蟲兒和阿石。而朱禮也不必再如此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