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察機場的侯機室內，譚綸瞧着烏日娜那對黑得發亮的眼睛，似乎散發着些不捨，就笑起來：“讀完研究生還要回來爲慶縣做貢獻啊，可別忘了縣裡的鄉親和族人們啊。”
“不會忘的。”烏日娜靠近一步，“我也不會忘掉那個爲我父兄報仇的錚錚漢子。”
這句評語不知喻平聽了會怎樣想？譚綸心想道。
終是撇不下這份淡淡情愫，得知烏日娜要走的消息，就讓胡衝開車載着她一同來機場。看這眼前的純美人兒，倒真想欺負她一下。
可心裡總是提不起勁，便是捱得近，嗅着她那像草香花香一般的體香，也不像對着房琳駱纖纖那樣，能強吻上去。
“抱我一下。”烏日娜眼睛裡閃動着些異樣的東西。
譚綸微笑張開手將她攬入懷中，髮梢上的香味兒更加清晰，那是草原的味道吧？
“我會回來的。”烏日娜伸出食指在他嘴脣上輕輕一按，綻出歡快的笑容，拖着行李箱進了登機門。
“別忘了我給你的電話，要在錦城出了事，就打那個電話。”譚綸喊道。
心頭上像是被抹去了一層很重要的東西，變得缺少了什麼似的。
“知道了。”烏日娜笑着大聲說。
不少人都用羨慕的眼神看着她和譚綸，只有在遠處角落裡靜靜站着的王循說不出的失神。費勁力氣也追不到她的衣角啊，王循心裡感嘆，這個譚綸倒是好福氣。
明知譚綸和烏日娜沒有太親近過，不會是一對，可王循的感覺還是很沉重。
譚綸等到飛機騰空，才轉身對胡衝說：“去市委。”
晉升常委兩個多月第一回參加常委會，要是旁人自會多方打聽，看要注意些什麼。但譚綸前生就是市委常委，就是科察的市委會有所不同，那也不需要太在意。
瞧着車窗外人流車流匯成一團，偶爾有過得急的擦撞在一起，就停下來破口大罵，不然就是各自像沒發生過擦撞似的繼續往前走。
似乎都不懂得，若是人人都遵守規則的話，那行進得會更快一些。
或許就跟某些人說的，規則就是用來打破的吧，再反過來一想，要是人人都遵守的話，那就不會有規則了。
胡思亂想着車就進了市委辦公樓，譚綸走到樓梯口時撞上一個人，讓他一怔，對方也怔了下，才勉強笑着打招呼：“譚書記。”
“李書記。”
是來市委辦事的李耀明。被譚綸把常委那蘿蔔坑佔去，李耀明這兩個多月心裡就跟堵着什麼似的，怎麼喘都不舒服。
晉湖出事那時，李耀明也聽到消息了，當時就是一聲冷笑。
還當你有多偉光正，原來連身邊的秘書都管不好。
他愛人更在飯桌上跟他說：“老李，那個譚綸身邊的人出事了，要是查出他有問題的話，這常委你不就得頂上去了？”
李耀明心裡怦然一跳，嘴上卻說：“哪有那麼好的事，這位子還沒做熱就出事？”
“上回胡林縣不也是一樣？”他愛人
就說，“市裡空降個縣委書記，那邊硬是頂着，連人代會都沒通過，弄得市裡大怒，把那縣委書記和縣長，還有攪事的常委都弄到山裡去了。”
那事在科察鬧得比較大，好些人都看笑話。那縣長本來該提他爲縣委書記的，結果市裡空降，就演這個大戲出來。
可這種事都是走過場的，你這不是涮市裡嗎？
結果自然是該走人的走人，該罰的罰了。
“看看吧，總之不能讓他好過了。”李耀明陰着臉說。
這在市委辦公樓撞上譚綸，李耀明知道他是來開常委會的，這心裡更是不舒服，斜着眼看譚綸手裡的公事包就說：“譚書記的秘書沒跟着來？要自己拎包？”
草！哪壺不開提哪壺？
譚綸哼道：“又不是七老八十，還要別人幫拎包。”
李耀明臉色一變，他提不了常，有個原因就是在年紀上。
“年輕也要注意身體，要是縱慾過度，就得多喝些匯源腎寶。”
“那也比快要埋地下做化肥了，還霸佔位子，擠壓下邊的年輕幹部要好。”
譚綸看李耀明氣得都快吹鬍子瞪眼了，擠身進了電梯：“李書記，我要上去開常委會，你不參加嗎？”
草！太欺負人了！李耀明要不是看到顧淑桐和俞紅往這邊走來，他都要罵娘了。
譚綸也看到了，按住電梯等他倆進來，才鬆開手。
“頭回來開常委會，緊張？”顧淑桐輕問道。
“不緊張，”譚綸露出口白牙，陽光地笑，“就是不知要議些什麼。”
“還有半小時，讓小俞先跟你說說。”顧淑桐說着就聽到電梯響了，看譚綸要出去，這是會議室那層，就擡擡下巴，讓俞紅跟着過去。
“俞秘，”譚綸問道，“顧市長有什麼指示？”
“譚書記，請跟我來，”俞紅倒也清楚譚綸是個機靈人，帶他來到會議室外，進去問市委辦的人拿了份文件遞給他，“這些都是要表決的議案。”
譚綸就要翻開，餘光就看到莫書記往這邊走，頓時蹙眉。
自己能入常心裡有數，顧淑桐是一力相扶的，王震林那邊也使了力，雖說不知他這算盤是怎麼打的，奚劍溪說不定也開了口。數股壓力壓迫下才讓莫書記同意他入常。
不然就莫寧潔那事，莫書記都能把他恨到骨子裡。
“莫書記。”譚綸能裝沒看到，俞紅可不行，老遠就喊道。
譚綸也只能亮出滿口白牙問好。
莫書記一瞥譚綸就說：“準備開會呢？”
“是，這是新郎官上橋頭一回，就提早些來，做些功課。”譚綸諂笑道。
“嗯。”莫書記像不在意地往遠處走了。
“這幾個議案是顧市長一力要通過的，”俞紅沒感覺到這兩人有什麼火花四濺的碰撞，就指着文件說，“譚書記在表決的時候……”
“嗯，我會支持顧市長的工作。”譚綸笑道。
俞紅看他會做人，就笑着點頭：“那就好。”
正式開會的時候，譚綸果然跟向俞紅答應的一樣，作爲新晉常委，坐在最末尾的位子，凡是顧淑桐的提案都表決時都把手舉得高高的。
由於顧淑桐的提案排在前頭，在坐的常委都還沒覺得怎樣，畢竟譚綸能升任常委，那都是顧淑桐的功勞，可是接下來輪到其它部門的提案時，大家就側目了。
整個常委會下來，譚綸那手就沒有收回來過。
表決時所有的提案都舉手贊同，這讓牛副書記不住搖頭。
原還以爲這次常委會會有些火花，可誰知來了個只知道舉手的傢伙。
好在顧淑桐對其它常委的提案也沒多大異議，但心頭也有些膩味。
各級政府的鬥爭的集中點，爆發處就是在常委會上。在坐的都能一級政府能排得上號的人物，黨委一把手和政府一把手都在坐，而想要讓他們通力合作，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提上來的提案更是鬥爭的熾點，偏譚綸這明擺着會是顧淑桐的人，打了場醬油。
莫書記瞧他眼神也有點古怪，外還帶着些輕蔑。本想他會能生出什麼妖娥子，誰料也是個上不得檯面的。中途莫書記還點名讓譚綸發展意見，誰知譚綸含糊其辭就帶過去了。
常委會結束，譚綸就笑着跟各位常委告別要回慶縣，看那邊俞紅不停地打手勢，才走上前去。
“譚書記，你怎麼什麼提案都贊成啊？”俞紅埋怨道，“還好沒有市長反對的提案，不然你這不壞了在顧市長心裡的印象分了？”
譚綸笑道：“我這也是配合市裡的工作嘛。”
“哪有這樣配合的，哎，譚書記，咱都是一家人，我也不說兩家話，”俞紅低聲說，“莫書記要是針對你，你可要顧市長幫着你說話呢。”
譚綸點頭說：“我清楚的。”
“那就好。”俞紅展顏道，“走，這快下班了，我請客，咱們去江景樓。”
譚綸擺手道：“縣裡還有事，我這還得趕着回去，下回吧，下回我請。”
俞紅看勸他不過，就只得搖手告別。
譚綸坐在車上才眯着眼回想常委會上的那些提案，大半都是跟民生有關的，有兩件是關於科察基建方面的提案，拿到提案的時間很短，無法細細研究，也只能舉手。
這樣做也是迷惑那些常委，在不熟悉市裡形勢的情況下，雖說被人看成顧淑桐的人，但也沒必一來就棄權或投反對票。
被人看成打醬油的倒也不錯，譚綸心裡想着笑了起來。
胡衝透過後視鏡看到譚綸的笑容，心想譚書記還會笑，那情況就不是太糟糕。他現在心裡還想着晉湖的事，怕那會對譚綸造成不利的影響。
若是他知道在會上莫書記說過：“有些年輕幹部啊，能力不錯，可是這身邊的人都管不好，那能力再不錯，也需要慎重着用啊。”
胡衝怕心情好不起來了。
瞧着慶縣縣城外的鐵架子上的慶縣人民歡迎您，就知道到了慶縣境內了，譚綸眯着眼說：“到家了叫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