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姝,你騎馬胡跑什麼?看得我心都快跳出胸腔了。”從路虎車裡跳下來個穿馬靴的男子,臉孔白淨,皮膚白皙,穿着美國陸戰隊的沙漠套裝,手裡還提着根馬刺,瞧都不瞧譚綸武中谷等人一眼,徑直就往少女走去。
“用得你管?”少女翻翻白眼,躍上馬背要走。
那男子手一張抓住繮繩,笑道:“你阿爸讓我瞧着你,你就是不喜歡我,要是你出事了,你阿爸不得罰我纔是?”
少女揮了下馬鞭,那黑色的駿馬剛要騰起蹄子,男子另一手反執馬刺,手掌在馬屁股上一按,這馬居然像是被千均巨石壓中似的,動彈不得。
譚綸看得眼睛睜大,心想光是這男的這膀子力氣,都不輸喻平了,瞧這些人的架式,怕不是哪裡來的有錢人,跑到科察草原來旅遊的,瞧着那孩子往火裡跑,臨時起意救人。
男孩還在哭,少女的黑馬又跑不起來,她就賭氣跳下來,走過去說:“幾隻羔羊多少錢?我給你錢你買新的。”
男孩擡頭說:“那都是我從小養大的,我不要你的錢。”
少女一怔,譚綸就走上去:“你家的羊縣裡會賠給你,你不要這位姐姐的錢,政府的錢,你不會不要吧?”
男孩愣了下,那少女的眼神就瞧過來:“你是慶縣的官兒?”
“嗯,”譚綸隨口答應了聲,就看到從車裡陸續下來的少男少女都流露着不屑的眼神,“小官。”
武中谷和劉曄相顧無言,你要是小官,咱們是什麼了?
少女也不再看譚綸,估莫着就譚綸那年紀,也真不是什麼大官,再瞧譚綸那舉手投足的架式,倒是官氣十足,讓她不舒服。
轉身牽着馬就要走,成京上前攔着她說:“姑娘,你救了這伢子,你留個姓名地址,等火救了,縣裡給你發獎金開表彰會,還要請你來的。”
自打少女出現,成京那眼神就沒挪開過,瞧着眼裡都像燒着兩個火爐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倒也沒啥,偏那少女還沒說話,那男的倒開口了:“獎金?你能給幾個錢?就慶縣這窮地方,連個鳥都拉不出蛋來吧?咱也不稀罕這啥表彰,我妹子救那伢子就救了,這做好事還留名,那能叫做好事?”
少女像在跟他鬥氣,本不想留名的,聽他一說,轉頭就說:“我姓奚,叫奚姝姝,地址就不留了。”
說完,少女牽着黑馬就往外走,成京嘴裡唸叨着名字,一時像是癡了。
“這沒留地址倒是難辦。”武中谷說道。
“她家地址我知道。”譚綸看那風勢小了,微笑說。
奚姝姝,省委書記奚劍溪家的小女兒,難怪人家瞧不上這點獎金錶彰了,倒是那男的是誰,瞧着不像是奚書記的兒子。
譚綸這種世家子,在京中最愛討論誰家兒子女兒在幹什麼,消息也靈通得緊,這沒來蒙北就打聽了好些奚家的事,喻平、傅鏈久也
幫着他打探,又有京言會所這耳目四通八達的所在,信息很好收集。
但能入譚綸法眼的,最少也是實權省部了。奚劍溪家裡有一子二女,長子奚賓在英國留學回來後在廣州做生意,長女奚落英在京城的中央科委,次女就是這奚姝姝,今年剛大四,是華大經濟專業的學生,說來跟傅鏈久倒是師兄妹。
大四一般都出外實習,這十二月了,來這科察草原自助遊什麼的,倒也不意外。
想着奚劍溪那張城府頗深,老謀深算,狐狸一般的臉孔,心想這一家子倒後繼乏人,難怪就靠奚落英嗎?
一般世家要是家裡有兩個以上的後輩,一般都會在政商二界分別安排,一是利用政界的影響力行商,二就是繼承家裡在政界的資源。
就是譚家,譚靖海這一支是例外,全走的仕途,但大伯的女兒,譚綸的大堂姐就是走的商道。要將譚家三代看成一支的話,也是商政皆有。
奚家不是世家,奚劍溪是慢慢從基層爬起來的,他父母都是普通工人,想法自然跟世家不一樣,但想成爲世家那也要跟世家作法一致纔是。
可也難說,譚靖海這一代的許多官員的子女,都不像是老譚家這種世家一樣分商仕來走了,盡入商界的也有不少。
回味奚姝姝的英姿,譚綸嘴邊抹過一絲輕笑,看成京那癡魔的模樣,想他要追求奚姝姝倒是不容易。要有自信還成,要是沒自信,仕途又不瞧好的話,很難入奚劍溪法眼。
聽得譚綸說知道奚姝姝家地址,武中谷微微一怔,旋即想到奚這個姓,奚姓少有,多半都是古時奚族的後裔,能弄出這樣大陣仗的奚姓人士,再傻的都能想到是跟奚劍溪有關了。
再細細琢磨譚綸說的話,不禁心頭一震,譚書記莫非和奚書法有交情?
這就對這南來的官員另眼相看了,人家背靠省委奚書記,也難怪會這樣詭異的空降。
這周圍就這幾個人,別的人也沒聽到,想琢磨也無從琢磨起,武中谷也暫時不想跟旁人說,卻也不敢輕看譚綸。
“火勢控制住了。”劉曄跑前頭打了轉,回來說,“劃出了五十米的防火帶,只要不是九級風,就衝不過來了。”
“還要監控一段時間,等火全都撲滅了。”譚綸指示道。
“我知道。”劉曄忙點頭。
瞧着這頭放鬆下來,譚綸就讓成京把隨時帶着的地圖拿出來,看着上頭那蒙古國和慶縣邊境線,用手指敲了幾下說:“這邊境線設置得不合理,要把科察草原會都劃到咱們境裡,這火勢就容易控制了。”
這點武中谷和劉曄何嘗不知道,可這劃邊境的事是中央決定的,他們也無法說什麼。
“前些年有些野火都是外頭那些牧民烤羊羔,亂扔菸頭引起的,”劉曄說,“出了事後,也沒個追究,咱們這兒還忙乎個不停,真是晦氣。”
“這事得跟中央反應,這就跟印度
那些國家一直跟咱們說開發雅魯藏布江影響到他們下游一樣,這科察草原那頭是在北方,起火出事也影響到咱們這頭,也不能連提都不提,就任由他們給咱們虧吃。”
譚綸敲着地圖說,他是不愛慣那些人的,蒙古國雖說就幾百萬人,人少GDP也不大,但該他賠的就得他賠,這頭慶縣還窮呢,你沒事就來個大火,誰受得了?
後頭兩句還好,提到印度,武中谷就不大能跟上譚綸的思路,想了想才說:“倒是跟市裡提過,但市裡也沒往省裡提,這直接就能跟中央提?”
越級打報告容易惹是非,也讓上級不爽,這點武中谷還是清楚的。
譚綸沉吟了會兒說:“中谷縣長,咱倆先等經濟損失統計出來了,再去一趟科察市的蒙古國領事館,聽聽他們的說法,這賠償總要問他們拿些來,沒的就便宜佔了,責任咱們擔的事。”
聽譚綸說得堅定,武中谷只好點頭。
就着這頭縣裡的幹部都在,武中谷等休息的時候,就將人召集過來,給譚綸做介紹。忙乎大半夜,這也餓了,讓成京和胡衝開車去遠處的牧民定居點買了些羊羔,就架起火烤起來。
聽那滋滋的肥油響,譚綸五臟廟都疼了起來。
“科察的羊羔子不錯,肥嫩鮮美,撒些粗鹽就是頓美味,但光靠這些羊羔子牧民的生活水平還是沒法大幅提高,跟南方還是有差距啊。”武中谷感嘆道。
“南方也不是處處美好,不拿嶺西來說,就是嶺東,粵北山區苦人家也有好些,蘇北、浙北也是一樣。好地只是東南方的沿海地帶,設廠子有代工企業的地方。咱們慶縣做代工肯定是不行的,離出海口遠,這運輸成本就是個大難題。到處都是草原,地廣得很,大規模的修路也不現實,只有從別的地方找突破口。”
譚綸提出自己的想法:“咱們這兒就是草原也不是蒙北最好的,做旅遊開發倒是不錯,可能拿出的景點也少。就是那鄰縣還有個成吉思汗的衣冠冢,咱們有啥?要光是騎馬烤羊,那能吃到的地方多了,也不見得就要來這裡。這發展旅遊,就要有獨有資源。旅遊也是個無法帶動大規模就業和富民的行業,做起來也難。”
說着就看武中谷成京等人紛紛點頭。
到底二世爲人,還在南海磨礪過,這水平跟這些地方的官員是大不一樣的。
接過胡衝遞來的小羊腿,譚綸用手試了下溫,抓起來就用嘴撕,豪邁得很,縣裡有些蒙族官員看到書記這架式,都豎起大拇指。
譚綸吃得是滿嘴流油,香噴噴的,那肉真是嫩得沒話說,也不帶一點羊騷味。
“中谷縣長,等這邊救火的事完了,咱倆研究研究縣裡的發展對策,做個方案出來,要顧及牧民和普通民衆,不能偏坦任何一方,我先給你提一提,這事有難度,可能要費很大工夫,要有攻克困難的決心。”
武中谷忙點頭說保證有信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