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這是怎麼了?怎麼好像不認識本宮似的?”在東方桃夭還在對着魏清莞發怔時,魏清莞明眸微動,朱脣輕啓,淺淺一笑。
東方桃夭回神,可眼中還是帶着一股像是見到了怪物一般神色看着魏清莞。印象裡,這個女人一直都是低着頭像是地上有無數銀子好拾到的模樣,從不敢正眼瞧自己一下的,怎麼會一下子轉了性,變得那樣耀眼?
“母后,柔福姑姑早早來喚,說您請我們前來,不知是這後宮出了什麼大事?”在東方桃夭心中還在狐疑之時,魏清莞再一次出聲,對着圈椅之上的太后柔聲發問。
太后顧氏見其來後,總算是露出了一絲笑容,疲憊道“沒什麼大事,倒是勞你們費神,桃夭想送個秀女入宮,你們商量商量看看可行?”
說罷,柔福已然將一份名冊遞到了魏清莞的手中,魏清莞卻不急着細看,只是觀望了一眼這殿中三人的模樣,太后和柔福二人臉上盡顯疲累,而東方桃夭則是雙眼紅腫,在未弄清楚事情前,光看着這模樣,也是知道事情的起因應該在這份名冊上。
秀女名冊之中一副小像畫出的女子玉容花貌,楚楚動人,尤其是那一彎新月雙眸,美目顧盼眼波流轉,說不出的風情。
“林慕雪,年二十,蘇州官商林商獨女……”
“林慕雪?”
魏清莞就着手中的名冊,慢悠悠的說道,話未說完,倒是一旁一直沉默着的賢妃不禁的對着名字重複起來,驚訝着。
“賢妃認識?”魏清莞好奇,撇頭問道。
“想來皇后娘娘應該是沒印象了,不過臣妾倒是記得的。”說話的是穎妃,在魏清莞發問後,她慢慢道。
“三年前江南水患,一時災民無數,疫疹橫行,朝廷撥款賑災上百萬兩銀子用於購買賑災的糧食。可不知怎麼的,買來的糧食成了陳年發黴的舊米,一下子死了不少災民,惹得那些人揭竿而起。
後來江南一衆官員徹查,最終官商林商在幾次的過審下簽字畫押,蘇州知府判林商斬監候,家產一律充公,家中人親近者,女子充爲官~伎,而男子流放邳州永不得回原籍,據說林商唯一的女兒入了林慕雪去了揚州城最大的官~伎院,可短短半月就自尋短見香消玉殞,事情似乎也就這麼告一段落……”
“半年前,駙馬爺奉旨出巡江南體察民情,一女子自稱林商之女林慕雪執狀攔轎爲父申冤,這一張狀書一下扯出了昔年的事情,那林慕雪也是硬氣,生生受了二十杖杖責,執意要告官。
在她的舉證和駙馬爺的查證下,這件案子最終水落石出。
短短半月蘇州城內的大小官員因爲賑災款項一事或多或少的都遭到了牽連,就連遠在京都的一衆官員都受到了波及,因爲這一樁案件扯出了京中乃至地方官員之間一個巨大的關係利益網。一時間參與本案的官員抄家流放者不在少數,當時經辦此案的孫知府更是首當其衝,君王雷霆之怒而下,直接判下斬立決,屍首懸掛於城門處示衆三日,以示警告。”
穎妃緩緩的說着,魏清莞靜靜的聽着,腦子裡努力的搜尋着這段記憶,似乎是聽到過的,不過從前的原身實在太過軟糯,一直謹遵後宮不得干政這一套,兩耳不聞窗外事,在這件事情上,她還真的是知之甚少,不過看賢妃適才的樣子,應該也是清楚的。
而穎妃未曾說出的後話還有許多,譬如朝野上下爲此震驚多少人心中膽怵不安,且這件事情牽連最多的便是太后的母家,顧氏一族,遭此一罪,顧氏一族在朝堂之上的地位再不如從前,而原本在牢獄中受盡折磨的林商被放出,皇帝將林商充公的家產盡數交還,更是賞下不少東西以示寬慰。
之後不久,上官清執意將林慕雪帶回京城,說是兩情相悅想要給她一個名分,更是修書家中父母,希望得到他們的許可。這樣的大動干戈,是一向不近女色的上官清不曾有的,而後來的這些是她的兄長蘇濯說的,兩人因是好友,所以有些事情相互間都是清楚的。
之後上官清避開耳目將林慕雪安置在了京郊的宅院,那院子還是託他哥哥去找的,沒想到最終還是讓長公主知道了。
其實就是後面穎妃不說,魏清莞也已經猜到了大概,因爲她昨夜才聽東方宸說,駙馬上官清領了欽差大臣一職前往蘇北出巡,昨日才走,夜裡頭長公主就尋上了門,想來這樁風流案是藏不住了。
呵呵……
魏清莞不禁在心中好笑,看這架勢東方桃夭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可適才聽穎妃說起那林慕雪,只覺得這個女子何其無辜,因一羣貪官污吏害她這輩子清白被污,雖然在魏清莞的認知中,她插足了東方桃夭的婚姻確實不對,可在這個時代,似乎也沒什麼錯誤,可現在又因爲東方桃夭的不容,在搭上此後的一輩子在這後宮孤老等死,實在可憐!
合上手中名冊,魏清莞端看着眼前這個容色明媚卻身懷戾氣的女子,微微揚脣“本宮不同意!”很是篤定的口吻讓壽康宮內的衆人臉色各異。
東方桃夭自不必說,在聽到魏清莞的那一聲不同意後,臉色漲紅,雙眸之中的紅血絲盈盈可見,那猙獰的模樣像是要吃了魏清莞一樣。
賢妃知道這個同昌長公主的脾性,實在不願得罪了這位葷素不忌的主兒,自然是不願多話免得惹禍上身。
而穎妃心底裡是可憐那個林慕雪的,只是她招惹了皇權貴胄,再大的可憐也只能埋在心底,當魏清莞說出拒絕的話語後,私心裡穎妃對魏清莞有讚歎,這個一下子改了脾性的女人,給了她太多的驚歎!
只是再大的驚歎,也禁不住此刻東方桃夭的怒氣,仰首間,東方桃夭毫不客氣的怒目道“憑什麼不同意?本宮把這冊子帶來不是爲了來聽你一聲不同意的,這人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同不同意輪不到你做主”
“笑話!怎麼就輪不到本宮做主,若本宮做不得主,難道這後宮還需要公主來做主不成?”魏清莞不屑着冷哼,美眸輕揚,斜睨着不屑道。
“真是好大的口氣!這人收不收看本宮的心情,什麼時候皇上選秀的事情輪得到長公主你來指手畫手,一個出嫁女該做的是孝順公婆,綿延子嗣,相夫教子!
爲了一己私慾憑白的把人姑娘家家一輩子的日子斷送,你有什麼資格?就因爲你是長公主,你有着至高無上的權利?可男女之間的事情從來一個巴掌拍不響,自己的男人出去偷腥,你要管也該管那個男人,你以爲把她送到了後宮你的婚姻就能夠安全了,送走了一個,往後呢,再有一個再送,後宮不是你長公主府的收容所!天真!無知!”
魏清莞從來也不是個吃素的,見不得東方桃夭仗勢欺人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的模樣,她把手中冊子狠狠甩到了案几之上,毫不客氣的揚聲怒罵,直戳東方桃夭的痛腳。
一瞬間整個壽康宮內火藥味濃郁,魏清莞和東方桃夭好比針尖對麥芒般毫不相讓。
東方桃夭,恨不得把一口銀牙咬碎了“你!你信不信本宮現在就去找皇兄,讓她廢了你的皇后之位,不過就是生了個兒子,瞧你那輕狂的樣子,你還想上天了不成!”
“悉聽尊便!”
魏清莞也不願搭理她,閒閒的坐在了身後的圈椅上,抿了一口茶水潤了潤喉嚨,一大清早的擾人清夢,竟然就爲了她心底裡的那些腌臢事,魏清莞當真一肚子氣。
“母后!”
見魏清莞對自己毫不懼怕的樣子,東方桃夭瞬間氣的不知該如何是好,恨恨的跺着腳對着上首端坐着的太后喚道,語氣裡滿是委屈。
魏清莞連看都不願看她,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弄得太后也是沒了辦法,內殿之中的氣氛異常的尷尬。
滴漏聲聲作響迴盪在整個內殿,魏清莞悠哉的捧着手中清茶,慢慢的喝着,賢穎二妃臉上尷尬,默不作聲。太后摸不準魏清莞的心思,自然也不想多說些什麼,沉默了良久之後,憋不住的東方桃夭恨恨道。
“她林慕雪不過是個在勾~欄~院裡被破了身子的爛~貨,憑什麼你們一個兩個的把她當寶一樣的供着?你連她的面你都沒見過,你就護着她?行啊,本宮給她臉面纔想着把她送進宮留她一命,既然皇后娘娘不收,那也別怪本宮不留情面,本宮現在就回去殺了她,一了百了。”
一番話語滿腔憤怒,東方桃夭臉上粲然一笑話語之中盡帶殺氣,說完,更是作勢的向外走去。
“嗤……裝腔作勢!”
只是腳步才踏出去,就聽得身後魏清莞涼涼的嗤笑出聲“你捨不得殺她的,殺了她你和上官清這輩子的情分就徹底斷了!”
“若你當真要殺她,也不會半夜入宮來求母后把她送到後宮裡頭來,這個計劃你應該是思量了許久的,連名冊生辰八字你都算的好好的,若你真要殺她,大可神不知鬼不覺的要了她的命,丟棄到個隱秘的地方,可你沒有那麼做,因爲你深知,林慕雪死了,你和上官清這輩子的情分也就盡了!”
“想來上官清應該對她極爲上心,所以你纔不得不出此下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