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之平步青雲
市長辦公室裡，快速翻動文件的喬瑞華不斷在文件上批註着什麼，不時眉頭還會微微蹙起，顯然是碰到了不順心的事。
作爲一個副省級城市的大市長，他即便談不上日理萬機，日理千機總是算得上的。許多文件和工作都需要他來作出決策和批示。可事實上，令他憋屈的是，市裡大大小小的事，包括市政府方面的許多工作，沒有楊衛國點頭是很難貫徹落實下去的。
“喬市長，高新區蘇主任來了。”秘書輕輕擰開門，恭敬地走進來輕聲對喬瑞華彙報道。
喬瑞華低頭將自己面前的那份文件簽署完，這才擡起來說道：“請蘇主任進來吧。”
話音剛落，蘇昌志就已經氣呼呼地衝了進來，剛一進門，就嚷嚷道：“喬叔叔，我爸……”話沒說完，就注意到了一旁的秘書，聲音戛然而止。
秘書訕訕一笑，知道自己繼續留在這裡不合時宜，就說道：“喬市長，那我先出去了，有什麼事叫我。”說罷就快步退了出去，出去的時候，還小心翼翼地將辦公室的門給掩上。一個合格的秘書，是應該知道什麼時候該出現，什麼時候不該出現的。
這時，喬瑞華才從辦公桌後面站起身來，看到蘇昌志臉上的傷，不由就驚愕地問道：“你這是怎麼啦？”
“沒，沒事。”蘇昌志捂着臉，神色就很不自然，躲躲閃閃地說道：“就，就不小心撞了一下。”
喬瑞華當然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不過蘇昌志不想說，他也不想過問，多半是什麼爭風吃醋男女之間的事，就不無敲打地說道：“昌志啊，你現在的重心還是要多放在工作上，只有工作出了成績，說話才能硬氣。”
蘇昌志心頭憋屈，卻又不好說什麼，只能很無奈的點點頭，又有些着急地說道：“喬叔叔，我昨天接到周秘書的電話了……”
“我知道。”不等蘇昌志說完，喬瑞華就滿嘴苦澀地說道。
昨天《南方週末》的一篇報道，令他坐立不安。在這篇報道里，點名披露了陝南省某縣級市整個領導班子集體腐敗的行爲。在這個地方，買官賣官已經成爲了慣例，企業幾乎全被冠以“改制”的名頭，被賣得七七八八，國有資產大肆流失，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揣進了他們個人的腰包。而僅從一個商業局局長家裡，起獲的贓款就高達千萬元之巨。
而這個市，居然還是全國有名的貧困縣之一，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這篇報道雖然看起來和喬瑞華沒有任何關係，可他卻看得心驚膽寒的，就彷彿裡面說的就是自己。而周秘書的一個電話，更是令他惴惴不安。居然到了要勞煩老闆親自下去的地步，事態的嚴重性可想而知。
雖然迄今爲止，老闆並沒有表示出什麼不滿，可越是這樣喬瑞華心裡就越是不安。倘若不是多年來宦海浮沉的經歷和磨礪，恐怕他老早就表現出異常來了。
到了這個時候，他才真的後悔，當初不應該心生貪念。他有大好的前途，只要人在位子上，還怕沒有錢嗎？可現在，無線電廠的事就彷彿是一把懸在頭頂的利劍，隨時都有掉下來的可能。只不過，再後悔現在都爲時已晚。
“你知道？”蘇昌志有些訝然，又嚷嚷道：“喬叔叔，既然你知道了，爲什麼不說服我爸爸？你也知道，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昌志啊，這事沒你想的那麼簡單。”喬瑞華按捺住內心忐忑之情，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輕緩地說道：“東江鋼鐵廠的事情，是能給林辰暮添點麻煩，可要想就這麼讓他難堪下臺，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你又何苦非要選擇站在他的對立面？”
“不是我選擇，我根本就沒有任何可選擇的餘地，高新區就是一個有他無我的局面。”蘇昌志滿腹牢騷地說道：“你看看現在在高新區，我都分管些什麼？黨史、計劃生育？所有人都在看我笑話。有林辰暮在，就永遠沒有我的出頭之日。”
說話的時候，蘇昌志顯得很是激動。想他堂堂公子哥，不論是在國外還是首都，那都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現如今卻被林辰暮死死壓住，壓根兒就沒有一點話語權，他又如何能甘心一直充當跑龍套的配角？但凡逮到一點機會，他都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怎麼都不肯鬆手。
“昌志，你別激動。這事我和老闆也都知道，而且也在積極想辦法。不過你也別太沖動了，衝動無濟於事，反而是會將事情複雜化。你也知道，林辰暮的身份讓我和老闆都束手束腳的。”
“我知道，他狗屎運好，搖身一變，山雞變鳳凰，成了姜老的孫子，我呸，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過就算是真的又怎樣？我們現在佔着理，就算他是天王老子，也不得不捏着鼻子吃這個啞巴虧。”蘇昌志冷笑道，看樣子這次是志在必得。
喬瑞華沉吟了片刻，說道：“昌志，或許你還不知道，就在兩天前，林辰暮和管良榮進行了會晤，聽說談得還不錯。”
“管良榮？”蘇昌志頓時駭然色變。作爲消息靈通的公子哥，他當然知道管良榮是什麼人了，首鋼的掌門人。而林辰暮和管良榮會談些什麼自然也不難想象。倘若林辰暮另闢蹊徑，和首鋼談成了合作或併購協議，自己的所有算計就將全部落空。
“他，他怎麼聯繫上管良榮的？”蘇昌志真有些不敢相信。
“當然是蔡元峰牽的線搭的橋。”喬瑞華淡淡說道：“這就是有個好家世的好處。凡事都不用操心，自然會有人給他排憂解難。”
蘇昌志就忿然拍了一下桌子，沒好氣地罵道：“麻痹的，這個林辰暮，怎麼就那麼好的運氣？”就好像卯足了勁兒一拳打出去，可臨到頭靶子卻突然消失不在了，那種感覺實在有些難受。
“昌志啊，其實你完全可以換個角色來看問題。”喬瑞華說道：“既然我們暫時拿林辰暮沒轍，又何苦非要和他過不去？高新區出了成績，不同樣有你的一份兒嗎？”
“我纔不稀罕這樣的成績。”蘇昌志就撇撇嘴道。
說到底，他也是個自恃清高的公子哥，他和林辰暮之間，也不僅僅只是單純的政敵，而且還有情敵的成分摻雜其中。無論從哪方面來說，他都是不可能和林辰暮和平共處的。他心頭只有一個想法，就是將林辰暮狠狠踩在腳下，那裡還肯沾他的光？那簡直是比殺了他還來得難受。
“昌志，你應該要冷靜點。”喬瑞華並不知道蘇昌志和林辰暮之間的過節，就苦口婆心地說道：“官場裡最忌諱的就是鬥氣。只要對自己的仕途有利，又何必去和自己過不去？等你爬上去了，身居高位，還怕收拾不了一個林辰暮？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以後的仕途生涯中，還會碰到許多形形**的對手，難道你都要這樣無原則的和他們鬥下去？何況，老闆已經想到如何解決你目前所面臨的問題了。”
“真的？老爸打算怎麼做？”一聽這話，蘇昌志不由就興奮起來。被林辰暮壓抑久了，他做夢都想要打破這個局面，揚眉吐氣。
“很簡單，讓他升官。”
“升官？”蘇昌志頓時瞪大了眼睛，差點以爲自己聽錯了。原本還以爲老爸想好了對付林辰暮的辦法，能讓他跌個跟斗，沒想到搞來搞去，卻要讓林辰暮升官，這實在讓他有些難以接受。
“不錯，既然打壓不下去，乾脆就成全他，把他調任到其他地方去。升職老薑家總不會有什麼意見吧？”喬瑞華就笑着說道。這其實也是官場裡較爲常用的方法，不能明着打壓，就明升暗降，讓對方有苦說不出。
蘇昌志卻是搖搖頭，說道：“沒那麼容易吧？林辰暮現在在高新區可是說一不二的主兒，他又豈會那麼輕易就放棄？再說了，他來高新區，也還沒一年呢。”
“不錯，這是需要一個足夠分量的籌碼。不過，爲了你的前途着想，老闆還是覺得值。至於他在高新區任職時間短倒沒什麼，只要想提拔一個人，破格的理由多得很。”喬瑞華說道：“這事老闆正在運作，所以這期間，你千萬別出什麼岔子。你要知道，不論林辰暮搞什麼，等他走後都是你的。其實，他現在所折騰的一切，都只是在替你忙活呢。”
蘇昌志就不說話了。雖然他很想光明正大的打敗林辰暮，讓他跪倒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苦苦求饒。但毫無疑問，喬瑞華的一席話對他來說還是很有誘惑力的。不戰而屈人之兵，纔是最上乘的用兵之道。何況，他壓根兒就不知道要如何打敗林辰暮。在他心底，林辰暮似乎已經成爲了一道難以逾越的陰影。
過了半晌，他又有些驚疑地問道：“喬叔叔，準備的是什麼籌碼啊？”心頭卻在琢磨，究竟要怎樣的籌碼才能讓老薑家心甘情願放棄高新區這塊風水寶地？可如果付出的代價太高了話，會不會又有些得不償失？以其便宜林辰暮，倒還不如便宜自己呢。
喬瑞華笑笑，剛想給他說什麼，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緊接着，裡面傳來一個沉悶惶恐的聲音：“喬市長，不好了，出大事了……”就好似一個晴夭霹靂，狠狠地劈到了喬瑞華的身上。他眼前一黑，險些沒有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