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媽的!你他媽是個瘋子!?”周副區長腦袋一晃罵道:“那老東西襲警被擊斃與我有他媽什麼關係!?你是跟我唱古裝大戲嗎?還他媽祖宗的規矩!?規你媽矩!告訴你老東西!你身後那幫人跟蹤偷拍!已經犯法了!我現在代表政府依法抓人,你再廢話我連你一起抓!”
這周副區長平時作威作福慣了,今天被偷拍到和兩個小三的事本就方寸大亂。現在攝像機搶不回來,半路又殺出一羣舉着大旗的農村人聲稱要報仇雪恨。一時間是又急又惱語無倫次,一張嘴就是破口大罵。
那胖老頭伊爾根覺羅聽着周副區長嘴裡“媽、爸”的不乾淨,氣得一晃手中大刀就要上前。舒舒覺羅老爺子一擺手將他止住,開口說道:“我也知道你這種惡人不能輕易認罪,我鑲黃旗的仇還得旗裡的人親手來報!”他邊說邊伸手朝門口正白旗幾人一指道:“我只怕人們說我舒舒覺羅氏報不了大仇被人笑話,今天帶來正白旗的兄弟做個見證!”
“去你媽的!”那周副區長哪管老爺子說些什麼?他連跺腳帶尥蹶子,雙手齊搖連比帶劃,對身邊的拆遷隊員喊道:“上!別怕!給我往死裡打!一會兒警察就到!他們跑不了!”
這二十多人掄大棍“嗷”的一聲就往上衝!老覺羅爺大吼一聲:“不是鑲黃旗的不要插手!”喝罷和那伊爾根覺羅帶着四個小夥子,六口明晃晃的大刀舉過頭頂,一團寒光閃爍映人雙目。這幾人真好似虎入羊羣,刀起刀落刀影翻滾闖入敵陣。
我心說刀槍無眼,這幾個滿人說打就打,六口大刀還不得鬧出幾條人命?這可如何是好?我回頭向海叔望去,希望他能拿個主意。這一眼卻看見烏希哈站在院子當中,忽然擡頭引吭高歌。蒼涼的歌聲在空中迴盪,這歌聲彷彿更能激勵戰士效死疆場。
就這時候眼前的事情卻發生了變化。其實就在鑲黃旗正白旗剛一進院子的時候拆遷隊的人心就已經散了,跑了一半不說,剩下的這一半也沒人真的有心思再打了,就是沒好意思直接跑,勉強留下來看看情況再說。
上次覺羅爺把拆遷隊砍得重傷幾人那事還歷歷在目,眼前又是六口大刀,還打?誰也不傻。拆遷隊和鑲黃旗的這六人一觸即潰,“轟”的一聲大棍扔得滿院都是,抹頭就往門外跑。正白旗那幾人眼睛盯着周副區長,纔沒心思管別人。這些流氓小偷跑得比兔子都快,眨眼間絕塵而去,跑了個乾乾淨淨。
“啊!”周副區長萬萬沒想到會弄出這麼個結果,眼見着大事不好他也朝大門就跑。
別人跑行,他可是出不去大門。正白旗的幾個人雙臂一伸,周副區長叫苦連天。舒舒覺羅老爺子掄刀緊追,眼看就要到了周副區長面前。我心說周副區長是惡人不假,坑害百姓也是真,但是他好歹是條性命,真要被一刀砍死,那老覺羅爺不也得去償命?
想罷我急忙緊追幾步想把老覺羅爺攔下來,哪成想就在這時候又出了變化,那小覺羅蔣林五官移位兩眼通紅,猛的向前一躥,竟然從同伴手中奪下一口刀來!他口中喊了一句我聽不懂的滿語,掄掃刀朝周副區長劈頭就砍!
“別砍!”這一刀要是砍上蔣林這孩子這輩子不完了嗎!?可是此時我再想阻攔已經來不及了。
要說薑還是老的辣,蔣林搶刀的時候閆德彰和海叔就衝上來了,蔣林和周副區長之間還有不到三米,兩個老頭一左一右凌空而起將蔣林撲倒在地!
哪成想蔣林是被撲倒了,從蔣林身上衝出一個灰撲撲的影子,這影子頂盔冠甲罩袍束帶,手持掃刀保持着劈砍的姿勢,就好像沒受一點兒阻攔,徑直朝周副區長砍去!
覺羅爺!!這影子是抗強拆犧牲的覺羅爺!
這覺羅爺一刀斜肩鏟背結結實實劈在周副區長身上,就在周副區長中刀的一瞬間,覺羅爺的影子便突兀的消散,就像從來沒有過一樣。周副區長眼睛瞪得老大,身上沒刀傷也沒出血,猛然間雙眼一翻倒地氣絕身亡!滿院子的人還沒回過神來,遠處傳來警笛轟鳴。
要說宋華健這娘娘腔這次算是立了大功,後續的事情之所以有了戲劇性發展,實在是多虧了他。
我們在外面打得熱火朝天,宋華健藏在屋裡用攝像機都錄下來了。這小子留了個心眼,在警察來之前把錄像拷貝了一份存在了移動硬盤裡。
警察來了當然是第一時間抓人,我們都算是周副區長死亡一案的犯罪嫌疑人。大家自然都不服,說那周副區長帶人來搶攝像機,還要強拆房子,他自己被覺羅爺的鬼魂報仇弄死了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警察當然不信,什麼鬼?扯淡呢不嘛?當然,他們看了宋華健的攝影機以後就不再這麼說了。
周副區長的屍檢結果是突發心肌梗死。不知道政府和公安局是怎麼研究的,總之後來就把我們所有人都放了。宋華健拿回攝像機,發現和意料之中一樣,所有的錄像已經被刪除了。
不知道海叔和閆德彰還有我爸說了些什麼,總之閆德彰拿了那本《枕頭書》是絕對不還的。我爸也沒怪我,居然也沒說不許我跟着海叔抓鬼賺錢了。只告訴我這些事千萬別告訴我媽。
死了代理區長這事政府遲遲沒說明情況,宋華健再也忍耐不住那顆想當大V的心,把錄像發到微博了。鬼這事太駭人聽聞,他只發的兩個小三和周副區長打架那段。結果是錄像火了,他的大V夢卻沒有實現。
市政府被逼無奈公佈了調查結果,說是周副區長道德敗壞,和多名女性長期保持不正當關係。又說他收了開發商的錢,帶隊去強拆的過程中突發心肌梗死身亡。當然,這個“開發商”只是開發公司的幾個高層,絕對不是市委書記的小舅子。
要說也實在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就在這節骨眼,又傳來了一個消息。上次我們在車站遇見的那個槍殺覺羅爺的警察臥軌了,在黑龍江某地臥的軌。那警察整個身子都被火車碾碎了,據說五臟六腑哩哩啦啦好幾裡地。“釘子戶冤鬼復仇要了兩條命。”這個新聞在我市傳得沸沸揚揚,成了各家各戶茶餘飯後的談資。
代區長身亡、開發商被調查,我們那片房子的拆遷工程徹底爛尾。我送老覺羅爺他們坐火車回黑龍江,從始至終烏希哈都沒跟我說過一句話。我站在站臺上望着遠去的火車頗感茫然,總覺得自己丟了些什麼。
三個月以後接到了王老闆的電話,神秘兮兮的找海叔還有我和範胖子去北都喝酒。我們爺仨到了北都也嚇了一跳,整間酒店披紅掛綵,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我就樂了,和海叔說,說這王老闆太客氣了,請咱們爺仨吃飯還弄出這麼大排場?範胖子一撇嘴,說你可拉到吧,咱們配嗎?我看一準是王老闆什麼買賣發了大財,這是要大操大辦慶祝慶祝。
海叔點點頭說差不多,看樣子王老闆是攤上好事了。也行啊,他王胖子發財咱也跟着沾沾光。
北都大酒店裡賓客雲集高朋滿座,幾百人開了幾十桌,好酒好菜喝的昏天黑地。我吐吐舌頭,說看樣子這王老闆是發大發了,要不然就這個吃法,不得吃垮了?
王老闆一見我們爺仨是哈哈大笑,胖臉上居然也笑出了褶子。我們被他領着就到了一間豪華得不得了的大包房。範胖子連挑大拇指,說王叔你可真夠意思,我們爺仨和樓下那些人待遇還不一樣。
山珍海味擺了一桌子,王老闆卻賣關子遲遲不說正經事。我實在忍不住了,就說王叔你倒是和我們說說啊,到底您這是做什麼大買賣發財了?發了多少你就擺這麼大的排場?
王老闆並不答話,從皮包裡拿出幾張紙往桌子上一扔,笑道:“你們小哥倆看看,現在就把它簽了吧!”
籤啥啊?我拿過這幾張紙一看可是大吃一驚!這是蓋着區政府大印的房屋徵收合同,白紙黑字寫得明明白白,我們那小平房給置換成城南高檔住宅小區114平方米的兩室兩廳樓房兩戶!我揉揉眼睛,沒看錯啊!給我們兩戶114平方米的房子!?
“王叔。”我連忙把合同推回王老闆面前道:“咱爺們就算再有交情,我們哥倆也不能拿你這兩套房子啊。王叔你這得花多少錢?事是求的誰給辦的?你就算髮財了也不能這麼搞啊。”
王老闆拍着桌子哈哈大笑道:“傻小子!你可知道個啥!?那開發公司捅了天大的簍子,現在頂不住了!市裡面求着你王叔接手,這公司現在是姓王了!是咱爺們家的買賣了!!”
我和範胖子都聽傻了,開發公司成了王老闆的了?我忙問道:“那市委書記的小舅子不幹了?這麼賺錢的買賣平白無故就給您了?”
“他不幹是不可能的,不過現在是幕後的一個股東罷了。”王老闆一拍胸脯道:“你王叔現在是法人代表!我說了算!”
我又問道:“那我們那些釘子戶王叔你打算咋辦?”
“那還咋辦啥?”王老闆笑道:“你王叔能和他們一樣幹那斷子絕孫的事嗎?一家兩戶六十六米的房子!叫他們都來籤合同等回遷!”
我和範胖子拿着合同的手都微微顫抖,我們知道這合同有多大分量,這兩套房子幾乎等於我們後半輩子的人生。
不知道爲什麼,我耳邊忽然響起黃老太爺蒼老的唱詞之聲:“到底是福還是禍?自古福禍總相依……”
本卷終
鎮海遺命,終極一戰。山河破敗,何處桃源?幾篇番外之後請大家繼續支持《關東詭事》大結局最後一卷《陰陽》。
番外 1931
1931年9月18日傍晚,日本關東軍虎石臺獨立守備隊第2營第3連離開原駐地虎石臺兵營,沿南滿鐵路向南行進。是夜22時20分左右日軍自行爆破滿鐵,並將中國人的屍體放在現場,作爲東北軍破壞鐵路的證據,誣稱中國軍隊破壞鐵路並襲擊日守備隊。
爆炸同時,事先駐紮在鐵路爆破點以北約四公里的文官屯的川島中隊長立即率兵南下,開始襲擊北大營。
駐紮中方北大營和瀋陽城的日軍兵分南北兩路,向中國軍隊駐地北大營進攻。南軍爲平田幸弘指揮的關東軍第2師步兵第2旅第29團,北軍爲島本正一指揮的鐵路守備隊第2營。
1931年9月18日事變發生當夜,東北邊防軍司令長官公署中將參謀長榮臻根據張學良之命,命令東北軍“不準抵抗,不準動,把槍放到庫房裡,挺着死,大家成仁,爲國犧牲”。
次日,也就是1931年9月19日張學良在協和醫院對天津大公報記者談話時再度說:“吾早下令我部士兵,對日兵挑釁不得抵抗。故北大營我軍,早令收繳軍械,存於庫房”。
因此在1931年9月18日當夜,北大營駐守的東北軍第七旅毫無防備,被打得措手不及。而事前張學良曾訓令東北軍不得抵抗,駐守部隊並未做出激烈反擊。第七旅三個團中有兩個團按指示撤走,只有王鐵漢的620團未及時接到撤退命令,被迫自衛抵抗,最後突圍撤走。(因爲王鐵漢的對日抵抗行爲,事後蔣中正曾於召見他時稱讚道:“我記得你,在瀋陽北大營當時的情況,你做得很好!”)由於執行張學良不抵抗命令,北大營逾萬名守軍被只有500多人的日軍擊潰。
這就是震驚中外的九一八事變,又稱奉天事變、柳條湖事件。
日軍在瀋陽當獨立守備隊向北大營進攻的同時,關東軍第2師第3旅第29團向奉天城攻擊。1931年9月19日凌晨,關東軍司令本莊繁下令:遼陽的第2師主力增援對奉天的進攻;獨立守備隊第3營進攻營口、第4營進攻鳳凰城、安東;第2師第3旅主力、騎兵第2團、獨立守備第1營分別進攻長春寬城區、二道溝、南嶺等地。至1931年9月19日10時,日軍先後攻佔奉天、四平、營口、鳳凰城、安東等南滿鐵路、安奉鐵路沿線18座城鎮。長春地區的東北軍自發反擊,戰至次日,長春陷落。1931年9月21日東北邊防軍駐吉林省副司令長官公署參謀長熙洽率部投敵,日軍第2師主力佔領吉林。
隨後就是黑龍江主要城鎮失陷、錦州哈爾濱淪陷,由於張學良一再堅持“不抵抗政策”,在不到半年的時間內,整個東北三省100萬平方公里的土地被日軍佔領,東北3000多萬同胞飽受身爲亡國奴之苦。
九一八事變爆發之時距老帥張作霖被日本人暗殺於皇姑屯不到三年,關東父老眼見家鄉陷於日寇之手,懷念老帥之情日甚。多垂淚嘆曰:“若大帥在!必不至此!”
咱們講的故事發生在1931年7月,離九一八事變爆發還有兩個多月。長春城西面五六十里地外有個萬寶山村,天似亮似不亮的時候在萬寶山村村外的土道上晃晃蕩蕩走來兩個小孩。
這兩個小孩衣衫襤褸、滿身的泥土。前面這個孩子看起來也就七八歲,手裡拿着一根破木棍。身後的孩子比他稍微小那麼一點兒,拎着一個破瓦罐。東三省地廣人稀,黑土地種啥長啥,糧食豐足不差一口飯吃。所以從關裡逃荒出來討飯的倒是常見,本地人要飯的的確不多。咱不管這倆孩子到底是從哪兒來的,總之是兩個小叫花子是沒錯了。
兩個小孩腳步蹣跚,那後面的小童癟嘴喃喃道:“哥,走了一晚上,我餓了。”
前面的大童其實早就餓了,但這大童在外面摸爬滾打畢竟多混了一兩年,顯得異常老城。大童回頭朝小童一笑道:“兄弟,再忍忍,咱們到長春城就有飯吃了。人家不是說了嗎,長春城好大好大,有錢的善人多得是。”
小童聽大童這麼一說卻耍起了賴,一屁股坐在地上道:“我走不動了!走不到長春了!”說着用手朝萬寶山村一指道:“那有個村子,咱們去要吃的。”
大童爲難道:“天還沒亮,咱去敲門要吃的不得挨人家的打?好兄弟,起來咱們去長春吧。”
小童捉摸捉摸大童說的也有理,但是空着肚子再走幾十里路說啥是走不動了。他坐在地上回頭回腦朝四下望了望,突然伸手朝樹林邊一指道:“那兒有人,咱們過去要吃的吧。”
有人?這天還沒亮呢,哪兒來的人?大童聽小童這麼一說吃了一驚,連忙順着小童的手指望去,果然,樹林邊一塊大青石上雙手抱頭翹着二郎腿躺着一個人。
大童揉揉眼睛,纔看清楚大青石上躺着的是個老道,這老道也上了些年紀,滿頭花白的頭髮扎一個髮髻,身邊一個油漬麻花的黃布口袋,口袋上金光閃閃寶氣流動,壓着一口大寶劍。
哪知這老道突然手拍青石開口唱道:“一更裡,端坐慢慢調龍虎。運轉三關,透入泥丸去。龍蟠金鼎,虎遶黃庭戶。這些兒工夫,等閒休分付。二更裡,二點陰陽真炁妙。上下三關,休教差錯了。奼女嬰兒,兩個都放嬌。金公黃婆,自然匹配了。”
大童心說這天還不亮,荒郊野外的怎麼躺着個老道?看他那口寶劍金光閃閃的,好像是件寶貝,應該值得好些銀子,他可不怕被人搶去?這倆小叫花子畢竟是小孩的心性,聽這老道唱得熱鬧,索性就豎起耳朵繼續聽。
那老道歌聲不停,又唱道:“三更裡,明月正把乾坤照。嚇得邪魔,千里不見了。退盡陰兵,不用刀圭妙。海底龜蛇,自然相盤繞。四更裡,無事好把真經看。句句幽玄,說道教修煉。不用水火,不用柴和炭。煉就靈丹,萬兩金不換。五更裡,天曉架上金雞叫。有個忙兒,拍手呵呵笑。放飽牛兒,快活睡一覺。行滿功成,自有丹書詔!”
這兩個小乞丐哪知道這道人唱的乃是全真祖師丹陽子馬鈺的《掛金索》?那大童心中暗想這老道唱得這樣好聽,要是到了長春城去給大戶人家唱詞,那一定是吃喝不愁了。啥時候我也得好好學學,今後要飯也多了個本事。
眼看着那老道唱過之後雙眼微閉好像又睡着了,大童對那小童道:“那是個全真老道人,他自己還沒得吃呢,哪有吃的給咱們?好兄弟,快起來趕路吧。”
那小童心不甘情不願,可眼見着放賴也添不飽肚子,只好磨磨蹭蹭的在地上站起來,拎着瓦罐隨大童繼續趕路。
兩個小乞丐走出來還沒有半里地,耳聽得道旁草叢之內“窸窸窣窣”有些響動。還不等他倆反應過來,猛然間“噌”的一聲,一道黃光憑空躥了出來。二童這可嚇得不輕,“媽呀”一聲連連後退。那團黃光卻不停留,在地上一彈,猛撲大童。
大童閃身不急,“咔嗤”一聲,衣服的前大襟被那黃光撓開了一道口子。那黃光撓了這一下猛然後退,兩個小乞丐這纔看清,面前原來是一隻黃鼠狼子。
那大童雖說衣衫破舊,但好歹沒有什麼大的損傷,勉強能夠遮體。這一下被抓了個大口子,肚子都露出來了。大童伸手撩起衣服一看,“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掄手中破木棒,邊哭邊朝黃鼠狼就打。那小童也甚是義氣,把瓦罐往地上一丟,扎着雙臂身子朝前一躥直撲小黃狼。
那黃鼠狼閃展騰挪身法迅捷,就好像戲耍這兩個小乞丐一樣,一會兒在你身上抓一爪,一會兒又在他身上抓一爪。頃刻間兩個小孩滿身的衣服被抓成了一條一條,小乞丐已經露出了屁股,卻連邊兒都碰不着那黃鼠狼。二人又急又氣哇哇大哭,卻是苦戰不退。
猛然間大童眼前白光一閃人影晃動,一口大寶劍飛也似的直刺黃鼠狼,持寶劍的正是剛纔在大青石上唱歌的老道。這老道身似疾風,隨這一劍口中喝道:“老朋友!我等你多時了!”
黃鼠狼絲毫不懼,四爪蹬地凌空躍起,躲開了這一劍順勢就朝老道臉上撓。老道手腕一翻,寒光閃閃舞了劍花護住門面。黃鼠狼可也實在敏捷,在空中眼見就要撞倒寶劍上了,凌空打團直墜落地,爪子剛捱到地面就又彈了起來,轉着彎的直奔老道後腦。
一道黃光一道白光翻翻滾滾鬥在一處,兩個小乞丐嚇得連連後退。眼見着那道人劍法精妙,大童嘴張得老大看得呆了。
老道黃鼠鬥來鬥去就看出了上下高低,雖說黃鼠狼子身形靈巧,但那老道實在是深不可測。只見他面不改色心不跳,一口寶劍使得遊刃有餘。那黃鼠遊走於劍光之中卻連連涉險,堪堪不敵。
打着打着那黃鼠“吱”的一聲叫,平地裡躥起一道黃煙。老道擺劍後退,頃刻之間黃煙中躥出一個老頭。這老頭身材瘦小枯乾,穿錦緞的長袍馬褂,頭戴八塊瓦的小帽,手持一根龍頭柺杖,大喝一聲:“老……老雜毛你玩真的!”不由分說劈頭蓋臉朝道人就砸。
老道哈哈大笑,使開這號稱“百兵之君”的寶劍,如一條銀蛇四下游走。鉤、掛、點、挑、剌、撩、劈、進退有法、揮灑自如。別看那瘦老頭看似弱不禁風,手中柺杖使得卻是少林正宗的大文殊杖法。一根龍頭柺杖虎虎生風剛猛異常,一杖快似一杖如驚濤駭浪朝老道迎面猛擊。
老道眼見着黃鼠狼也動了真格的,手中寶劍揮灑口裡卻哈哈一笑,戲謔道:“黃老兒,從哪裡偷學來的少林杖法?”
那老頭急攻老道不下,隨口應道:“用……用……用你個老雜毛管!?”情急之下說得越發結巴。
耳聽得老道一聲大喝,使了個劈字決以劍當刀,凌空一個霹靂朝老頭當頭就劈。那老者一驚,雙手挺柺杖橫擔鐵門栓向上相迎。怎料老道這一招卻是虛招,寶劍行至半路猛的耍了個劍花,老道隨即收寶劍向後一躍輕輕跳開,朗聲大笑道:“幾年不見,黃老太爺身手不減當年啊!”
那老頭手持柺杖本要追擊,聽老道這麼一說氣也消了,咬咬牙將龍頭拐往地上一拄,哼了一聲道:“趙鎮海!你個老……老雜毛不在奉天享福,躥到長春來幹什麼?難……難不成是看上了城裡哪……哪家的大閨女?”
原來這老道正是奉天城大名鼎鼎的鎮海真人趙鎮海。自從老友大帥張作霖被日本人謀害命喪皇姑屯之後,老真人便不在奉天居住,遊走於東北各省。這次到長春,原也是爲了一件心中的大事。那黃鼠狼子變的老頭也不簡單,正是統領黃家滿營兵馬的黃老太爺。
“胡說八道!”趙鎮海佯裝發怒道:“就說你這草頭仙難以得正道、成不了氣候,要我說壞事就壞事在了這張嘴上。我來問你,大半夜的你戲弄兩個小小的花兒乞丐爲的是什麼?”
“老爺爺我半夜悶得慌,逗孩子玩玩不……不行嗎?”黃老太爺撇嘴道:“廢話少……少說,大半夜的你個老雜毛在這等我要幹什麼?”
“嘿嘿。”鎮海真人轉怒爲喜,笑道:“貧道還真是有一件難事要請教你黃老太爺。”
“哈哈。”黃老太爺一聽老道這話可樂了,磕磕巴巴道:“你……你個老道總……總說三清玄妙,我……我以爲你眼瞅着就白日飛昇了!你……你還有求着我的地……地方?”
眼前這一切那小乞丐大童在一旁看得目眩神迷,雖說對發生的事朦朦朧朧不是太明白,但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這道長好厲害,我要是能有他這本事那該多好!對!我也要有本事!我要向那道長學本事!
就這一走神的工夫,老道和黃老太爺說了些什麼大童就都沒聽清,只恍恍惚惚聽得二人說了“袁崇煥”“努爾哈赤”,也不懂那到底是些什麼。待等小童再要細聽,眼見着平地黃煙四起,那黃老太爺卻不見了蹤影。
老道呆立原地打了個唉聲,將寶劍入鞘,這就要走。那大童手拉小童緊走幾步攔在老道身前,雙雙跪倒在地。
老道一愣,忙從包中掏出兩個麪餅,遞於大童道:“老道行得匆忙,只有這兩個大餅了,你們小哥倆吃吧。”
大童卻不伸手接餅,只是如同搗蒜一般“砰砰”磕起頭來。
老道奇道:“你這小童倒也奇怪,不求吃食卻要求些什麼?”
“我……”二童磕頭不停,大童支支吾吾道:“我倆要學本事,要學……要學道長的本事。”
“哈哈。”老道打了個哈哈道:“你們這兩個小孩也真厲害,大餅不要,卻想要老道這賺大餅的手藝。”說罷一伸手將兩個小乞丐在地上拉了起來,端詳了半天問道:“你們姓什麼叫什麼啊?家是哪兒的?”
“我姓陳。”大童道:“隨着爹媽闖關東來的,爹媽生病過世了,我只有個小名叫鐵蛋。”說罷朝那小童一指道:“這小兄弟是我在半路遇見的,他不記得自己是在哪裡來的了,只知道姓於,卻連小名都沒有。”
“哦,一個姓陳一個姓於。”趙鎮海點點頭心中也是一動,口中道:“唉,也是苦命的孩子。”
哪成想三個人正在說話間,從萬寶山村子裡“呼嚕呼嚕”涌出三四百人,這三四百農民手持鍬鎬直奔大路而來。
趙鎮海看這情景不免一愣,心說現在也不是秋收的時候,再說了,就算真是秋收了,也沒有幾百人同時出發去收莊稼的道理啊。那些農民看路邊一個老道帶着兩個小乞丐也覺得新鮮,但是有正經事要幹,也沒空說話,轉眼間幾百人就急三火四的走過去了。
趙鎮海想的是不知道前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反正是順道往長春走,索性就跟去看看。想罷對那兩個小童道:“你們也是要去長春嗎?咱邊走邊說怎麼樣?跟着那些人去看看熱鬧?”
“好。”大童拉這小童隨趙鎮海就往前走,口中說道:“師傅,你得教我們本事,不能反悔。”
“哈哈?”趙鎮海笑道:“你這孩子心眼可真也不少,我什麼時候答應收你們了?這板上釘釘的就喊起了師傅?”
這三人沒走出多遠,就跟上了那三四百農民。到得近前一看,趙鎮海也暗吃一驚。只見這三四百農民對面有二百多衣衫襤褸的朝鮮人,這些朝鮮人揮動鍬鎬正在地上挖水渠,幹得熱火朝天。
萬寶山的農民中有個領頭的,緊向前幾步道:“你們這些高麗棒子!昨天縣公安局魯局長不是說得明明白白嗎!?在別人家地頭上怎麼能挖水渠!?你們他媽怎麼又挖上了!?”
那幾百個朝鮮農民就像沒聽見他說話一樣,自顧自的照樣使勁猛挖。只有一人直起身子,操着執拗的漢語說道:“我等受日人命令來此種稻,至死不能停工出境!”
那萬寶山領頭的農民氣得直晃腦袋,口中罵道:“他媽的……”可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
趙鎮海心中暗想這朝鮮人受了日本人的命令來中國種水稻?小日本子這是耍得什麼花樣?
注:
萬寶山事件
萬寶山事件是1931年“九·一八”事變前,由日本策劃導演,事件發生後,日本又肆意歪曲事實真相,捏造新聞,挑起日本國內和朝鮮半島上的大規模反華、排華浪潮,爲發動日本侵佔東北三省的戰爭,製造輿論準備。
1931年3月,日本駐長春領事館慫恿住在南滿鐵路附屬地的中國人郝永德,成立長農稻田公司。4月,郝永德將萬寶山村附近12戶農民的生荒和熟地500垧租到手,草簽契約,租期10年,契約內的第13條寫着:“此契於縣政府批准日發生效力。”郝永德在未經長春縣政府批准的情況下,將500垧土地轉給了李升薰等188名朝鮮人耕種水稻。在此之前,吉林省政府曾明令規定:“凡僱傭朝鮮人10人上未滿20人者,須經縣政府批准;超過20人以上者,須經省政府批准。”顯見郝永德的契約是無效的,轉租給朝鮮人是違法的。
1931年4月9日至13日,188名朝鮮人分三批進入馬哨口,開掘由馬家哨口起至姜家窩堡止長達20裡的水渠截流築壩,引伊通河水灌溉,準備改旱地爲水田。這些朝鮮人的做法和意向,侵害了當地農戶的利益,大約有53戶農民熟地40餘垧,或被掘溝佔據,或被築壩佔用,或將被水淹。5月27日,馬家哨口一帶農民約200餘人上告到長春市政籌備處,又轉告到吉林省政府。吉林省政府根據農民的訴狀,批覆:“朝僑未經我當局允許,擅入農村,有背公約,令縣公署派員同公安警察,往勸止,令朝僑出境。”
長春公安局局長魯絝,帶警察前往馬家哨口執行省令,當天,朝鮮人撤走100多人,其餘80多人由代表申永鉤等6人保證具結。事到如此正要結束之際,日本駐長春領事田代重德,派日本警察到馬家哨口現場“保護朝鮮人”,6月3日又加派便衣警察配帶槍支,制止朝鮮人撤走,並限令7月5日前完成挖土築渠任務。
7月1日,長春縣二區、三區農民400餘人,聯合起來平毀水溝,拆除堤壩。7月2日,日本附屬地警察署主任中川義治,帶60餘名日本武裝警察到馬家哨口,鎮壓平溝的中國農民,日本警察開槍38發(雙方無傷亡),震懾中民。7月3日,日本武裝警察和日本守備隊增加到500人左右,配備兩挺機槍和兩門大炮,這些人到現場後,挖掘工事,架設機槍、大炮,砍伐樹木,埋設地雷,扣留漁船,設路卡禁止中國人在馬家哨口一帶通行,一片恐怖氣氛。
在這些日本軍警保護下,掘溝、築壩工程於7月5日完成。日本軍警在河岸高處懸掛日本國旗,又將日本旗轉移到北山最高處掛一天。7月15日,日本軍警舉行射擊表演,強迫中國農民觀望,結束後他們喊叫,你們再鬧就用這些槍將你們通通打死。與此同時,在長春用錢收買朝鮮日報記者金利三,捏造新聞,說在萬寶山被殺朝鮮人200多,以後又說被殺的朝鮮人增加到800餘人,剎時間在朝鮮半島掀起大規模的排華活動,華僑被殺142人打傷546人,失蹤91人,財產損失無數。7月14日,金利三在《吉長日報》上發表聲明,承認自己捏造了假新聞。
日本的陰謀敗露後,便僱傭殺手,於7月15日將金利三殺死滅口,但兇手被中國警察捕獲。
番外 1979
1979年8月31日,註定是個不平凡的日子,本文作者在這一天出生於塞北遼西。作者的出生對於全國各民族人民來說都沒有任何意義,他無關緊要的一生不足以改變歷史進程。
這一年全球發生了很多大事:
5月4日,撒切爾夫人成爲英國第一位女首相。
7月9日,旅行者2號飛躍木星。
9月1日,先驅者11號飛躍土星。
9月16日,三個東德家庭使用氣球逃離東德。
10月30日,美科學家首次測出星際空間反物質流。
等等等等不一一列舉。
我們自己也不太平,因爲紅色高棉問題同越南翻臉,兄弟鬩牆自衛還擊戰開戰。十年文革山河破碎,計劃經濟窮途末路,“摸石頭過河”模式正式啓動。
近現代史一直是天朝的禁區,雖然我對他們G點如此之多嗤之以鼻,但咱們寫小說講故事就講咱們的故事。閒話少說,書歸正傳。
作爲老工業基地,那時候的東三省和今天可不一樣。工廠林立,放眼望去就是一排一排的大煙囪,那煙囪就像火葬場燒死人的煙囪一樣。圍繞着每個工廠都有成片的小平房,這就是工人的家。集體工作、集體生活,你上班的同事也是你下班的鄰居。
傍晚五點多鐘,工廠的工人都下班了,挨家挨戶都升起了渺渺炊煙。有一家卻沒人做飯,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年輕人在院子里正一塊一塊的拖煤坯子。
院子外一輛自行車靠牆一停,騙腿從自行車上下來一箇中年男人。這男人穿一身皺皺巴巴的灰藍中山裝,腦袋上帶個藍色前進帽,看模樣大大小小像是一個幹部。
那時候只要家裡有人,院子的大門是誰都不鎖的。幹部一邊往院子裡走一邊朗聲說道:“陳達海,小陳吶,拖煤坯子呢?”
陳達海正低頭幹活,聽見聲音擡了擡眼皮,手裡的活卻沒停。不冷不熱的說道:“是劉主席啊,工會的大主席上我家來幹啥?”
“嘿嘿。”劉主席尷尬的一笑道:“咋的?你家門檻高啊?我就登不得門?你小子說話啥時候學的這麼陰陽怪氣?”
“我哪敢啊。”陳達海直直腰,雙手拄着鐵鍬道:“您這不是大領導嘛,兩千人的大廠,您這工會主席得多大的級別?我都快被廠裡開除了,哪能成想您還能來我家。”
“少跟我扯淡。”劉主席佯裝發怒道:“你就讓我這麼在院子裡站着?不會往屋子裡讓讓?”
“請請請。”陳達海扔下鐵鍬,一邊用麻布擦着手一邊引着劉主席進屋,嘴裡說道:“劉大主席請進屋坐。”
劉主席腳剛邁進屋子,一眼就看見了炕上身蓋棉被躺着的老頭。搖頭道:“陳老哥身體還這樣?腦袋明白事不?”
陳達海搬來把椅子,讓劉主席坐下,自己坐在炕沿上,回身看了看牀上的老頭道:“唉,不都說我爸搞封建迷信嗎?批鬥了那麼多年都沒事,看見人家拆了道觀他卻來了個腦出血。沒辦法,失語、半身不遂。眼巴前的事兒倒是多少能明白些。”
“知道、知道。”劉主席點點頭嘆氣道:“老爺子也不容易,就是心路太窄。那全國的廟拆得可多了,人人都像他這樣想不開那不就壞了?”
“劉主席。”陳達海探探身問道:“您今天來有什麼事?是不是廠裡說正式開除我了?您下發通知來了?”
那劉主席卻不接茬,東張西望朝四下看了看道:“你說你小子也老大不小的了,咋連個媳婦都沒混到?你叫我這個當工會主席的都替你發愁,看來我得給你做做工作了。”
“哈哈。”陳達海打了個哈哈道:“咱出身不好,誰家閨女願意嫁給老道的兒子?聽您這話茬您是給我介紹對象來了?”
“別跟我耍貧嘴。”劉主席也往前探探身,低聲道:“你給我說說,前幾天咱廠房擴建你到底爲啥死活攔着?這裡面的事你給我講講明白。”
“你可拉倒吧。”陳達海甩手坐直了身子,眼睛一瞪道:“我因爲啥要被廠裡開除的您不知道?還不是因爲多管這個閒事?這鐵飯碗我可還想要,您可別害我了。”
“你小子!我還能害你!?”劉主席邊說邊回頭回腦的看了看,好像生怕被人偷聽。看罷他壓低聲音道:“出事了!咱何廠長住院了!”
“有這事!?”陳達海做出一副驚訝的表情,但心裡卻明鏡似的。心說你姓何的不住院就怪了,你要是佔了那塊地還能平安無事,我跟我爹這麼多年學的手藝就都算白瞎。
“別跟我裝!”劉主席虎着臉道:“痛快說,到底咋回事?”
“這我可就得給您提點兒意見了。”陳達海手指頭一下一下點着桌子,漫不經心的說道:“您也是黨員,老同志了,咋還能搞封建迷信這一套?”
“你小子還越說越來勁了是不?”劉主席道:“何廠長是咱廠的當家人、主心骨,幾千人的大廠沒了領導咋行?你馬上給我想個辦法,把事情給處理好。”
“我這都是馬上被開除的人了……”陳達海搓着手道:“廠裡有沒有主心骨和我有啥關係?”
“開什麼除開除?”劉主席拍着大腿道:“你說的事都應驗了他還能開除你嗎?你把何廠長救過來,他還能開除你嗎?你就別賣關子了,痛快說說到底咋回事?我姓劉的給你擔保,只要事情辦好,明天你就回廠子上班!”
“您這話可當真?”陳達海眼睛一亮,嘴角一翹笑道:“你挺大個工會主席可不能騙我。”
劉主席不耐煩道:“你說你挺大個小夥子咋像個老孃們?就不能麻利點兒?痛快說!”
陳達海咂咂嘴,就說起了廠子擴建這事。
工廠後院牆外面有一片空地,雜草長得老高,一直荒廢着。老廠長退休回家養老了,新來的何廠長一心想幹出點兒成績。何廠長親自坐鎮把關,從外地學回來幾樣新產品,所以就想着把院牆拆了,擴出一塊地方蓋個新車間。
這陳達海就是工廠裡一個小小的工人,可陳達海他爹具傳言是位神仙的徒弟,會看風水佔周易,有老人還說他年輕的時候見過老陳抓鬼驅魔,還能和黃鼠狼子說話。陳達海家學淵源,在廠裡外號就叫半仙。可那年頭這都算封建迷信,“半仙”這個外號也是貶義詞的成分佔得多些。
陳達海聽說廠裡要擴建可嚇了一跳,那塊地他知道底細。前幾年文革鬧得最兇的時候把市裡一個男老師打成了現行反革命,愣是讓人把他套進麻袋一頓亂棍打死了。他媳婦聽說丈夫被人打死了是悲痛欲絕,在家裡就上了吊。你以爲上吊就完事了?你自殺算是自絕於人民,用自殺的方式拼死抵抗。造反派們也夠狠,把兩具屍首放在一起架上柴火就在那片空地上燒了。
夫妻一對亡魂含冤帶屈久久不散,就徘徊在那片空地。陳達海用個通目見鬼符早就看得清清楚楚,如今還要用那塊地建廠房?那不找死嗎?
他左想右想此事不妥,仗着膽子就去找何廠長。這要是老廠長在還好說,老陳家這點兒底細老廠長清楚着呢。無奈何廠長是個新來的愣頭青,聽陳達海一說是勃然大怒!“啪啪”的直拍桌子。說你小子敢到我這裡傳播封建迷信?我不叫派出所抓你就給你面子了!滾回家去吧!最近廠裡忙,沒空搭理你!過幾天我們開會研究怎麼處理你!
陳達海自討沒趣撞了一鼻子灰,悻悻然就回家了。正如其所料,何廠長意氣風發親自監工擴建,衝撞了那夫妻的冤魂,鬧得他原地翻了兩個跟頭人事不省,這就住進了醫院。
劉主席聽得目瞪口呆,過了好一陣子才說道:“這……可真有這事?你小子沒騙我?”
“看您這話說的。”陳達海悶悶不樂道:“你不信就當我沒說,您這就請回吧,老婆孩子還在家等您吃飯呢。”
“誰說不信你了?”劉主席道:“我這不是沒聽過這種事嗎?我還不能驚訝一下?行,小陳你現在就說說咱該咋辦?”
“咋辦?”陳達海雙手一攤道:“我上哪兒知道咋辦去?別蓋廠房不就完事了?”
“那哪成!?”劉主席忙道:“出來這麼大的事,咱再把蓋房子的事情撂下,鬧鬼不就坐實了嗎?那還不得滿城風雨?再說何廠長在醫院還昏迷着呢,也不是辦法啊。今天你說啥得拿出個主意,咱廠房得建、何廠長也得出院!”
陳達海回身摸摸搜搜在他爸枕頭底下拽出一張黃色紙符,往劉主席手裡一塞道:“把這個燒了,紙灰和在水裡給何廠長灌下去,他就出院了。你可得記住,和別人別說這是我給你的。”
劉主席拿過紙符左右端詳了半天,本來想問一句“這東西靈嗎?”但是還怕這陳達海翻臉,硬生生嚥了回去。他身子又向前探了探道:“行,何廠長的事算你處理完了,那咱廠房的事呢?”
“廠房的事現在不能辦。”陳達海搖頭道:“這就得等何廠長出院再說了,他不給我個說法我是不管什麼廠房不廠房的。”
劉主席咂嘴道:“你說你個小陳心眼兒怎麼這麼多呢……”
還不等他話音落地,猛聽得院外一聲大喝:“陳達海!你給我滾出來!”
“哎呀!”劉主席一聽有人罵街可來勁了,口中叨咕道:“誰這麼大膽子!?敢來咱們廠住宅大院鬧事!?”說罷起身就往院子裡走。陳達海搖頭嘆氣一臉無奈緊隨其後跟了出來。
只見大門口雙手叉腰站着個年輕人,最多也就三十歲,擰眉立目臉色鐵青一臉的官司。眼見着屋裡出來人了,他單手指着陳達海道:“陳達海!今天你不把東西交出來就是不行!”
“閆德彰!”陳達海也是一臉的不高興,怒道:“你還有完沒完了?你要是有本事讓我爸說出話來,你就親自找他要。沒那本事你總糾纏我幹什麼?我上哪兒知道什麼東西?”
“放屁!”那閆德彰說翻臉就翻臉,猛的身子朝前一躥,掄拳照陳達海就打。
陳達海也急眼了,退步閃身躲這一拳,擡腿朝閆德彰就踢。
那劉主席是兩千人大廠的工會主席,人家那是幹部。這平白無故的兩個人當着幹部的面就在家屬大院打起來了,劉主席可不幹了。他上步近前雙臂一撐高聲道:“打什麼打!不許打架……”
誰料想這打架的“架”子還沒徹底說出口,胸口就猛的中了閆德彰一腳。這一腳踢得實在是不輕,劉主席“媽呀”一聲就滾了出去,“咚”的撞在牆上又彈了回來。
陳達海眼見閆德彰居然把工會主席踢了一溜滾,也是大驚失色。心說廠裡的領導哪是說踢就踢,閆德彰這禍事可實在惹得不小。也顧不得再和閆德彰打架了,緊忙上前攙扶劉主席。
果不其然,劉主席氣得嘴都歪了。單手點指閆德彰高聲怒罵道:“你他媽這個臭流氓是哪個單位的!?”又朝陳達海喊道:“保衛科李富貴呢!?給我把李科長喊來!”
閆德彰也知道闖了禍,可這人是又臭又倔,脖子一梗楞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那意思你們有能耐就愛咋咋地。
陳達海一邊幫着劉主席拍着身上的塵土一邊連聲道歉:“主席主席您消消氣,這是我一個大哥,我大哥不懂事是個渾人,您老可別跟他一般見識。”
“誰大哥都沒用!”劉主席氣得直尥蹦,怒道:“誰說啥都沒用,快點兒把李富貴找來!把這小子抓回去!”
陳達海咬咬牙,低聲在劉主席耳朵邊說道:“您要是抓我大哥,咱廠子的事我可不管了。”說罷又高聲對劉主席道:“您老消消氣吧,我替我大哥向您承認錯誤了。”
劉主席被陳達海說得一愣,心說這兩個小子搞的什麼鬼?剛纔還動手打架,這一會兒又替人家說上話了。我挨這一腳不是啥大事,廠裡鬧鬼的事沒了這陳達海恐怕是不行。想罷氣得一跺腳,出門騎上自行車走了。
眼見着劉主席走了,閆德彰朝陳達海瞪眼道:“行了,沒外人了,還我東西吧!”
“你是有精神病了是不!?”陳達海也怒道:“你知道剛纔你踢的是誰不?我們廠的工會主席!”
閆德彰也是一句話的虧都不肯吃,罵道:“我管他是誰!?愛他媽是誰是誰!”
兩人正罵得來勁,從門口走進來一個十幾歲的小孩。小孩撓撓腦袋,對眼前這二位道:“閆大哥、陳大哥,你倆咋又吵起來了?”
“關你屁事!?”閆德彰白了那孩子一眼道:“一邊玩去。”
陳達海卻問那孩子道:“小於子,你幹啥來了?”
那孩子平白無故被閆德彰罵,覺得很委屈,執拗了半天才說道:“我爸叫你倆去我家吃餃子,我本來要挨家去找你倆,誰知道你倆還在一起呢。”
範紅兵前傳
“馬姨您好。”範紅兵把兩兜水果往茶几旁一放,望着沙發上坐着的馬姨,臉笑成了一朵花,客客氣氣的說道:“我才聽小美說您要見見我,來的匆忙,就買了些水果。”
馬姨瞟了一眼身邊的女兒小美,臉上閃過一絲不快,撇撇嘴說道:“你買什麼不買什麼都無所謂,我喊你來是有幾句話要問你。”
“您儘管問。”範紅兵點頭哈腰,依然滿臉是笑。
馬姨略帶輕蔑的聲音毫不猶豫的傳了出來:“第一件事我要問問你,你是做什麼工作?每個月收入多少?”
範紅兵來之前做了充分的心理準備,點頭答道:“我打過工、做過小買賣,前陣子和朋友收了些葡萄去雲南賣,沒賺什麼錢,這纔回來沒太長時間,想先找個打工的地方暫時幹着,看有什麼合適的買賣再去做。”
這馬姨聽完範紅兵這番話面無表情,也不知道是滿意還是不滿意,繼續問道:“第二件事我要問你,你是和父母一起住還是單獨住?自己有沒有房子?”
範紅兵尷尬的一笑道:“我和父母一起住,之前沒有女朋友,也沒考慮到買房子這事。想結婚是一定得買房子的,房子我可以回家和父母商量。”
“嗯。”馬姨點點頭道:“這麼說來你二十好幾的大小夥子,一沒工作二沒房子,這不假吧?這種條件找女朋友可挺難吧?”說罷轉頭瞪了她閨女一眼道:“我們家小美也真是的,都沒和家裡說明白就和你處上了。”
“我是去飯店吃飯和小美認識的。”範胖子沒想到這馬姨說話竟然這麼直接,臉上多少也有些掛不住,但依然咬牙擠出一絲笑容道:“現在有錢人是不少,但是咱咋說不還是窮人多?馬姨您說是不?都是普普通通老百姓唄。您看我就是連打工自己再跑點兒小買賣,小美也是在飯店打工。我父母是下崗工人,我聽小美說您和我姨夫也是在工廠退下來的。您看咱這不也算門當戶對嘛,錢是人賺的,現在條件不好,以後我和小美一起開個買賣,慢慢不就好了嘛。”
“你這話可不對了。”馬姨眼睛一翻道:“我們家條件不好這是不假,我和小美他爸沒本事,但那不代表我閨女就應該應分的受窮。誰還不能有點兒上進心?我閨女這模樣你也看見了,在飯店當領班,有錢人看上她的可也不少。這就是小美,換個別人不早跟大款走了?咱是本分人家,我閨女就想找個正經人好好的過日子。但是這正經人家也不能要啥沒啥吧?”
範紅兵心下暗罵,人家大款那錢是風颳來的?憑啥就都給你家閨女?外面好看的丫頭多了,當三陪小姐的還不少呢,有錢人爲啥沒把那些小姐都娶家去?還說你家不愛錢,我追你閨女這幾個月要是不把手裡的錢都給她花了她能答應?
唉,心裡罵歸罵,轉過念頭來合計合計誰叫咱喜歡人家來着呢?現在市裡沒錢的窮小子都是娶農村媳婦,我這好歹追到手一個市裡的,多多少少還有點兒模樣,咱低氣點兒就低氣點兒吧。
想罷範紅兵朝馬姨齜牙一笑道:“馬姨,小美跟了我也不能說就是受窮。不有那麼句話嘛,別看男人有多少錢,你得看人家給你花多少錢。這有錢人外面養好幾個,真正拿回家交給媳婦的能有多少?我賺的是不多,但是我保證,都可着小美花,一定不叫她受委屈。”
“哈哈。”馬姨打了個哈哈道:“小美他爸倒是賺錢都交給我,一個月就一千五百塊錢,能幹啥?沒錢就是沒錢,人比人氣死人。”
範胖子乾笑兩聲不接她這茬,繼續說道:“至於房子的事您也可以放心,我家就我一個孩子,父母能看我結婚沒房子嗎?房子還是能買的。”
“其實現在說這些還早。”馬姨哼了一聲漫不經心的說道:“我家孩子還小,也不是說着急談婚論嫁。我把你叫來也是當着你們倆的面把話說清楚,都說貧賤夫妻百事哀,你們年紀小在一起玩玩沒感覺出啥,這結婚過日子可不像你們想的那麼簡單。”
“是、是、是。”範胖子連連點頭。
馬姨繼續說道:“我不是那霸道的家長,既然你倆想處處看,我也不硬攔着。但是我閨女是好孩子,我希望你也自重一些。這年頭什麼事都說不好,今天還處着呢,明天也許就分了。你們別過於親密,說白了就是你別坑小美。”
“媽……”小美聽她媽說這個臉一紅。
範紅兵心說實不相瞞,我還真跟你家閨女睡了一次。但是我就這一次,前面我還真不知道有多少人有過多少次。現在時代不一樣了,我不拿這個太往心裡去,你還較真了。你自己閨女啥樣你這當媽的不知道?我要真把這些話說出來,這老孃們能是啥表情?
這些話說到底是說不出口,範紅兵只好點點頭道:“我知道了馬姨。”
“小夥子,馬姨勸你一句。”那馬姨站起身來道:“不管你娶誰家閨女,沒錢沒房那都是白扯。趁着年輕快點兒去賺錢買房纔是正經的,別成天一門心思的想着處對象。行了,我該和你們說的都說完了,你回去吧。”
範紅兵一邊下樓肚子一邊“咕咕”的叫,心說這可叫啥事啊?晚飯的飯時把我喊來了,我還以爲丈母孃見姑爺,要請我吃飯呢。鬧半天劈頭蓋臉的訓了我一頓就轟出來了,真他媽的!要說這老孃們也真可恨,說來說去就是兩件事,沒錢沒房子別想娶她閨女,再有就是讓我別佔小美便宜。她算的可真精細,對象可以處,我給她家閨女花錢這都可以,好處卻一樣沒我份兒!
他一路罵罵咧咧嘀嘀咕咕就下了樓,想着真得回家和爸媽商量商量買房子的事,你說我也不是小白臉,不先買套房子可咋能混來媳婦?可爸媽就是下崗工人,平時省吃儉用,自己還住在那鴿子窩大的老房子裡,能有錢給我買房嗎?估摸着交個首付都夠嗆。
正在胡思亂想,手機響了。電話那邊傳來了男人的聲音“你是範紅兵吧?你是在人才市場投簡歷了吧?晚上八點,城南工地面試,見面談待遇。”三八兩句話說完“吧嗒”一聲掛了。
範紅兵拿着電話就傻了,晚上八點面試?這都哪兒和哪兒啊?我也沒給什麼建築公司投簡歷啊,去工地面什麼試?搬磚的活兒還用面試?想着把電話撥回去問個明白吧,考慮了半天還是沒打。心說我剛纔和那馬姨是沒說實話,其實這次和哥們往雲南鼓搗葡萄是賠錢了,身上剩的錢追小美也花光了,我要再不打個工賺點兒,也不用她媽瞧不起我了,小美人家自己就不跟我了!我這要是把電話打回去,把人家用工單位弄煩了,再不讓我去面試可就麻煩了。
範紅兵捉摸捉摸心情還好了一些,心說這真是老天爺餓不死瞎家雀,他知道我兜裡沒錢了,就送來一份工作。
看看手機才六點多,還一個半小時纔到八點。他找了家小麪館胡亂吃了碗麪條,吃飽喝足也不用打車,反正時間還足夠,溜溜達達一路閒逛,約莫着快八點了,他也算是走到了工地。
眼前偌大一片工地黑漆漆的沒有一丁點兒亮光,“人呢?面試好歹也得有個辦公室吧。”範紅兵嘀咕着就往工地深處走,想着能不能找到哪怕一間有燈光的房子。
慘淡的月光灑滿工地,殘破的磚頭瓦礫和道邊滿滿的雜草在月光的照耀下生出無數詭異的暗影,遠遠望去如同猙獰的妖魔鬼怪,令人不寒而慄。
“什麼他媽鬼地方!”範紅兵穿行於鋼筋水泥圍牆之間也不由得一陣陣打激靈,忽然想起了前陣子拆遷自焚的新聞。
“他媽的!”他心裡暗罵,不想起這個新聞還好說,這一想到這事就更害怕了。活生生的燒死大活人啊!據說還捎帶着燒死了一個警察!這要是讓我遇見點兒啥……
範紅兵越想心裡越發毛。得,也別傻呵呵的繼續找了,我給那招工的人打個電話吧,看看他到底在哪兒等着面試呢?
從兜裡掏出手機,低着頭翻看剛纔打過來的電話。待等他擡起頭來,卻發現身前兩三米處站着一個人。
這人背對着他,恍惚間看起來衣衫襤褸。一陣寒風吹過,範紅兵打了個哆嗦,心說這人從哪冒出來的?難道是面試我的人?想罷開口問道:“請問……”
還不等他說完,那人突然把頭轉了過來!沒錯,只有頭!他轉過來的只有頭!身子卻一動沒動!範紅兵清清楚楚的看見那人臉上有一個碗口大的血窟窿!沒有五官,只有這個血窟窿!
範紅兵突然感到心頭彷彿被一塊無形的大石壓住!嘴巴不停的顫抖,腦袋裡一片空白!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其實他沒有多少選項可以選擇,因爲他雙腿已經不聽他使喚了。就算跑,他也一步也邁不開!
“吧嗒”身後打火機一響。範紅兵哆哆嗦嗦側過臉去,只見一個老頭坐在道邊的石頭上,用打火機點了一根菸,猛吸了兩口道:“面試通過,明天來公司上班吧。”
太子妹前傳
“有很多新同學今天是第一次來上課,我們就先講一講什麼是少北拳。”太子妹那雙修長且健美的腿和腳下的耐克鞋幾乎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組合。說實在話,有幾個學生家長就是衝着這雙腿才把孩子送來學少北拳的。這都什麼年代了?滿街跑的都是汽車,滿天飛的都是火箭,少北拳?能當飯吃嗎?能頂錢花嗎?一個站在學生身後的男家長嚥了口吐沫,心說有這樣的老師給上課,這學費交得值了。
“少北拳是廣泛流傳於我們東北地區的一個傳統武術拳種,由少北宗師張榮時老先生創編。”太子妹長長的睫毛微微地顫動,繼續說道:“少北拳認爲,千百年來,武術有功於我們的祖國和人民,用它曾培養了歷代的士兵和將領,對於開拓祖國的疆域,奠定祖國的萬里河山,有着巨大的貢獻。我們少北拳主張,武術是健身自衛之術,健身是一切體育運動的共性,自衛是武術運動的個性所在,武術離開了自衛、擊技那就失去了武術的真正意義。”
離太子妹不遠處站着的是老楊,太子妹的爸爸。老楊一輩子最喜歡三樣:少北、女兒、喝酒。他最遺憾的是工廠改制,弄得他丟了鐵飯碗,沒錢去好好照顧女兒。最驕傲的恰恰也是這個女兒,因爲太子妹居然能把他最心愛的兩件事合二爲一,這是個會少北拳的女兒。
此刻的老楊大概是世界上最滿足的爸爸了,他把全身的、也是唯一的本事統統傳給了女兒,女兒還可以把這些本事發揚光大,最主要的還是能賺到學費,一想到這些老楊心裡就樂開了花。但還有一件事情老楊總是耿耿於懷,他女兒沒男朋友。還真別說,去年有兩個練武術的小夥子追過太子妹,一場比試切磋下來就再也看不見男孩的蹤影。現在的小夥子怎麼這麼沒種呢?打不過就不追了?老楊經常思考這個問題。
“咱們把這話說白了。”太子妹嘴脣一張一合,露出雪白整齊的牙齒:“我們少北拳認爲武術要能打架、能傷人,那些套路花架子不是真正的武術!”
“好!”一個男家長居然叫了聲好,帶頭鼓起掌來。
太子妹一笑,微微對那家長點了點頭,朗聲說道:“少北拳分拳術、器術、功數、巧數,以樸實無華、兇猛彪悍、注重實戰見長。但是說了半天到底什麼是少北拳呢?有句俗話說的好,光說不練假把式。我今天請來一位少北拳的老拳師楊老師……”說罷朝身旁的老楊一指道:“也是我爸。我們爺倆給同學們打一套少北拳,讓大家真正對實戰拳法有一個初步的認識。”
老楊抱拳施禮,緊跟着兩腿扎開弓步,下腰塌身拉開了架勢。太子妹雙拳一晃,身形架勢和老楊一模一樣,就算外行也看得出來他父女二人拳出同門。
老楊一聲大喝雙臂齊搖,拳頭如雨點一般迎面朝太子妹猛攻。太子妹不躲不閃,看準拳頭的來路揮臂格擋。實打實的一拳擋一拳,霎時間教室內“砰砰”作響。
這可真是狹路相逢勇者勝,少北硬碰硬迎面對拳,把滿屋子的學生和家長都看傻了眼,就這轉眼工夫,兩人已經拆了二十多招。
老楊久攻不下,猛然間雙拳換雙掌朝太子妹當胸就推。太子妹雙臂相交朝外格擋,老楊雙掌好似驚濤駭浪,剛猛異常,太子妹身子向後一仰,原地打滾泄了這一推之力。哪成想剛剛起身,老楊的飛腳已到眼前。
太子妹不慌不忙側步閃身讓過這一腳,趁老楊身子凌空沒有依憑,她肩頭用力猛的朝老楊前胸一頂,老楊失去重心身子落地向後翻滾。
不等老楊起身,太子妹打墊步猛的朝前一躥,當胸就是一腳。老楊側身閃避,腰眼使勁雙足在地上一點,整個身子彈了起來,朝太子妹猛擊兩拳。
太子妹身子向後一彈,婦女二人躬身抱拳施禮。一套對練打得不分勝負,精彩異常。
教室裡掌聲再次雷鳴般的響起,太子妹面不改色心不跳,對學生們說道:“中華武術博大精深,我少北一派就好比滄海一粟,我們爺倆剛纔練的卻是少北功夫的九牛一毛。所以,想練好武術,還是要下一番苦功夫的。”
“楊老師……”一個戴眼鏡斯斯文文的男家長忽然開口問道:“我按照字面去理解,您這少北拳應該是北少林的拳法吧?”
太子妹點點道:“對,少北源出北少林,這是沒錯的。”
“這個……”那家長頓了頓道:“我有一個疑問,說出來楊老師別見怪。都說少林武術是達摩老祖一葦渡江傳授到中國來的,這中華武術四個字是不是有些名不副實?”
“少林寺建於北魏。”還不等太子妹說話,老楊便接過話茬來道:“到了隋朝年間因山中流寇相擾,加之虎狼爲患,寺中僧人爲拒寇、除獸而習武,這就是少林武術的起源。唐初少林武僧曇宗、志操、惠揚等十三個和尚擒獲王仁則,助李世民平定王世充,少林武功經次一役名揚天下。少林功夫是實實在在的中國功夫,達摩老祖佛法高深,卻是不會什麼武功的。”
家長們聽得連連點頭,本以爲這些教武術的都是大老粗,哪成想學問不低、說的頭頭是道,看樣子這學費就更值得了。
“咚咚咚”猛然間窗戶響了幾聲,屋子裡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窗外。只見窗外一個年輕人手捧大束的鮮花,身後聽着一臺牧馬人,敲窗戶的正是他。
這年輕人有着時下流行的韓國花美男一般完美的臉型,俊美突出的五官。美中不足的是他白皙的皮膚上黑黑點點的有些雀斑,他嘴角微微上揚,整個人最大的敗筆就是這副神情,怎麼看都有些輕浮,帥是算得上帥了,卻不似好人家的孩子。
眼見這人太子妹微微一皺眉,轉過臉來就像沒看見他一樣繼續講課。那帥哥卻悠悠達達閒庭信步般繞到體育館的前門,徑直走進了教室。
他站在太子妹面前,單手插兜,有意無意間彷彿在展示着他那件價值七八千塊的紀梵希T恤。身子重心放在右腿,左腳微微立起,腳上的普拉達皮鞋閃着烏黑的亮光。
“美女,送你的。”帥哥把手中的鮮花朝太子妹一遞,實在是閉口鳳凰開口烏鴉,只這一句話,滿屋的家長心中全部滅燈。滿分如果是十分的話,看在滿身名牌的面子上,這小子最多剩下三分。
老楊輕易不會到女兒的教室來,今天一來就遇見了這事,他就算再傻也看明白了,這是有人追太子妹呢。本來的滿心歡喜也被這一句話潑了盆冷水,歪頭看了看太子妹,不知道女兒怎麼應對。
太子妹沒有伸手接花,臉上任誰一眼都能看出“不耐煩”三個字。她心中暗自惱怒,暗道:這小子還沒完沒了了!
體育館教室的租金比較貴,所以太子妹就找了一個教街舞的老師合租。週末過了中午太子妹的學生先來學少北,下課後就換成學街舞的學生來跳舞。
學少北的一般都是10歲以下的孩子,學街舞的卻是什麼年紀的人都有。這位開着牧馬人的帥哥本來是帶着一個花枝招展非主流的女朋友一起來學舞,不知道爲什麼,學着學着就把女朋友甩了,卻看上了教武術的太子妹。
這人給太子妹送花、約吃飯都不是頭一次了,但是就這樣在上課期間硬闖進來還是頭一回。太子妹見他這做派不是官二代就是富二代,朝三暮四的也絕對不是正經人,打心眼裡就瞧不起他。但是遇見這死纏爛打的主兒,總不能一頓少北拳把他打出去吧?這些天來因爲這事還實在是有些頭疼。
“你不要打擾我們上課好不好?”太子妹臉色不善,說道:“你到底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那帥哥噗嗤一笑:“這意思太清楚了啊,送花,約你晚上吃飯,想讓你當我女朋友啊,沒什麼問題吧?”
“不好意思,我沒這個興趣。”太子妹伸右手朝教室大門一比道:“請出去吧,我們還要繼續上課。”
“好!”帥哥在兜裡一把掏出鼓溜溜的錢包道:“我學武術,我也聽課。說吧,多少錢學費?”
“多少錢學費也不能教你。”太子妹道:“我們這裡只教孩子。行了,你快走吧。”
“哈哈。”帥哥臉上有些掛不住了,打了個哈哈道:“我追女孩子還沒這麼費勁過,頭一次遇見你這樣的。怎麼着?我差哪兒?我地稅局的公務員還配不上你個教武術的嗎?”
這句話一出口別說太子妹了,連屋裡的家長和老楊都聽不下去了。老楊耐着性子上前兩步道:“好好好,您這大公務員開好車、錢有都是,是我們配不上您總行吧?去吧、去吧,別在這兒攪合了。”
那帥哥惱羞成怒卻是不走,口中說道:“我告訴你小丫頭,我爸是咱們地稅局分局局長,你把我惹急了我就查你的稅!知道中心醫院那邊兒新開的大飯店咋黃的不?那就是他們老闆惹着我家了!一個月三萬的稅!交死他!”
太子妹哼了一聲道:“其實我不當你女朋友是爲你好,我怕哪天你爸被抓起來,你家沒錢了,那時候我跟你分手你會很傷心!”
“哎呀!”帥哥氣得一尥蹦,伸手就往太子妹肩頭推,怒道:“你說什麼!?誰爸被抓起來!?”
太子妹雙眼猛的一立,射出兩道寒光!美女的模樣霎時間一掃而光,面前站着的分明是個殺人的煞星!帥哥嚇得一哆嗦,伸到一半的手瞬間縮了回去。他咬咬牙把鮮花摔在地上,轉身就走,待等他走得遠了,罵罵咧咧的聲音卻從走廊遠處傳了過來。
太子妹沒出手打人,老楊就算很欣慰。眼見着這位分局長公子走了,這些學生家長也來了能耐,紛紛出聲譴責官二代無恥。
還不等繼續講課,抽屜裡的手機卻響了。太子妹接起電話連聲說“我馬上過去!”老楊就問是誰打的電話,出啥事了?太子妹說我老姨那兒出了點兒事,你別管,我過去看看,你替我繼續上課。
老楊還要再問,太子妹卻一溜煙跑出教室不見了蹤影。
注:
所有小段故事已經全部寫完,明天第五卷正是開卷。
第五卷 陰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