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男女之間的關係就是那麼微妙,純粹的友誼很難把握,一步踩過界之後,或許就再也不能回頭了,王思宇知道自己就站在這條線上,但他不知道,是該邁出去,還是該收回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或許已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了。
端着茶杯思慮了半晌,還是理不出頭緒,王思宇搖搖頭,索性不再去想這個傷腦筋的問題,轉過身來,開始跟坐在後桌的同事開始交接工作。
離開市委大院後,王思宇先回家簡單收拾了下東西,在屋子裡翻騰了半天,總算把照相機,米尺,手電筒和幾件換洗的衣服湊齊,又在門上留了紙條,說要長期到外地出差,有事請撥打電話,他這陣子有意在躲避張倩影,既然自己控制力差,那就儘量保持距離吧。
之後他打車去了新華書店,花四十多元買了一整套圖文並茂的林業相關書籍放到包裡,又在門口的地攤上花了五十塊買了幾本色情小說,以備不時之需,馬上要走時,突然就覺得心裡感覺空落落的,就要三個月看不到張倩影了,他就想偷偷再看看她,看了看時間,這時候張倩影應該在給舞蹈班的孩子們上課,於是他就打了輛出租,直接去了那家少兒拉丁舞學院。
車開了十幾分鍾,就在道邊停下,王思宇下車後,就進了一座掛滿牌子的紅樓,這裡的一樓是教少兒劍橋英語的,二樓則是教奧數作文的,現在都沒有到上課時間,所以教師的門都鎖着,王思宇直接上了五樓,只見走廊裡的長條椅上,七八個家長或坐着聊天,或躺着打盹,都沒有理會他。
幾米外的教學大廳中傳來歡快熱烈的拉丁舞曲,王思宇靜悄悄地走到教室門口,躲在門後,透過玻璃窗,偷偷地向裡張望,只見張倩影穿着一身暴露的米黃色拉丁舞表演服,上身露出瑩白滑膩的胸脯,胸前那道深邃的乳溝若隱若現,王思宇的心裡頓時‘咯噔’一下,目光和心情彷彿就順着那道溝滑落下去,再也爬不上來,表演服的上身極窄又短,張倩影胸部以下的那段白皙窈窕的誘人腰身,就也全無遮擋地展現出來,渾圓的肚臍竟也能一覽無餘,目光稍作停留,就駐足在那掛滿金穗的開衩舞裙下,腰肢扭動間,兩條極盡誘惑的纖長玉腿齊根露出,王思宇的目光就陷落在這裡,再難自拔。
她此時正在和一個身着燕尾服的中年女性教練一起指導着十幾個孩子跳拉丁舞,王思宇知道那人是這個學院的院長,據說年輕時曾拿過省級拉丁舞比賽的大獎,舞蹈功底很是深厚,孩子們的舞姿奔放熱烈,看起來已經很有些模樣了,張倩影卻還是不時地關上音樂,糾正他們的錯誤。
“把這個動作再分解一下,大家一起來,咚?嗒啦嗒咚嗒咚咚踢腿,甩頭……”
在講解之後,那位女院長就和張倩影重新演繹了一曲,張倩影的神態誇張,每個眼神都充滿了撩人心魄的挑逗,而嘴脣微微撐開,更是充滿野性的魅力,她的舞步乾淨利落、熱情奔放,臀胯擺動間,洋溢着無盡的風情與張揚的個性,顯得性感十足活力四射,與王思宇平日所見的她完全不同。
正看得入迷時,後背突然被人拍了拍,王思宇愕然轉身,只見一位胖墩墩的大媽站在背後,輕聲道:“小夥子,這裡不許男人進來,快出去,院長髮現了會罵的。”
王思宇趕忙貓腰走了出去,出了門口時,卻發現地上倒着一個牌子,拾起來一看,果然上面寫着‘男士止步’四個字,他忙把牌子重新豎好,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覺得不放心,索性下樓買了釘子,‘咣咣’幾下,將牌子釘在牆上,這才拍了拍手,轉身離開。
王思宇揹着包走出大門,就急匆匆地趕往長途客運站,因爲鄭大鈞的刻意疏忽,這次調研並沒有爲他安排公車接送,王思宇正拎着挎包趕路,突然路邊停下一輛黑色小車,司機‘嘀嘀’按了幾聲喇叭,隨後車門一開,信訪辦黃主任走了出來。
“小王,怎麼沒上班?”黃主任的臉上透着一股子親熱勁,握着王思宇的手用力搖了搖。
王思宇忙說:“黃主任,我要去沙崗子林場做調研。”
黃主任哈哈一笑,就說巧了,我要去沙崗子村去做調解工作,咱們正好順路,快上車。
小車在市區開得很平穩,出了青州高速,纔開始加速,黃主任望着窗外輕輕嘆了口氣,才扭頭對王思宇說:“小王,聽說省臺的事情搞定了?”
王思宇點點頭,說方臺長答應不追究了,黃主任就笑着道:“還是周秘書長有水平,老將出馬,一個頂倆。”
隨後又像是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我託周秘書長給方臺長稍了兩條玉溪煙賠罪,你看到了吧?”
王思宇心想這個黃主任挺有意思的,聽口氣似乎還怕人家堂堂秘書長私吞了你送的煙,當然,他不能說那兩條煙已經到了自己的抽屜裡,自己一直沒捨得抽,就敷衍說:“煙已經送到了,方臺長很高興。”
黃主任就‘噢’了一聲,不再言語,王思宇不想讓氣氛沉悶下去,就找話題跟他聊了起來。
通過聊天,王思宇才知道,原來上次大鬧信訪辦的,就是這次黃主任要去的沙崗子村村民,事情的起因是半年前沙崗子村新任村長在老賬本上發現了筆一百五十萬元的收條憑據,但這筆款子來路不知,去向更是不明,所以引起他的懷疑,在跟老村長對質的過程中發生爭執,結果被老村長的兩個兒子打得雙腿骨折,村民報案後,當地派出所只把老村長的兩個兒子叫去做了個筆錄,人就給放出來了,新村長四處告狀沒人敢管,結果氣憤之下,就帶着一羣村民到市信訪辦門口鬧事。
王思宇聽着就搖頭說:“這個事也不難查啊,怎麼沒人敢管?”
黃主任就哼了一聲道:“市委宣傳部王部長的直系親屬,除非他親自從京城飛回來大義滅親,不然下面的人哪個敢管?”
王思宇不禁皺眉道:“我看這事要是有人能捅到市委書記那,說不定上面會重視。”
黃主任聽了苦笑,暗說這種事情瞞還怕瞞不住呢,誰敢往上捅啊,那不是給領導上眼藥嗎,他卻不知道,上面的領導現在最缺的就是這種眼藥。
小車下了高速又上了土道,一路上就顛簸起來,開了四五個小時,才趕到沙崗子林場,而黃主任還要再趕兩里路才能到沙崗子村,王思宇下車前就慨嘆:“信訪幹部真不好當啊。”
黃主任搖頭道:“已經習慣了。”兩人揮手告別。
到了林場大門口,發現鎖着門,裡面拴了條大黃狗,不停地衝着王思宇汪汪大叫,他拍了半天的人,從裡面走出一個看門的老頭,不耐煩地問:“你找誰?”
王思宇忙說:“老爺子,我找你們領導。”
老頭一聽樂了,笑呵呵地說:“除非上級單位來檢查,否則這裡一般就我一個人,我就是領導,我不在的時候大黃就是領導,你是找我還是找大黃?”
王思宇忙給老頭遞根菸,就說老爺子,我是來這裡調研的,你看能不能讓我先進去。
老頭把大門打開,領他進屋,坐在土炕上瞅着王思宇嘿嘿樂,說這窮山溝子有啥好調研的,你是來這實習的大學生吧?
王思宇心說跟他講是市委的也沒用,索性就點頭,老頭就笑了,說去年也來了幾個大學生說要搞調研,結果呆了沒七天就跑了,我看你也熬不過七天。
王思宇把包扔到一個空鋪上,就點着煙問他農場的事情,老頭搖頭說領導有交代不讓咱跟陌生人亂說話,你有啥疑問可以自己去山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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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思宇見問不出東西來,就先坐在鋪上看材料,這仔細一看才知道,原來這沙崗子林場是宣傳部這兩年立的典型,年年都被評爲模範單位,還曾經得到過省林業廳的嘉獎,看着裡面那些數字王思宇就有些懷疑,感覺這裡水分不小。
這次雖說他是被鄭大鈞發配過來的,但這也是他參加工作以來的第一次調研,所以王思宇還是很重視的,他很珍惜這次鍛鍊的機會,於是就根據材料中所列舉的相應數據,做出完備的調研計劃,又根據調研計劃,在他買的林業書籍上畫好重點,仔細研讀,直到深夜,那個看門老頭表面沒說話,但在心裡面已經有些佩服這位年輕的大學生了,他當然不知道,王思宇白天看的和晚上看的內容那是完全不同地。
第二天天剛矇矇亮,王思宇就帶上乾糧,獨自上山,看門老頭特意給他準備了一條柺杖,說山裡蛇多要小心,特別是有些蛇看着像樹枝,走近了冷不防就咬你一口,王思宇聽了背後就有些冒涼風,不過他還是拄着柺杖一步步向山上走去。
這次王思宇是真下了功夫,一邊走一邊看,餓了啃乾糧,渴了喝泉水,遇到疑難當場翻書,雖說因爲迷路險些下不了山,但只經短短三兩天的實地考察,他就已經發覺宣傳部印發的材料裡面,有大量的虛假數據。
如材料中宣傳“楊樹苗一年可以長粗5釐米”,實際上,按照沙崗子林場附近的生態環境,楊樹一年最多隻能長粗2—3釐米。如果栽種的密度增大,這個生長的速度還要減慢;另一個數據也是違背科學的,材料中聲稱,種植一畝林地一年木材的增長量是3—5立方米,這在沙崗子林場也是達不到的。此外,種植收益率更是誇得離譜。材料中稱一年一畝林地回報2000元,這根本就是天方夜譚,即使是速生林,一年的回報率最多也不過500元錢。
王思宇在山上倒沒遇到蛇,卻找到了件寶貝,他從一個樟木枯樁下面居然找到一段人形樹根,形象酷似古裝仕女,他小心地把樹根挖出來,放進包裡,回來後從看門老頭那裡借了工具,花了一下午的時間刨光,打磨,又用小刀精心雕琢,一個栩栩如生的侍女根雕便在他手中出現,看門老頭在旁邊看了,不禁嘖嘖稱奇,這個大學生手倒不是一般的巧,他趕忙從牀底下取了清漆,幫着王思宇上了色,就放在窗臺上風乾。
夜裡,王思宇躺在潮溼陰暗的牀上,久久不能入睡,張倩影那舞動的身姿,一直在腦海中揮之不去,他就起身悄悄走到屋外,坐在破舊的石階上吸菸,一根接着一根,這時屋裡傳來悉悉索索的一陣聲響,看門老頭也披着大衣走了出來,手裡捏着一瓶白酒坐在他身邊。
“咋,想女人了?”老頭把酒瓶遞過去,王思宇接過來‘咕咚咕咚’喝了兩口,放下酒瓶後一抹嘴:“大爺,你怎麼知道的?”
“大黃髮情時的眼神跟你的一樣。”老頭拍拍王思宇的肩膀,點起一袋旱菸,抽上兩口,才慢悠悠地說道。
“大爺,您留點口德好不,別拿我開玩笑。”王思宇對這個尜老頭有點無可奈何,老頭在石階上磕打磕打煙桿:“啥樣的娘們?”
“很漂亮,不過已經有老公了。”王思宇又拾起地上的酒瓶,狠狠地灌上一大口,不小心嗆了嗓子,‘咳咳’地咳嗽起來。
“那倒沒啥,關鍵得看那娘們心裡有沒有你,她心裡要是真有你,就算是天王老子的女人都能搶過來,要是心裡沒你,趁早斷了念想,傻狗攆飛禽,沒結果的。”老人說完就披着衣服開門走了回去,不大一會,屋裡就響起了鼾聲。
王思宇聽了老頭的話,就不在說話,望着滿天的星斗靜靜發呆,他所喜歡的女人,如張倩影、陳雪瀅、周媛,乃至廖景卿,無一不是燦若煙花明豔動人,都是女人中的鳳凰,而自己現在的處境,自然跟傻狗差不多了。
想到這,王思宇就有些泄氣,望着趴在牆角的大黃低聲問:“大黃,你說咱能攆上飛禽嗎?”
大黃彷彿聽懂了他的話,居然從牆角忽地站起,仰起起脖子對着夜空‘汪汪’地叫了兩聲,聲音極其響亮,遠處村子裡的狗似乎得到召喚,也都汪汪叫了起來,一時犬吠聲此起彼伏,倒也頗具聲勢,王思宇不禁欣喜若狂,又惡狠狠地道:“這可是你說的,要是追不到,小心老子剝了你的皮吊湯。”大黃狗頓時嗚咽一聲,耷拉着腦袋,無精打采地伏在地上,王思宇哈哈笑着開門走了進去,這一覺,睡得異常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