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薰的臉色很是憔悴,眼底下一圈兒青黑,顯然是這麼些日子都沒睡好。
看着徐薰這般,胡蔓垂眸倒是覺得心裡莫名有些快意起來。最後她強行忍住了,面上笑道:“惠妃娘娘怎麼得空過來?”
徐薰看着胡蔓,勉強扯出一絲笑容來:“你今日……”
提起這件事情,胡蔓臉色登時難看起來:“惠妃娘娘今日過來是來看我笑話的不成?”
徐薰搖頭:“若是要看笑話,我在哪裡不能看笑話?卻是非要過來?我只問你,果真是想出宮去?還是想搏一搏——”
胡蔓心頭狠狠一跳。然後便是看着徐薰勉強一笑:“娘娘這是拿我開玩笑麼?如今皇上已經是開了口,這事兒如何還能更改?”
“皇上親自開的口麼?“徐薰沉默了片刻:“皇上這是鐵了心要幫她了。”
胡蔓斜睨徐薰一眼:“所以,惠妃娘娘可不是在拿我開玩笑麼?娘娘問我想不想出宮?那我倒是想斗膽問一問娘娘,娘娘可想出宮嗎?娘娘自己都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娘娘又怎麼能幫我呢?”
徐薰被這般一說,倒是嘆了一口氣:“你說得很對,我都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又如何能夠度你?”
說完這話,徐薰便是乾脆的苦笑一聲轉身就走了。
胡蔓被這麼一弄,倒是噎了一下,好半晌都說不出話來。看着徐薰的背影,她好半晌才悻悻的憋出一句話來:“這是來做什麼的?”
徐薰失魂落魄的出了胡蔓的屋子,倒是又看見了秦沁屋裡大大小小的箱子,心裡便又是一顫。
這一晃眼,宮裡的人倒是還沒剩下幾個人了。她又還能堅持多久呢?
秦沁瞧見了徐薰,神色微微一怔。最後便是嘆了一口氣走出來,輕聲道:“惠妃娘娘今日怎麼有空過來了?”
徐薰到底也是不願意讓人看自己的笑話,只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不過是閒來無事走走罷了。”
徐薰這般做派,秦沁一頓,倒是也沒說什麼。只是不甚在意的笑笑:“那我便是盼着惠妃娘娘日後也能如此了。不過,我倒是有一句話想勸惠妃娘娘一句。娘娘如此,又是何必呢?早些離了這火坑不好麼?”
說完這話,秦沁也不多說了,轉身去抱了阿媛:“阿媛,咱們去用晚膳罷。再看看還有什麼要帶的,出了宮咱們就不一定什麼時候纔回來了。”
阿媛搖頭,摟着秦沁的胳膊。小腿兒晃晃悠悠的踢着,鞋底的灰蹭了秦沁一裙子,歪着頭湊在秦沁耳邊膩歪:“要娘就夠了。”
秦沁也不在意裙子,只是笑盈盈的在阿媛臉上親了一口:“盡會說好聽的。別以爲這般就能不寫字帖了。等用了飯我看着你寫。”
阿媛嘟嘴不樂意,扭着身子撒嬌跟秦沁講條件。
母女兩人你來我往的親暱,這般模樣卻是刺痛了徐薰的眼睛,她用力的閉了一閉眼,而後只覺得鼻子眼睛都是有些發酸,最後便是告辭出去了。
走出去之後,她只覺得眼睛越發酸澀起來。可是卻偏偏只能強忍着。一步步的往回走去。
只是快要走到的時候,到底還是忍不住,站在路邊怔怔的猛然落下淚來——秦沁有阿媛,所以秦沁便是輕易的接受了。可是她呢?她若是出宮去了……只怕就再難見到墩兒了。
這樣一想,她的眼淚便是更加的往下落了。最後她縮着肩膀,哭得渾身都緊繃了。
宮人看着她這般樣子,也不敢多說,等看着哭得差不多了,這纔敢上前去低聲勸:“主子別哭了,回頭叫人瞧見可不好。若是心裡難過,咱們回宮去——”
徐薰心裡悶得厲害,她登時倒是有點兒不知該說什麼好了,最後便是隻能是搖頭笑道:“那咱們就回去罷。”
回了自己的宮殿,徐薰忽然便是覺得有些說不出的冷清來。不久之前倒也是十分熱鬧的,那時候墩兒還沒搬走……
想到墩兒,徐薰便是強打起精神來:“太子呢?“
“太子在讀書呢。”宮人低聲答道:“怕太子殿下餓了,奴婢便是送了一碟子點心上去。”
徐薰打起精神來:“我過去看看。”
墩兒看書的架勢倒是有模有樣的,背脊挺得十分直,聚精會神的認真樣子,看着就讓人心底發軟。
徐薰看了一陣,便是笑道:“好了,時辰也不早了,咱們這就去用膳罷。用了膳還得回太子宮去。明日你要跟着上朝,卻是不能睡晚了,不然如何起得來?”
墩兒看了一眼徐薰眼角——那兒還有些微的紅痕,顯然是哭過了。
最後墩兒又不動聲色的挪開眼去,乖巧的站起身來跟着徐薰往外走,快要走出門的時候,他便是嘆了一口氣道:“今兒歇在這罷。東宮太冷清了,我不想回去。”
徐薰一怔,隨後眉梢眼角都是忽然明亮起來,卻又有些不自在:“這般可行嗎?會不會不妥——”
墩兒微微搖頭:“不會有人說什麼的。母妃放心。”
這一頓飯,倒是吃得十分的融洽。徐薰有些止不住的盯着墩兒看,心道:倒是有許久都不曾如此了。若是以後一直能這般下去……那該多好。
用過晚膳又拉着墩兒去散了一會步,又陪着墩兒描了一會帖子,徐薰又哄墩兒睡覺——其實如今現在墩兒已是不需要哄了,不過只是徐薰想哄一鬨罷了。
像是小時候那般輕輕的在墩兒身上拍着,徐薰有些複雜的看着墩兒。
墩兒閉着眼睛,倒是沒多大一會兒也就睡着了。
徐薰卻是在墩兒屋裡枯坐了大半夜,也不知想了些什麼。
第二日徐薰送了墩兒出門之後,等到時辰差不多了,便是朝着外頭走去:“走吧,咱們去給皇后娘娘請安罷。”有些事情,這般拖着又有什麼法子?總歸是要想法子解決的。
但是……她不想出宮,不想離了墩兒。
至於出宮嫁人——就算朱禮允許,徐家又會是什麼態度呢?光是想想,徐薰便是直接將這個可能性否決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