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魏清莞始終懨懨的,無論做什麼都提不起精神,就連和東方宸之間的話也變得少的可憐。
她終日愛在牀上就這麼躺着,後宮諸事一併的交在了穎妃的手中,像極了一個殘廢。
賢妃的事過去了可她心上藏着的事兒過不去,就終日這麼遊手好閒,連帶着東方琰也不愛逗弄,彼時八個月大的東方琰都已經能夠在地上偶爾的爬上一小段路程。
每每的讓乳母抱在手中的時候,就掙扎着要到地上去,當着魏清莞的面爬上一圈,顯示自己的小本領。
一張俊俏的小臉長得越發的圓潤,十足的東方宸縮小版,只是比之東方宸多了十分的可愛。
轉眼到了八月,秋意漸起,沒了七月的燥熱,到了夜間更覺得涼風有些滲人。魏清莞閒來無聊,讓半夏搬了躺椅在後頭的小院中,披衣抱着東方琰悠閒的躺着,指着天上閃爍着的羣星,教着東方琰唱起了兒歌,有一調沒一調的。
前者教的認真,嘴上一邊教着一邊腳下用勁還在搖晃着身下的躺椅,而後者則是安靜的躺在母親的懷抱中,不多時便沉沉的睡去,嘴角甚至還留着亮晶晶的口水。可把一旁照看着的半夏以及乳母笑的不停。
魏清莞作勢的抽了下東方琰尿片包裹的嚴實的小屁股,隨後把他交給乳母讓乳母帶着他回自己的寢殿睡覺去,免的讓夜裡的涼風吹了再得傷寒,秋九八月,最是容易生病的時候。
乳母接過東方琰後,魏清莞又重新躺會到了搖椅上,老生在在的輕搖着搖椅,一副怡然自得模樣。
“皇后娘娘好生悠閒,就忍心瞧着臣妾一個人忙的腳不點地,采薇最近都在和臣妾抱怨,說臣妾沒時間陪她,您倒好,還在這兒晃頭晃腦的,真的是要氣死臣妾。”
魏清莞有一下沒一下晃的正高興時,門口的一道倩麗略帶慍怒着的身影讓她停住了腳下的動作。
穎妃一身湖藍色百蝶花卉紋妝花緞長裙,俏生生的立在忍冬花架下,嗔怪道。魏清莞則是微微一笑,有些無賴俏皮“常說能者多勞,您辛苦些,真是對不住,我這兒不是沒精神嘛!”
“娘娘有功夫逗小皇子,沒功夫幫着臣妾,您好歹是中宮,總把這內宮事務交給臣妾一個人算什麼意思,您快些打起精神,讓臣妾騰出手來好好陪陪采薇,要不然我可讓采薇跑到您這兒來哭山門來了,到時候您可別覺得我們母女潑皮就成!”
難得穎妃也有這樣打趣的時候,魏清莞聽着嘴角勾起了一抹笑,也好奇道“這都入夜了,你怎麼好好的跑來了,是有什麼事情?”
“太后娘娘適才把臣妾給叫去了,說是這宮中寂寥,讓臣妾去內務府把宮嬪們的牌子準備了,讓皇上去翻牌子,臣妾才從太后那兒回來,這不便巴巴的趕來這裡,想聽聽您怎麼說。”
敏妃身故,賢妃被廢,這宮中除了魏清莞,如今便是穎妃一人獨在妃位,又是協理六宮,太后有事找不到自己,自然便找穎妃。
那些個新晉的宮妃,除卻賜死的陸芙蕖,如今進宮也差不多有三個月了,三個月內除卻東方宸一次大封,其餘時間也未有過侍寢晉封的,東方宸一直宿在此處,秀女們選進宮也失去了原本開枝散葉的意味,怪道太后急了。
“這個事情我不做主,你也少插手,太后想讓皇上翻秀女的牌子,你讓太后帶着牌子親自去找了皇上,咱們只看着就成。”
太后身邊守着個魏傾城,着急忙慌的要東方宸翻牌子,無非是在幫着魏傾城鋪路。魏清莞對魏傾城一百個遷怒,纔不肯幫着太后做那樣吃力不討好的事,魏傾城什麼人,是個恨不得把自己生吞了的烏眼雞,幫她上位,養虎爲患,到頭來害自己,她是瘋了不成。
見她負氣,穎妃也是無奈,深知其中緣故的她也不多說,所幸半夏端來了新泡的茶化解了沉默着的尷尬。
穎妃舉着杯盞剛泯了一口,外頭東方宸帶着李默蘇濯一道進了永寧殿,穎妃見是蘇濯臉上自然欣喜,蘇濯亦是對她露出少有的憨笑,兄妹發自內心的情深做不得假,魏清莞當真羨慕。
“哥哥怎麼來了?今夜是在宮中當值嗎?”
“今日陪着皇上狩獵,難得打了好些野味,本來想帶進宮來交給廚子烹飪的,皇上也不知哪裡來的奇特心思,說要到莊子上烤肉吃,更深露重的,這不就陪着皇上親自進來接上皇后一道去莊子,只當散散心!”
穎妃聽着蘇濯所言,這才注意到兩人身上此刻都是一副勁裝打扮。
魏清莞知道,這是東方宸在變着法的逗她開心,討好她呢。這些日子裡,東方宸想了許多的法子逗自己開心,可他越是這樣做,魏清莞只會越發覺得他心中有鬼!矛盾兩難的心理在心中日漸加深,越發糾纏着她不得安寧。
而穎妃聽着確是無比羨豔,不禁的想起從前在軍中的日子,從前隨父親在營地駐紮時,最喜歡的便是幕天席地的架起火堆子,無論是飛禽走獸,還是蔬菜瓜果,總愛拿着竹叉烤上那麼一烤,總覺得這些純生的野味瓜果,比什麼都來的香。
進宮這些年,宮中的廚子不是沒做過野味烤肉,可意境不同,味道也大相徑庭。魏清莞瞧着她羨慕的眼神,拉着她的手笑道“讓嬤嬤仔細的照顧好采薇,一會咱們一同去。”
穎妃自是歡喜,可視線還是打量在了東方宸身上,詢問她的意見,畢竟東方宸是要待魏清莞出去的,東方宸許久不見魏清莞臉上的笑容,乍然一見,自然忙不迭的點頭。穎妃也不在造作,自打發了身邊的丁香回去傳話,隨後在永寧殿內換下了一身宮裝,換上了尋常婦人所穿的粗布芥衣,與魏清莞一樣,跟在兩個男人的後頭,朝着宮外而去。
進了宮的女人是很難出宮的,尤其是宮妃,宮妃不比宮女,宮女得了主子的差事偶爾還能出宮辦差,或者熬到了年歲尚能放出去。
宮妃卻不能,想要出宮,除非有皇帝特許歸寧,這樣的殊榮少之又少,旁的,也只有像魏清莞這樣,皇帝親自哄着帶着出宮,有些時候,她當真羨慕魏清莞,死過去一次活明白了,肆意的過,當真那樣舒心。
雖是入夜,內城長街之上一片寂寥,可穎妃卻是掩飾不住的高興,偶爾探頭向外張望,雖看不到人,眼裡卻是滿滿的激動,她有多久不曾看過這京城中的屋棱街鋪,她都快忘記京城究竟是個什麼模樣。
靠近外城邊上,蘇濯有自己的私宅,宅子質樸不奢,像極了農家小院,偶爾閒時他會來此小住上兩日,從前穎妃最喜歡兄長這座小院,有着農家院落的氣息,讓她對這裡熟悉無比。
此刻,三進的院子空地上,架起了火堆,熊熊的火焰之上,一隻狍子早已宰殺乾淨烤的滋滋流油,香味四溢。
坐在火堆旁翻動着袍子的人魏清菀熟悉,是上官清。一向文弱書生摸樣的上官清,今日同東方宸與蘇濯一樣,同時一身勁裝,斂去了身上的書卷濃香,像是武將家的公子,多了一份凌厲之氣。
這個男人不同時候有着給人不同的氣質,難怪能夠吸引的東方桃夭和林慕雪對他這樣甘之如飴。
雖然不常說話,像是悶葫蘆,可勝在,有着一張古雕刻畫俊美無濤的臉,若不是魏清莞心中帶着對他本有的偏見,覺得他很不作爲,說不定魏清莞還會因爲他的臉,有着另一番欣賞。
他和東方宸與蘇濯是少年之時的摯友,出現在這兒不稀奇,稀奇的的是她們纔到不久,外頭就想起了氣勢洶洶的敲門聲,院子裡的管家還沒來得及把門打開,外頭一身紅衣的東方桃夭已經等不及的直接闖了進來。
進門就是一副潑婦抓姦橫樣的四處環望,魏清莞與穎妃對眼一望,便知道這東方桃夭是來幹嘛來了,魏清莞也不理她,自火堆旁坐下,毫不顧忌的差使着上官清將烤好的袍子肉割下一塊來,自顧的起了起來。
上官清悶着聲十分聽話的割了肉,十分恭敬的親自送到她手邊,氣的東方桃夭牙根緊咬,自回來到現在,上官清一直就住在外頭,不管自己如何放低姿態,他都不肯看自己一眼,現在倒好,魏清莞讓做什麼就做什麼,好歹他也是自己的駙馬,魏清莞憑什麼跟差使一個下人一樣的差使自己的男人。
東方桃夭咬着牙,看着面前如看猴戲一般,看着她的衆人,恨恨着,委屈卻不肯說話。
她聽人說皇上和蘇濯親自從宮裡接了人出來,在這小莊裡頭,可那人沒瞧見東方宸到底接了何人,只說是往皇后那兒去,看見了兩個女子的身影上了車,一下血氣上涌。只以爲是她們把那林慕雪給接出來和上官清幽會來了,這才火急火燎的趕來。
“讓你把他閹了省心,天天的作妖,你不累,男人也累了。”兩塊獐子肉下肚,魏清莞滿足的拍了拍手,斂着眉眼,嘲笑着,隨後又戳了戳一旁的上官清“怪不得你煩她,換我我也煩。
真的,林家姑娘修養,學識,氣度,連帶對你信任的心都是實打實的,雖然在宮中與你不得想見,可人家天天在佛前爲你祈福,爲你祝禱,你也是上輩子修了不知怎麼樣的福,能夠得了這麼一個人的心。若在這兩個人中間選一選,我也選林家姑娘,至少自己能夠省心啊,日子過起來也舒心。”
身旁的男人都未說話,東方桃夭一直憋到現在,不敢發作,而聽着魏清莞的冷嘲熱諷後,禁不住的厲聲道“魏清莞,你胡說八道什麼吶,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你別以爲有皇兄護着你你就有什麼了不起,你把我惹火了,我照樣辦了你!”
“給你一把菜刀,你連只雞都殺不了,成天跟個潑婦一樣,你信不信我這會回宮,給林慕雪賜了郡主的位分,漏液就擡進上官府給上官清做了平妻,往後公主府就是你的冷宮,本宮讓你一輩子在那兒孤獨終老去!”
東方桃夭這個紙老虎的脾氣魏清莞是摸透了的,她絲毫不讓,抓着這東方桃夭心中的痛處便是連消帶打,果然,東方桃夭受不住刺激,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直喊道。
“你們這麼多人欺負我一個,別以爲我不知道,那林慕雪到現在都好吃好喝的在宮裡以一個秀女的身份住着,你們打的什麼主意我都清楚,你們就是要把她送到上官清的身邊,我告訴你們,你們不會如願的,除非我死了,上官府,只准有我一個,上官清的妻子也只准是我一個人!”
嘶聲竭力的哭完後,便留下衆人,就這麼氣急敗壞的走了,上官清不攔着,也不追,像是一個沒事一樣,而作爲哥哥的東方宸也只是閉着嘴。
魏清莞對這位同昌長公主風風火火的脾氣也是佩服,衝着東方桃夭這麼一陣的吼,心中莫名的氣順了許多,三個男人對於這樣的一幕,只是乖覺的噤聲,對於魏清莞和東方桃夭向來見面三分火藥的氣勢,已是見怪不怪。
而導火線上官清,只乖覺的躲到一邊,把架子上擺着的肉食,一點一點的串起來,不言不語。
“許久不見娘娘像只護崽的母雞一樣了,當真難得。”吃着烤熟的袍子肉,穎妃豪爽的一口烈酒喝下去後,笑着道,她喜歡這種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感覺,已經許久,她端着穎妃的架子,好久不曾這樣肆意放縱過。
魏清莞扯着嘴皮微微一笑,卻不想穎妃嫌棄道“你這模樣看起來比哭還難看,還是收了吧,苦哈哈的給誰看啊,剛纔那模樣不挺好,怎麼好端端的一陣憂鬱感傷,不得好了呢還。”
“這些日子你受了刺激,可你不能總這麼倦怠着,如今那位還肯費這心思哄你一鬨,若真像東方桃夭那樣,不等許久讓底下的那些秀女們爬上來,誰還理你死活,你現在不爲自己想也爲二皇子想想,他沒有父親的疼寵,在這宮中的日子如何?”
難得,穎妃喝着酒和魏清莞這麼像閨中密友一般的,東拉西扯,魏清莞像是讓她感染了一般,陪着她亦是一口酒,一口酒的直朝肚子裡灌,沒多會便不醒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