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成京給譚綸說起這科察草原的來歷。這片大草原的六分之五都在蒙北境內,往北還有六分之一在蒙古國境內,由於邊界是在四十年代劃定的,1962年簽訂邊際協議時也沒有變更,就這樣定了下來。
科察草原再過去就是庫蘇湖,再往北有一條荒漠帶。其實在科察草原的南北兩側都有荒漠帶,邊際就在荒漠帶上。唯獨這科察草原是例外。
科察草原在華夏國境內的部分,大半都在科察市境內,有少部分在別的市縣,而境內的草原,有一些還拉了防護網和設立了防火帶,每隔一段距離就有邊防哨所,就跟美墨邊境差不多。
但由於資金問題,沒辦法在這段長達上千公里的地方都拉起防護網設立防火帶,所以有的地方起火後,觀察不到位,一時不留意,火勢就會整個往南蔓延。
每年都有火從北方燒過來,有時倒不是疏忽造成的,因爲大半的時候火勢都不大,起火都有觀火員趕過來。
唯獨這一次本來是風往北吹的,突然轉向,變成往南吹的風,而且由四級風,一下變成了六級風。在風力等級的劃分來說,六級風就算是強風,七級風就是疾風了。到疾風的話,那人行都有困難。
所以六級風已經很恐怖了,而這六級風還隨時可能變成七級風,要命的是天氣預報的不靠譜,不然也能早做防備。
路上說着話,距離起火地點還有六七十公里,就能看到天被燒紅了似的,而這時,已經是夜裡七八點了。
譚綸瞧着那燒得漫天紅雲的火線,有些愣怔。半晌後,才自我安慰地苦笑。
草原上是號稱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只要沒傷根到土,那火就是燒得再大也不打緊。
當然,這只是自我安慰,這一帶都是牧區,這火燒成這樣,對於牧民來說,要是還沒來得及把過冬的牧草準備好,那就麻煩了。
再往前開了一段路,就看前頭停着一大堆的車,大半都是越野車,也多半都是半報廢狀態的,瞧着他坐這輛都能算不錯的了。
饒是這樣,也虧得是冬季,不然那不用開曖氣就跟烤箱似的車廂,能把譚綸燒出毛病來。路跟初到萬清相比也平坦許多,就是碎石多,沒有經驗的司機也難辦。
“譚書記。”武中谷拿着望遠鏡站在火場旁觀察,聽他秘書提到譚綸到了,就放下望遠鏡跟過來。
“有沒有人受傷?”譚綸跳下車就問。
“沒有,這一帶的牧民警醒得很,一看到邊境那邊燒起火,就把帳篷拔起,趕着牛羊馬匹往南撤了,留下來的人跟消防隊的武警同志在撲火。咱們縣裡的幹部除了守家的也全趕過來了。”武中谷說。
譚綸也瞧見了那些挽袖子在前頭跟着武警官兵在除草建立新的防火帶的慶縣幹部,這樣瞧,武中谷的動員能力還是不錯的。
“這位是市武警中隊的指導員劉曄同志。”
譚綸
看個掛着一槓三星滿頭大汗的武警上尉跑過來,武中谷忙介紹。
“你好。”譚綸握了下手就問,“消防物資上有沒有困難?我先代表慶縣縣委感謝武警官兵和指戰員。”
這不同於城市救火,乾粉式或是水壓式滅火,都需要運過來。這離五鼓鎮都有段距離,離科察市就更遠了。
“謝譚書記關心,物資上暫時還沒有太大困難,中隊在古旗鎮上設有消防物資倉庫,所有的消防物資都從那裡運過來。”劉曄說。
“還有多長時間能控制住火勢?”譚綸往火場瞟一眼,就覺得心驚膽跳,這風吹他眼睛都眯不開,這邊瞧着是站在火場旁,其實還隔着兩三百米,要再往前走,風一吹,那燒着的草根都能打到臉上。
那些站在前頭滅火的消防隊員都戴着面具,就是幹部羣衆也都用頭巾蒙着臉,戴着墨鏡,不然誰能受得了?
“這個不好說,”劉曄爲難道,“風勢還有轉大的可能,這要是七級風八級風的話,現在清出來的防火帶就不管用了。”
譚綸皺眉問:“中谷縣長,古旗鎮的李鎮長呢?他到哪裡去了?”
“在前頭救火,譚書記要找他?我讓人把他叫過來。”武中谷剛要轉身,譚綸就說,“先讓他救火。”
武中谷和劉曄交換了個眼色,劉曄就和譚綸說:“您剛問到說消防物資的問題,我回答您說是暫時不成問題,但要是這樣的大火再來幾回的話,古旗鎮的儲備就有問題了。”
“嗯?”譚綸疑惑道。
“古旗鎮的消防物資一半是靠省裡市裡撥款,一半是靠咱們縣裡撥款,但縣財政這兩年比較困難,像今天這樣的大火,就需要採用緊急撥款的形式,補充消防物資,還要對牧民的損失進行補償,”武中谷苦笑道,“就現在估算,初步的經濟損失都在一億以上了,財政負擔很重。”
譚綸微微皺眉,慶縣的財政困難他是有估計的,人口五萬左右的縣,財政收入怕還沒有現在萬清鎮一個零頭高,上億的損失,省裡就是負擔一些,但後繼的投入,特別是像消防物資的補充,牧民損失的補償,確實是個問題。
“劉指導,您先帶隊救火,剩下的問題,你先別擔心,”譚綸等劉曄走後,纔跟武中谷說,“中谷縣長,這縣財政問題,我初來乍到,也不太瞭解,等過一段時間瞭解後,我再想辦法。”
武中谷點頭表示理解。
他也就是給譚綸提個醒,想他是從南方來的,別對困難估計不足了。
譚綸被他這一提醒,愈發覺着這不單是個坑了,還是個大坑。奚劍溪這是打的什麼算盤,把自己從南海要到這北國邊陲,要是坑自己呢,還是有什麼別的想法?
“風!”突然一個人喊起來,就看那火勢猛然一漲,熱浪往後一退,那些在設立隔離帶的人連滾帶爬的往後退,好些沒來得及退的,被火燒着衣裳,趕緊就有消防員上來給他
滅掉。
這熱浪一吹,就是譚綸這頭都能感覺到了,劉曄急忙上來說:“譚書記,武縣長,這邊還要往後退一百米,我看這火勢還要變大。”
譚綸和武中谷回身要上車,就聽到有人叫:“那些是誰家的羊,牧民不都撤走了嗎?怎麼還衝火裡去了?”
譚綸停下腳就瞧着遠處北邊有一堆大約十多頭的綿羊驚慌的亂跑,這動物都是有靈性的,可這火吹了過來,它們的智商就是關鍵了,這些綿羊明顯智商過低,沒往南跑,反倒是往火裡衝。
那人一喊,就看那綿羊後頭有個半大孩子跟着往火堆裡衝,要去救羊。
“快去拉住那孩子。”劉曄大喊道。
這草原火雖燒得厲害,但歷年來都極少燒死人,除了八十年代的一場草原火,因爲是夜裡燒起來的,有幾戶牧民睡着結實沒來得及跑,其它都沒有死人的情況發生。
那孩子肯定是急了,要去救羊,可那火隨時被風一吹就能把人給吞掉,這哪裡是能還往火頭裡衝的。
劉曄一喊,就有幾名消防員衝那小孩跑過去,可到底隔着遠了,眼看那羊羔被火吞噬,那孩子怕也免不了。
譚綸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在這時,一個灰色的身影從一個土山後衝出來,像箭一般的衝那孩子而去。
能看清是一個騎着馬的漢子,可他騎着的馬很快,那火勢更快,就聽到轟地一聲,風勢又是一大,那火勢也更是一漲,眼瞧就要將孩子吞掉。
那漢子手裡拿着長繩做起的套馬索,在空中搖晃了幾圈,往前一抖,所有人都覺得心頭一緊,就看那套馬索絲毫不差的套在那孩子的身上,再一拉,那孩子像是塊飛起的石頭,被拉得飛到漢子的懷中。
一時間大家都是心頭一鬆,也不知是誰大聲鼓掌,排山倒海的掌聲響起,譚綸也欣慰的拍着手。
那漢子抱着孩子坐在馬上,就用杆子趕着剩下的綿羊往南方走,等趕到了安全地帶,才轉頭嗒嗒地騎馬過來。
“這位壯士……”胡衝看馬快到了,就衝過去想要牽住馬,嘴裡衝口而出四個字,那漢子差點笑着從馬上摔下來。
胡衝這才瞧清馬上是個清秀得跟貝加爾湖的深潭似的少女,由於穿着厚實的棉襖,不單是他,就是譚綸遠遠瞧着,也把她當成是個大漢了。
那不顧危險去追綿羊的倒是個男孩,七八歲的樣子,臉上有一抹高原紅,長得胖嘟嘟的,一等馬停穩,就從馬背上跳下來,抱住剩下的綿羊就大哭起來,傷心得像是爹孃死了。
那少女也跳下來,牽着馬走過來。
“這伢子家裡就這十多頭羔子,這一下死了五六頭,家裡以後生活就難了。”少女瞧着少年輕輕搖頭說。
譚綸瞧她明眸皓齒,跟那些牧民不大一樣,剛要張嘴問,就看土山後呼啦啦的過來四輛越野車,無一例外,全都是奔馳、路虎這一類的高檔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