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綸給林小嬈打電話,聽那邊大使館吵吵嚷嚷地就問:“那邊又鬧騰了?”
“沒呢,在準備晚會,要招待日本首相和夫人,還有十多個廳的長官,都連軸轉了三四天了,連理髮師都幫着跑腿,你打電話來,我這連抽空接電話都沒時間,夾在脖子上呢。你,這些文件交給簡武官,你,把這些交給徐大使。”林小嬈騰出手拿起手機,“有事嗎?”
“是有件事,我這邊想做擠奶機,大使館有收集各種行業失業信息吧?”
“嗯,不光是失業信息,重點要關注的一些科學家的最新近況都有,但他們出境都很難……”
“不,不,我只要個能操控日本先進機牀的老技工就行。”譚綸說。
“老濟公?降龍羅漢你不?”林小嬈咯咯地壞笑起來。
“降龍羅漢不是喻平嗎?”譚綸嘿笑一聲,那邊的笑聲就沒了。
林小嬈燒紅着臉說:“我幫你查查,是哪一類的機牀?”
“我乾脆把需要的設備單列給你,看能不能也幫我一塊兒弄過來,那樣我這邊也省事多了。”譚綸打開電腦說,“發你郵箱?”
“別,大使館郵箱被日本信產廳監控,你發傳真吧,”林小嬈忙說,“對了,你有空來一趟東京不就更方便了?”
“沒有假期,現在入了常,上頭盯着的眼睛更多了,跑東京去怕有人會拿來說事,”譚綸笑道,“十月我看國慶的時候能不能有時間去一趟。”
“國慶你不得回京城嗎?”林小嬈疑問道。
每年國慶和春節,譚家的兒孫都儘量回家陪着譚老,這事林小嬈知道。
“那照你這樣說,我都沒時間了,”譚綸遺憾道,“倒真想跟東京一趟。”
“嗯,等有消息就給你電話吧。”林小嬈把手機往沙發上一扔,全身乏力的縮在椅子裡,這弄個酒會也太累人了。
譚綸可沒忘顧淑桐說的農灌工程的事,這頭一放電話,他就給範輕澤打過去,他現在聽到駱行書這三個字就有點怵,沒必要絕對不給這位泰山打電話。
“那邊是你說的這個情況,你們科察不是不缺錢嗎?這個工程才1.4億,部裡的6000萬是到位的了,剩下的8000萬,你們那邊不到位,你讓我幫你張這個口,我張不了。”
範輕澤搖頭,將桌上泡着只見茶葉不見水的瓷杯拿起來,喝了口。
“範老,我也就幫市裡打聽,我這不是剛入常嘛,市長就給交代了個任務,不過我看她也沒抱太大希望,這事能成就成,不能成就不成吧。”譚綸聽他說得沒啥迴旋餘地,理也在水利部那邊,就笑嘻嘻地說。
“入常了?那也算是市一級的重要幹部了,”範輕澤搖頭晃腦地說,“做事可不能那麼隨心所欲了,得從大局出發……”
譚綸把聽筒拿得遠遠的,心裡卻想。
前生做事就憑個拼字,到這重生,也不知是兩世靈魂重疊後的影響還是另有緣故。做起事來,倒真有些太跳脫,不穩重的感覺。
想想也難怪要入常,市裡那麼些反對聲音。
“我再幫你問問看吧,要能幫你的忙,你範伯伯是會幫的。”範輕澤說了一大通,快有半個鐘頭,才慢悠悠地拋出一句。
譚綸趕緊把聽筒收回來:“謝謝範老。”
“你忙你的,有消息我就給你電話。”範輕澤掛斷電話看向坐在對面的譚誠,“綸子是市常委了。”
“他有那個能耐。”譚誠平靜地說。
“修水那邊的水利工程完成了,你也算是造福一方。綸子有綸子的福緣,你也不用妄自菲薄。就我看,你能在那裡花一年多,靠旅遊改善民生,又硬拉着水利部上那改變修水千年洪災隱患的水利工程,你的功勞比他更大。”範輕澤肯定地說。
譚誠微笑道:“我只是做我認爲該做的事。”
來見範輕澤是水利工程收尾了,請他去剪綵。
“哼,那去神臺也是該去的?”範輕澤皺眉道,“你跟那申野軍尿不到一個壺裡,何必摻和進去?”
別看範輕澤是水利專家,可到底活了七八十歲了,這把年紀又沒活到狗身上,政治眼光還是很銳利的。
譚誠沉默後笑道:“聽從組織安排吧。”
“你啊,就是這樣,你這沉穩的性子要分一些給你弟弟該多好。”範輕澤嘆道。
譚誠轉身出了辦公室,擡頭仰望風沙漸起的京城天空,目光轉向東方:要去那裡了。
……
七月時節,就是蒙北高原也漸熱起來,但到底還是高海拔,蒙臉罩外套怕那紫外線燒傷的人終究不少,便是牧民也都穿着長袍,裡面倒不會再多加幾件內襯棉套,讓風灌到裡面,比直接被日光曬,要舒服得多。
慶縣縣城五鼓鎮內偏西面有一座稍高的土山,到了夏日就有人跑到山上納涼,那也是八月最熱的時候了。現在卻有座茶莊開業。
高懸在紅牆碧瓦仿古堆砌的屋檐下的是一排的紅燈籠,個頭都在半米上下,二三十釐米直徑,用的是宣紙糊成,裡頭點的是寸長的白蠟燭,在那茶莊前的灰褐色立柱上還貼着副對聯,寫着“茶亦醉人何必酒;書能香我無須花”,橫批則是“書香門第”。
再靠外些的地方擺着兩排的花籃,要是有心打量,就能看到像“慶縣縣委辦公室”“慶縣縣委宣傳部”等的字樣。
再要往外,就是數十張的棗木八仙桌,好些牧民路過都停下腳,在這裡喝一碗開張大吉的免費喜慶茶,討個吉利。
茶莊裡則坐着七八個人,圍在一張碩大的木雕茶桌旁。
“好好的外貿不做,在這土山上弄個茶莊。”說話的是傅鏈久,這邊國金交給包鋼的錢出了些問題,喻東國打電話求救他就趕過來了。
茶莊是施可中開的,他這時擺出一張笑臉,嘿笑說:“九爺,我這有些閒錢,譚綸在慶縣陣仗拉得大,那鐵定往後生活水平得上來,要沒個像樣的茶莊,給那些外地來的見過世面的老少爺們休憩,那哪兒成?”
“你跟老九解
釋,別牽託我,”譚綸微笑說着,看喻東國皺着眉,就拍他肩膀說,“包鋼那邊我跟他們打過招呼了,你這事也跟慶縣有關,他包鋼挪用拿來購買奧爾蓋所有權的款項,那就破了天去也沒道理。”
“說到底那邊還是心有不甘,”傅鏈久看得清楚,“你這錢來得太容易,簡直跟從天上降下來的似的,平白的包鋼那裡要拿出幾百億來,他們能甘心嗎?”
“不甘心又怎樣?白紙黑字籤的合同,今年該打過來的錢,也打了十五億來了,挪用的那二三十億,追回來就行了,”唐敬止哼道,“鬧到省裡,那理也在綸子哥這邊,包鋼是省管國企,他們還想有好日子過。”
譚綸含笑不語,傅鏈久一巴掌就拍在他表弟後腦上,打得唐敬止差點額頭都磕在桌上,滿臉脹紅搓頭皮。
“你到北江去是打醬油去的?”傅鏈久瞪他道,“政治上還沒成熟?包鋼在蒙北的地位高到就是省長省委書記想動都不能輕易動的地步,上頭一句話,下邊都敢頂回來。這錢他們拿了,挪過去說要蓋高爐,這是爲了擴大產能,就是省裡問起來,他們也有話說。”
“那就沒撤了?”唐敬止問道。
“那倒不是,”傅鏈久眼珠子轉了圈說,“讓省裡的幾大銀行都讓他們還貸……”
“你這跟敬止的說法有區別?”譚綸好笑道,“你動用家族裡的能量,一回還好,二回三回這樣做,也不怕別人說你閒話。再說了,那省行也得給省政府面子,歸根結底要看的還是省政府有沒有決心和包鋼那邊到底是怎麼打算。”
“倒真是這樣,不過我看你一臉淡定的,你是心裡有法子了?”傅鏈久問。
喻東國擺不平包鋼,纔將傅鏈久請來,唐敬止正好要來這邊幫助呼市城商行組建,畢竟他在北江省省商行那裡做過一段時間,參與了省商行的籌建,算是有經驗的。
遇到這難題,三人倒都有點犯難。
“我有什麼法子?我也算是運氣好,才找到那奧爾蓋金銅礦,你們也知道,並沒有什麼內幕消息,也是爲國家爲地方做了大貢獻,結果呢,這上下眼紅的一大片,”譚綸嘆氣道,“都想從這邊撈些好處,就是這縣裡好些部門都有點大手大腳,敞開了花錢的勁頭,我讓成京盯着點,他也覺得衆口難調,得罪人多了,更是衆怒難犯,跑我這邊來訴過好幾次的苦。這就是典型的仇富心理。”
傅鏈久聽他說這新鮮詞就笑着說:“要說仇富,那別人能把咱們都恨死。那你說現在我要怎樣配合你才能把錢從包鋼那嘴裡給掰出來。”
“從稅收上想辦法吧。”譚綸看到晉湖進來,就將茶碗一放說,“你跟奚書記說,要是包鋼不按當初說的用錢,就讓省政府給他們加稅,加死他。”
傅鏈久聽得愣了好一會兒,抿着嘴看着同樣睜大眼的喻東國和唐敬止。
“這法子不靠譜?”
“非常不靠譜!”喻東國和唐敬止異口同聲道。
“那再想想。”傅鏈久愁眉苦臉的捧起茶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