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六的上午,天氣極好,前往北郊的公路上,各式轎車川流不息,車流之中,有兩輛掛着市委牌照的奧迪車,正在同向行駛着,前面的小車裡,鄭大鈞坐在副駕駛位上,拿着一部諾基亞S60,玩着最新流行的一款手機遊戲。
王思宇穿着一身運動裝,鼻樑上架着一副墨鏡,坐在後座上,眯着眼睛,不時與旁邊的市局副局長孫志軍聊上幾句,昨天晚上,白燕妮又到省城探望小樂樂,把他自己留在家裡,感到有些氣悶,早上起來,他就打了電話,約上幾人,到郊外的明蓮寺轉轉。
孫志軍把案子的進展情況介紹了下,經過連續多日審訊,在幹警們強大的壓力下,一些黑惡分子終於頂不住了,開始陸續招供,市局根據最新掌握的線索,破獲了十幾起積壓多年的案子,在郊外還找到了三具掩埋的屍體,只是江賀之依然嘴硬,不肯將幕後的保護傘交代出來。
“不用急,時間站在我們這邊,慢慢來。”王思宇微微一笑,把目光轉向窗外,昨天下午,和老爺子進行交談之後,他也檢討了一番,確實感覺到自己有些莽撞,偶爾,會無視遊戲規則,做出些過火的舉動,這是需要警醒的,越是身居高位,越是要保持一份謙卑的心態。
孫志軍卻有些慚愧,覺得進展緩慢,辜負了王書記的期待,想了想,就探過身子,悄聲道:“王書記,我們已經找到了攻破江賀之心理防線的辦法了,他當初曾經領養過一個小女孩,名叫苦兒,江賀之對這個孩子感情很深,半年前,不知因爲什麼原因,那孩子離家出走了,如果能找到那個苦兒,在她那裡下番功夫,應該可以讓江賀之開口。”
“嗯,人都有兩面性,沒有絕對的好人,也沒有絕對的壞人。”王思宇點點頭,又打開公文包,從裡面拿出幾封舉報信,交給了孫志軍,皺眉道:“老孫啊,這些日子,關於你的舉報材料忽然多了起來,這裡有幾封信,比較典型,你拿去看看,回頭就上面反應的問題,寫份說明交上來,要實事求是,不許隱瞞真相。”
孫志軍愣了一下,接過那幾封信封,抽出信紙,認真地看了起來,十幾分鍾後,纔不屑地笑笑,拿手拍着信封,輕聲道:“大部分都是無中生有的問題,不過,這個寫舉報材料的人,應該是市局內部的人,對於有些事情,還是清楚一點的,但七分假,三分真,故意歪曲事實,這樣的誣陷,殺傷力還真不小!”
“就算有一分是真的,也要寫出檢討,把情況交代清楚。”王思宇皺了下眉頭,有些不悅地道,停頓了下,似乎也感覺到語氣重了些,就轉過頭,微笑道:“當然了,我還是信任你的,工作照幹,別在思想上揹包袱。”
“好的,王書記。”孫志軍苦着臉,把舉報信放在衣兜裡,開始琢磨起來,到底是誰在這時候搗鬼,當然,最先懷疑的目標,就是副局長郝清平了,幾乎市局的所有人都清楚,兩人在競爭局長的位置,這幾封舉報信,應該跟他脫離不了關係。
鄭大鈞也轉過頭,小心翼翼地道:“王書記,是否有人想在這個敏感的時候,往孫局身上潑髒水啊?這樣的例子,可太多了。”
王思宇淡淡一笑,輕聲道:“不管出於什麼目的,都要端正心態,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王書記說的極是!”鄭大鈞獻媚地一笑,就轉過身子,皺眉思忖着:“如果那邊捉到機會,對孫志軍展開調查,即便最後的結果證明他是無辜的,那這次的機會,也就白白錯過了,還是小心些好,不能等閒視之。”
車子在路上開了半個多小時,速度漸漸慢了下來,前方堵車現象比較嚴重,幾乎是每開上一段路程,都要停下來等候,明蓮寺在南粵的寺廟當中,能排到前三位,在南傳佛教裡,有很重要的地位。
寺廟的規模雖然不大,但年代比較久遠,始建於明朝萬曆年間,原建築雖已不復存在,但寺中尚保存着幾樣重要的文物,其中一尊千餘噸的鐵佛像,據說極爲靈驗,每到週末,前來燒香拜佛的人很多,香火很是旺盛。
由於過去的經歷,以及受到方如海的一些影響,王思宇對於寺廟還是很感興趣的,從魯玉婷那裡聽到的一些趣事,也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據說,這家寺廟裡的主持方丈圓通大師,自幼出家,修了整整十八年的閉口禪,道行很深,非但精通琴棋書畫,對周易六爻卦術也頗有研究,凡有占卜之事,屢屢料中,有如神助,在當地曾引起轟動。
曾有富商出資二十萬,求他卜上一卦,卻被圓通大師拒絕,回絕的理由竟然是,這二十萬應留下防老,那人當時聽了,自然心裡極不舒服,到處宣揚,這圓通大師是個騙子。
可沒想到,不到三年的時間,那家企業竟因故倒閉,老闆由身價上億淪爲赤貧,那人經歷了一場富貴浮華,也算大徹大悟,沒過多久,就剃度出家,成了圓通大師的弟子。
因爲結識了幾位奇人,對於這樣的事情,王思宇倒是見怪不怪了,他也想見識一下這位圓通大師,看他是否有傳說中那樣神奇。
十幾分鍾後,車子總算開到明蓮寺附近,司機找了空位停下,兩輛車門被推開,衆人緩緩下了車子,第二輛小車裡下來的是魯玉婷、沈楠楠和劉春山。
沈楠楠穿着一件白色繡花襯衫,黑色套筒裙,紅色高跟鞋,打扮得極爲豔麗,劉春山也是衣冠楚楚,英俊瀟灑,兩人也算是濱海名人了,爲了怕被人認出,惹出不必要的麻煩,都在臉上戴着墨鏡。
王思宇在衆人的簇擁下,進了寺廟大門,現在外面燒了一炷香,在功德箱裡捐了錢,就說說笑笑地進了天王殿,祖師殿,信步遊覽起來,兩位女士倒極爲虔誠,見佛就拜,口中還唸唸有詞,王思宇見了,忍不住調侃道:“既然這樣虔誠,留下做尼姑好了。”
魯玉婷拿手掩了嘴,笑嘻嘻地道:“我是沒意見,就怕人家劉大主持人不肯呢,好好的媳婦,變成了尼姑,真怪可惜的。”
“沒關係,我也出家,湊成一對就好了。”劉春山心情也極好,跟着湊趣道。
沈楠楠卻拿手捅了下他的腰眼,悄聲道:“春山,別在寺廟裡開玩笑,小心佛爺怪罪。”
“知道了!”劉春山微微一笑,捉了那隻白淨的小手,輕輕揉捏了一下。
不經意間,發現了這對小情侶的親密姿態,王思宇倒有些不自在起來,竟然有些吃醋,當然,這個醋吃得毫無道理可言,他又揹着手向前行去,在兩根立柱上鐫刻的對聯前停下,駐足望去,卻見上面寫着:“隨化度人,神通已達真方便;安禪駐世,顯隱莫知大自由。”
默誦幾遍,竟覺得心中異常舒暢,王思宇不禁微笑點頭,轉身道:“好,這幅對聯不錯,佛家所講的自由,是超然物外的,着重精神的,有時想想,確實有得解脫的感覺,萬物皆爲我所用,但非我所屬。”
鄭大鈞忙湊了過來,眉花眼笑地道:“王書記,這句話真是深刻,很有禪機啊!”
魯玉婷瞟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主任,您不是不信佛麼,怎麼也懂得禪機?”
“誰說我不信?”鄭大鈞把胸脯挺了起來,一本正經地道:“小魯,對於你我而言,真佛就在眼前,何必去拜牆上那些鐵雕泥塑?”
“有道理!”魯玉婷吐了下舌頭,又悻悻地道:“不過,我倒覺得,咱們市委也是一座大廟,王書記更像是主持,咱們委辦呢,就是藏經閣,每天都在經文上下功夫,除了阿彌陀佛,就是南無阿彌陀佛,殊無新意可言。”
鄭大鈞微微一怔,隨即瞪了她一眼,又努努嘴,示意她不要亂說,王思宇卻不以爲意,微笑道:“經文有無新意都無所謂,功德是做出來的,不是念出來的。”
正說話間,一位老和尚領着一個小沙彌穿過前面的殿門,向這邊走來,在與衆人擦肩而過之時,突然咦了一聲,停下腳步,轉身盯着王思宇看了半晌,便上前一步,雙掌合十,表情莊重地道:“阿彌陀佛,貴客登門,有失遠迎,實在是罪過罪過!”
衆人都愣住了,面面相覷,王思宇用手扶了下墨鏡,微笑道:“大師,您怕是認錯人了吧,我可不是什麼貴客,是陪我們老總出來辦事的。”
說罷,轉頭看了鄭大鈞一眼,鄭大鈞心領神會,忙湊了過去,笑呵呵地道:“大師,我是南都華商集團的副總經理,姓鄭。”
老和尚仔細端詳了他一番,就搖頭道:“閣下不是經商的,而是做官的,前段時間,稍有波折,但此時已是否極泰來,漸入佳境。”
“神了!”鄭大鈞在心裡暗叫了一聲,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故意問道:“大師,那你倒是說說,他是什麼貴客?”
“貴不可言!”老和尚說完,就笑眯眯地望着王思宇,意味深長地道:“福祉多一點爲主,少一點爲王,能在此處遇到貴客,老衲真是三生有幸了。”
“厲害!”王思宇微微一怔,見他已經隱晦地點出自己的姓氏,又道出前程,也就不再裝糊塗,而是摘下墨鏡,伸出右手,微笑着道:“圓通大師,見到你很高興。”
老和尚微微一笑,就側過身子,極爲恭敬地道:“各位,請隨我來。”
衆人跟着老和尚往前走,魯玉婷就故意落後幾步,走到沈楠楠的身邊,悄聲道:“楠楠,真是不得了,這位大師果然了不起,比傳聞中好像更加厲害。”
沈楠楠也是吃驚不小,嘖嘖稱奇地道:“要不是王書記戴了墨鏡,我真懷疑那老和尚看過電視,認出了王書記。”
經她提醒,魯玉婷心中一動,拿手向前指了指,把嘴脣湊到她耳邊嘀咕道:“也可能是鄭主任搞的,他可是個馬屁精,整天都在盤算着如何討王書記歡心,搞不好,這是他故意做的局。”
“也是,哪有那麼神的?我是不信的!”沈楠楠點點頭,卻又抿嘴一笑,悄聲道:“不過,還真是有意思,一會兒得了空,也請那位大師卜一卦。”
“我也算算。”魯玉婷嘻嘻一笑,扯着沈楠楠的手,加快了腳步,劉春山接了個電話,就從後面急匆匆地追了過去。
穿過大雄寶殿,到了後面幽靜的院子裡,圓通大師把衆人讓到一間禪房,大家這時都不再隱瞞,各自報了身份,圓通大師親自爲大家沏了茶水,又叫來僧人,讓他們準備齋飯,安排好後,就和衆人攀談起來,講經說法,談笑風生,但一雙眼睛,盡皆落在王思宇身上,目中大有深意。
在談話間歇,沈楠楠找到空閒,就請圓通大師看下面相,老和尚在她和劉春山臉上各自掃了一眼,就微微蹙眉,沉吟道:“沈施主,真是抱歉,老衲剛纔只是福至心靈,纔看出些名堂,這要看機緣的,勉強不得,阿彌陀佛,抱歉,抱歉。”
“沒什麼的,大師,不必介意。”沈楠楠雖是這樣說,臉色卻變得有些蒼白,她隱隱感覺,必然是面相上出了狀況,才讓圓通大師不好直言,這才找出託詞,想到這裡,頓時心亂如麻,就站了起來,悄悄出了房門,來到庭院裡,倚在一棵樹下,信手擺弄着衣裙,懊惱不已。
這時,先前的小沙彌走了出來,坐在對面的石頭上,望着她嘻嘻地傻笑,沈楠楠微微蹙眉,嬌嗔地道:“小和尚,你在笑什麼?”
小沙彌不慌不忙,轉動着脖子上的念珠,歪着腦袋道:“姐姐生得漂亮,我看得心中歡喜,就想發笑。”
沈楠楠‘撲哧’一笑,心情明朗了許多,招了招手,輕聲道:“小和尚,你多大了?”
“十一歲!”小沙彌向前走了兩步,就停下腳步,把念珠摘了下來,一臉認真地道:“漂亮姐姐,我用這個念珠,換你那個墨鏡好不好?”
“好吧。”沈楠楠蹲了下來,把墨鏡戴在小沙彌的鼻樑上,又捏了捏他的臉蛋,輕聲道:“這麼小的年紀,怎麼就出家了呢?”
小沙彌摘下墨鏡,在手裡擺弄着,喜滋滋地道:“我五歲的時候,得了大病,怎麼都治不好,媽媽把我帶到寺廟來,請方丈大師幫忙,說只要病能治好了,就把我舍給寺廟,結果,不到兩個月,就全好了,我也就當了和尚,大師說我有慧根,與佛門有緣!”
沈楠楠頓時來了興致,悄悄地道:“那你會不會算卦?”
“就會一點點。”小沙彌摸出六枚銅錢,交到沈楠楠手裡,輕聲道:“漂亮姐姐,你要誠心些,心誠則靈啊。”
沈楠楠點點頭,眯了眼睛,手捧銅錢,唸唸有詞地叨咕了半晌,才丟了出去,笑着道:“大吉大利,開!”
小沙彌把銅錢都拾過來,擺好位置,低頭看了半晌,撓了撓頭,就起身向外跑去,邊跑邊道:“漂亮姐姐,你等等,我去取卦書,這個卦象,我不記得了。”
沈楠楠頓時無語,守在旁邊等了好一會兒,小沙彌才拉着一個年輕的和尚走了過來,笑嘻嘻地道:“漂亮姐姐,卦書沒有找到,卻把師兄找來了,他是圓通大師的關門弟子。”
沈楠楠忙笑着道:“師傅好。”
那和尚微笑着點點頭,看了沈楠楠一眼,就面露訝色,轉瞬又恢復了平靜,低頭去把地上的銅錢一一收起,輕聲道:“恭喜女施主,這是難得的上上卦,卦意爲天官賜福,仕人卜之得高升,莊戶人家收成豐,生意買賣利也厚,匠意戰之既亨通,佔得此卦,一切謀望皆吉慶,憂愁盡去,萬事平安,諸事通順,出門見喜,災消病散。”
“多謝師傅!”沈楠楠立時高興起來,忽地又想起什麼,蹙眉道:“師傅,爲什麼你和圓通大師一樣,看到我的面相後,好像都很吃驚的樣子呢?”
“沒有吧,女施主不必多慮。”年輕和尚微微一笑,唸了聲阿彌陀佛,就轉身離去,但眼中閃過的異樣之色,仍被沈楠楠捕捉到,她蹲下身子,從口袋裡摸出兩張百元大鈔,交給小沙彌,把粉脣湊到他的耳邊,耳語幾句,就在他背上輕輕拍了一下,小沙彌點點頭,就從後面追了出去,幾分鐘後,才樂顛顛地跑了回來,一臉得意地道:“漂亮姐姐,打聽到了!”
“告訴姐姐,到底是怎麼回事?”沈楠楠拉着小沙彌的手,有些急切地問道。
小沙彌喘了幾口氣,就斷斷續續地道:“師兄說了,你是狐媚面相,眉形彎曲,眉尾散亂,眼帶桃花,人中隱含細線,下脣稍稍厚了些,下巴尖尖,這些都湊到一起,就會有桃花劫,是要發生奸媾的徵兆,漂亮姐姐,什麼是奸媾啊?”
沈楠楠呆了一呆,有些恍惚地道:“奸媾啊,就是煎牛排的意思……”
祝書友們節日快樂,萬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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