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大哥!”我擡頭一看拉住我這位正是那位孩子被壓死在豆腐渣工程之下的谷大哥。見到谷大哥我不免有些尷尬,當初答應人家給他家孩子做場法事,結果一頭栽進房子拆遷的事,忙得不可開交,他的事早就忘到了腦袋後邊。現在想想這一耽誤就是好幾個月,可實在是不好意思。我想罷尷尬的一笑道:“大哥,不挺好的嗎?你家我嫂子也挺好?”
“都挺好、都挺好。”谷大哥也笑道:“兄弟,大哥專程就是找你來的……”
“大哥……大哥你看這個……”我想着多少有點兒對不住人家,說話就難免有些結巴。
“沒事兄弟。”谷大哥一拍我肩頭道:“大哥聽說你們房子拆遷的事了,鬧得那麼大,咱全市也沒幾個人不知道的。這不我都一直沒好意思找你嘛,現在房子的事解決了?”
“嗯,解決了。”我心說谷大哥這人還真就不錯,不說孩子的事,反倒急着問我房子拆遷。連忙道:“那房地產公司現在歸我王叔了,萬事好商量,前陣子才處理完。谷大哥,我明天還得出趟門,也就三兩天,回來我就啥事都沒有了,咱好好給你家孩子做場法事你看咋樣?”
谷大哥抓住我的胳膊不撒手,嘿嘿一笑道:“兄弟,大哥可算是抓着你了,這可不能輕易放你走。你不是明天出門嗎?咱今天就把事處理完吧。”
我撓撓腦袋,心說範胖子和太子妹還一起跑了去給人家看風水,我自己登臺做法超度冤魂連個搭把手的人都沒有。這份活兒是我欠下的債,總不能讓海叔他老人家給我打下手吧?再想想沒幫手就沒幫手吧,超度個孩子可也不是啥大事,這活兒早晚得給人家幹了,早弄完早省心。
想罷對谷大哥道:“行,就這麼地了,大哥你等我回屋拿點兒東西。”
我轉身進屋和海叔打個招呼,說幫朋友去幹點活兒,收拾了些應用之物就轉身出屋。海叔坐在桌子後面依然低頭若有所思,只是“哼”了一聲,也不知聽清楚我說什麼沒有。
谷大哥看我挎了個包出來,緊忙問道:“兄弟,你看咱這法事去哪兒做合適?”
“就倆地方。”我掰着手指頭說道:“學校和公墓,孩子平時應該就在那附近。學校咱是不能去了,到學校畫符燒紙比比劃劃的人家不還得把咱轟出來?咱就直接去公墓吧。”
“好、好、好。”谷大哥連聲說好。我倆上了他那輛東風日產,油門一踩直奔公墓而去。
我們哥倆到了公墓,我合計着也別咋咋呼呼的了,咱能把事情辦好就行。找公墓物業借桌子,費了半天勁,給人家50塊錢算是租來張小桌。桌子擺在墓碑一邊,從包裡拿出法器擺好,這香案就算完事了。我也不穿戴法衣道冠,於墓前焚化兩道靈符,口中唸唸有詞。
公墓裡上墳祭拜的人不多,但眼見着我和谷大哥這麼折騰,零零星星也有三五個人遠遠的看熱鬧。
“寂寂至無蹤,虛峙劫仞阿,豁落洞玄文,誰測此峙遐,一入大乘路,孰計年劫多,不生亦不滅,欲生因蓮花,超凌三界途,慈心解世羅,真人無上德,世世爲仙家,幽冥將有賴,由是昇仙都……”也是該着倒黴,還不等我念完,猛然間面前的桌子“嘩啦”一聲憑空掀翻。陰風驟起鬼號遍地,眼見着地上旋風一轉,谷大哥的兒子一聲尖叫瘮人心魄,從地裡鑽出來“刺溜”一下又鑽進墳墓。還不等我緩過神來,眼前飛沙走石,顯現出四隻惡鬼。
公墓裡陰氣極盛,體質弱的人在墓地溜達一圈鬧個感冒發燒肚子疼那都是再平常不過的事。可住在這裡的亡魂鬼魅一般人用肉眼是看不見的,就像上次我也是用了照鬼現行法才讓谷大哥看見兒子。剛纔谷大哥的兒子出來雖然也是颳着旋風,但沒人能看見他,只是這緊隨其後的四隻惡鬼陰氣襲人,在場所有的人都看見了。
遠遠看熱鬧的那幾個人“媽呀”一聲喊四散奔逃,谷大哥哆哆嗦嗦藏在墓碑之後,我仔細打量這四隻鬼怪也倒吸了一口冷氣。只見他們身穿破破爛爛的昭和5式日軍軍裝,頭戴18式鋼盔,身穿羊毛防寒襖,手提步槍,臉上爛的是血肉模糊,周身黑氣繚繞,喉頭“咯咯”作響。
日本兵!侵華日軍的鬼魂作亂!我也來不及細想到底爲什麼好好的公墓會冒出四個日本兵,口中急急唸咒雙手連點封住惡鬼的來路。
這四隻惡鬼本是要追趕谷大哥的兒子,眼見着有人攔住去路,逐化一團黑煙將我困在當中。
“天驅大神!北極帝君!大黑殺神!三十六將!”我隨着海叔這麼長時間,雖說談不上什麼斬妖除魔,但眼前這四個日本兵說到底就是普普通通四隻惡鬼罷了。我凌空指畫,口中叫聲不絕,天蓬三十六神符大顯威靈。頃刻之間鬼魅呼號嘶吼,魂飛魄散。
谷大哥顫顫巍巍從墓碑後轉了出來,抖聲道:“兄……兄弟,這又是咋了?”
“唉。”我嘆了口氣,心說你兒子這事可是實實在在的不省心,上次就說來看看,弄半天墓地被背陰山石壓得死死的。今天來超度,誰料想又沒頭沒腦的遇見四個日本兵。
我自己都搞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回答他?我擺擺手,和谷大哥一起動手扶起桌子,擺好法器,《救苦誥》一念到底,這纔算是超度了他兒子的亡靈。
谷大哥眼見着他兒子飛昇而去,也難免涕淚橫流。我安慰了他半天,這纔開車回到市裡。
谷大哥說道:“兄弟你要去哪兒?我開車直接把你送到地方。”
其實這時候我心裡也在猶豫,就剛纔日本兵這事咋想也是想不通,是不是應該去海叔家一趟?問問老頭,看他是否能說出個緣由?或者直接給海叔打個電話問問?
還沒等我答覆谷大哥,兜裡的手機響了。
記得上次就是我和谷大哥正辦完事我就接到豆子的電話,這個時候手機又響,我想到紅顏已逝,如今物是人非,忍不住心下慘然。
接起電話一聽卻是喝醉了的王老闆。
聽王老闆這動靜可是實在沒少喝,他嘴裡含糊不清道:“子乾!你快點兒過來!來北都!你王叔想你們了!”
我連忙問道:“王叔你喝多了吧?又有啥好事這麼高興?你喊海叔了嗎?”
“嘿嘿,今天不喊老陳。”王老闆笑嘻嘻的說道:“我也喊了紅兵了,今天王叔就找你們兩個小子,快點兒過來喝酒!王叔給你們介紹幾位朋友!”還不等我再問,王老闆“吧嗒”一聲把電話掛了。
其實我對王老闆“介紹朋友”這個說法特別反感。是,不可否認,人家王老闆是好心。給我們介紹幾個當大官做大買賣的,我們也好多賺些錢。可是我這人好像和這些贓官污吏五行相剋,說啥都是伺候不好這些官老爺。就說昨天見的安副關長,到頭來不也是翻了臉才辦成的事?
可人家王老闆實在算我們的大恩人,送錢給房子都不說,就說幾次爲了救我們,求人花錢還捱打。就衝這些,別說是找我喝酒,就算是找我幫他拼命我也得去。也行,先去王老闆那兒看看,日本兵的事回頭再去請教海叔。
我主意打定,讓谷大哥直接把我送到了北都大酒店。到了地方和谷大哥告別,向酒店前臺經理打聽明白了王老闆在哪個包房,坐電梯上樓推門就進。
這包房之內煙霧繚繞酒氣沖天,範胖子比我先到了一步,一桌子五六個人喝得吆五喝六,氣氛相當熱烈。
“子乾你來了!”王老闆見我進屋哈哈大笑,連連招手道:“過來坐!過來坐!”
範胖子伸手給我拉了把椅子,我朝滿桌子的人點了點頭,坐在了他和王老闆中間。
“子乾!”王老闆喝得滿臉通紅,拍着我的肩頭道:“我找你來總共有兩件事。看見沒有?這裡坐着的都是什麼人?都是咱們市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一會兒你王叔給你挨個介紹介紹,你認識了這些前輩,就是有了資源了,這輩子吃喝不愁!”
“是、是、是,那是一定的。”我也不好說別的,只能笑笑又朝滿桌子人點頭示意,繼續聽王老闆說話。
“你看看這位。”王老闆伸手朝我們對面一指道:“你看看他是誰?”
我順着王老闆手指的方向一看,只見這男人四十幾歲年紀,渾身上下西裝革履盡是名牌,白白淨淨的一張臉,鼻子上架着金絲腿眼鏡,微微帶着自來彎的小平頭,多多少少有些雅痞的氣質。
“這可不好意思了。”我搖頭道:“我這年紀小,見的世面也少,這位我還真就沒見過。”
“哈哈。”王老闆哈哈大笑,一仰脖喝光了杯中酒,一字一板的說道:“他就是你的死對頭!大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