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一開,打頭走進來的正是閆德彰。
“怎麼樣閆大叔!?”我邊忙着向他打聽,邊朝他身後看,生怕少了任何人。
海叔、閆德彰的徒弟、小九,最後進屋的是範胖子,範胖子偷着朝我擠了下眼睛,閆德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喘了口粗氣。
“沒找着。”海叔一邊揉着下巴一邊說道:“我們白去了,沒見到那麻倉辰雄。”
雖然沒找到陰陽師這事就不算完,但是聽海叔這麼一說我心裡一塊大石頭也算是落了地,最起碼今天不用拼命,也沒有人傷亡。
“怎麼就他媽沒了呢!?”閆德彰撓着後腦勺,百思不得其解。
閆德彰和海叔找不到麻倉辰雄還是不死心,接下來的這些天裡,小九留下來照顧我,海叔帶着範胖子、閆德彰領着他徒弟,四個人兵分兩路,把整個長春翻了個底朝天。
都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這真上趕着要找陰陽師拼命,還真就說啥都找不着了。閒暇的時候我就和範胖子說,想當初那黃老太爺說自古福禍總相依,咱得了兩套房子,這算是天大的喜事,按說接下來就是個禍端,我現在傷成這個德行,這算不算是塌天大禍?咱這禍事是不是就過去了?
範胖子吧嗒吧嗒嘴,說哥們我說話你也別不愛聽,真要是你受傷咱就算躲過一劫,那也是咱的便宜,希望這麻煩就到此爲止。可萬事得失總由天,是福是禍也不是咱說了算的,走一步說一步,愛咋咋地吧。
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可我們人吃馬喂的這麼多人都耗在長春也實在不是辦法。我住了一個月的院,眼瞅着自己和那位麻倉浩都不是那麼嚴重了,海叔和閆德彰也實實在在找不到那麻倉辰雄,我就張羅着打道回府,咱回家養傷去吧。
兩個老頭滿腔的熱血要和麻倉辰雄拼個同歸於盡,可就算同歸於盡你也得能找到仇家是不?眼瞅着找了一個月都找不着,也是心灰意冷。海叔惦記着買賣一直扔給太子妹一個丫頭看着也多少有些不放心,所以大家研究研究就同意了我的說法,所有人都回家吧。
這事歸根結底是麻倉浩起頭惹出來的,回到家麻倉浩拿出筆錢來死活要給我當做補償。我心說雖然我是衝着小九的面子去的,但是我傷成這個德行,小日本子的錢不要白不要,所以沒怎麼推辭就收下了。
麻倉浩弄出這麼大的事,自己越想越不是味,索性打電話和高屋敬一辭了工作,一張飛機票返回日本閉門修煉他的陰陽術去了。
我媽看見我像個木乃伊一樣被範胖子架回家,眼淚唰的一下就下來了。她哪見過這個?哭起來沒完沒了。我和範胖子就把事先編好的瞎話給她說了一遍,說我被個日本人開車給撞了,日本人挺大方,賠了不少錢。沒辦法,在家養着吧。
麻倉浩算是倒了血黴,他家祖宗十八代那些陰陽師們被我媽從頭罵到尾。可惜罵了也是白罵,有啥辦法?只能在家伺候兒子。我這在家一躺就是小半年。
這半年裡可是相當的熱鬧,雖然麻倉辰雄依然沒有蹤影,可那幾萬日軍陰兵把東北三省折騰了個天翻地覆。鬧鬼的事情此起彼伏,海叔、範胖子、太子妹三個人南征北戰東擋西殺,忙得是腳打腦後勺。有人花錢僱的得去處理,沒人僱的路過看見了也得管。這麼一來我家大米倒是省下不少,範胖子每天出門去外地,來我家蹭飯吃的機會越來越少。
我這肋骨還算好說,可這大腿骨折可實實在在是坑了人。眼看着公司裡忙不開,我乾着急就是幫不上忙。最近踮着腳自己總算是不用人扶能走路了,就和我媽商量着要去公司上班。老太太說啥也是不同意,說你好歹再養倆月,現在還沒好利索,咋能就去上班呢?
我只能忽悠我媽了,說媽你可不知道啊,最近公司生意好,你看那死胖子,都不上咱家吃飯來了,人家都忙死了。你當他忙是白忙?那忙的是錢啊!最近他賺了多少錢你知道嗎?說出來嚇你一跳!你兒子這是着急上班去賺錢!這在家躺半年,哪天人家老闆心情一好,再把我開除了,我不就傻了嗎?
這連蒙帶唬好說歹說算是把我媽說得活動了心思,我躺在牀上偷摸樂,捉摸着明天起早就去公司上班,給海叔他們來個驚喜。
哪成想第二天早上還沒睜開眼睛,恍惚間就聽見了久違的敲門聲。我媽一開門,範胖子風似風火似火直接闖進我的臥室。
“咋樣哥們!?”範胖子站在牀頭一臉嚴肅道:“能起牀下地不?”
“出啥事了?”我一看他這是有事啊,要不然也不能弄出這副憋尿的神情。連忙問道:“公司有事?找到麻倉辰雄了?”
“屁麻倉辰雄啊?”範胖子一屁股坐在我牀上道:“王老闆那兒出事了!”
“啊!?”我心說王老闆現在坐擁高檔酒店和房地產公司,真可謂富甲一方,黑白兩道手眼通天,他能出什麼事?
範胖子回頭回腦看了看,生怕被我媽聽見,壓低聲音道:“你沒聽說?昨天有個老頭在北都門前自焚了!王老闆集資的十幾億還不出來了!”
“我的媽啊!”他這一說我吃驚不小,忙問道:“咋還弄出人命了!”
“唉。”範胖子打了個唉聲道:“咋還弄出人命了?我聽人說那老頭把自己的錢和兒子的錢全借給王老闆了,一百五十多萬啊!王老闆別說利息了,本錢都還不上了。老爺子一上火就在北都門口自己燒着了!現在成百上千的老頭老太太堵着北都大門要錢呢!”
“那咱咋辦?”我撓撓腦袋道:“咱總不能落井下石吧?咱那五十萬也去堵着王老闆大門要?王老闆和咱那麼深的交情,咱咋能幹出那事?”
“看你這話說的。”範胖子撇嘴道:“咱哥們是沒多少錢不假,但是王老闆是咱過命的交情,咱就是錢不要了,也不能讓他爲難。你猜怎麼着?剛纔王老闆給我來了個電話,讓咱倆快到北都去一趟。”
“哦。”我點點頭道:“原來是這樣,那就去一趟吧,看看能不能幫王老闆什麼忙。”
事到如今也不用再多說廢話了,我起牀穿上衣服,和我媽打了招呼,開上破捷達就到了北都大酒店。
下車一看我倆也都難免發懵,只見北都酒店門口人山人海,成羣的老頭老太太拉着血紅的印着“還我血汗錢”字樣的大條幅齊聲吶喊。七八個酒店保安和幾個警察死守酒店大門,推推搡搡,場面混亂不堪。
我腦袋也嗡嗡直響,心說王老闆神通廣大,怎麼也能落到這般田地?這正門算是進不去了,範胖子一努嘴,說他知道北都後面有個員工上下班的小角門,咱從後面進吧。
果不其然,繞到後面一看,這小門前倒是沒有人攪鬧,只有兩個保安神情緊張在此把守。範胖子打通了王老闆的電話,在電話裡王老闆知會兩個保安放行。我倆風似風火似火上電梯直奔王老闆辦公室。
推門一看,我心下也不免淒涼。王老闆坐在老闆臺之後,還哪有半點當初春風得意、意氣風發的樣子?他眉頭緊鎖、面沉似水,桌面上亂七八糟的堆了一大堆文件。
“你們小哥倆來了?”王老闆嘴上和我們打招呼,但眼神空洞,腦袋裡不知道在想着什麼,只一個勁的連聲說着:“坐、坐、坐下說。”
“王叔!”我也管不了他心情好壞了,連忙問道:“這是怎麼搞的!?怎麼出了這麼大的事!?”
“唉。”王老闆一聲長嘆,緩緩道:“上面打個噴嚏,咱們這小地方就颳起了龍捲風。反腐反得官員們忙着轉移財產,各地都在拋售房子。咱的樓盤賣不出去了,你王叔欠的債還不上了……”
“找董老闆啊!”我道:“他是市委書記小舅子,又是公司大股東,讓書記說句話,快點兒從銀行調錢先把眼前的事頂過去再說。”
“嘿嘿。”王老闆苦笑道:“房子還沒等蓋,集資的錢纔拿到手他們幾個就分了錢走。出事找人家?人家是不管的。再說……再說現在事情鬧大了,出了人命,也不是市委書記能管得了的了。”
“天塌大家死!”範胖子腦袋一晃道:“他媽的他市委書記小舅子、地稅局局長的兒子、土地局局長的外甥不都是股東嗎?他們要能豁出去死,咱就陪着!”
“人家那都是掛虛名得真錢。”王老闆搖頭道:“再說咱有啥證據說人家就是這公司的股東?我拿出賬本來人家法院就能信?公檢法是幫我還是幫他們?”
“那……”我心說王老闆說的恐怕有理,這幫王八犢子平時分錢的時候都是股東,出了事就留下王老闆頂缸,還不全仗着靠山一個比一個硬?咱別再咬人家一口不成,反倒崩了自己的牙。想罷問王老闆道:“那王叔您眼下打算怎麼辦?”
王老闆一伸手從桌下拿出個皮包往桌上一放道:“你們小哥倆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