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次你在機場被襲,你怎麼看?”姜老話題一轉,就問道。
林辰暮就搖搖頭,說道:“不大好說,我也覺得很突然,可卻能肯定,他們是衝着我來的,目的性很明確。”
其實事發之後,林辰暮也一直在琢磨,究竟是誰會如此煞費苦心地想要對付自己?這些年來,他得罪過的人不少,想要他倒黴的更多,可卻遠遠達不到要致他於死地的地步。他想的最多的,是那個兩次三番想要對付自己的黃軍。黃軍雖然被抓捕,嘴巴卻很硬,不論陸明強如何威逼利誘,卻始終不開口,將所有罪行都攬在身上。難道說,這兩次的幕後黑手會是同一個人?又會是誰呢?
有敵人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不知道這個敵人是誰,藏在什麼地方,會在什麼時候向你發動致命一擊。就像是被人給惦記上了,總覺得難受。
“我聽小楊說,你無意中掌握了你們省政法委書記貪贓枉法的證據?”
“也談不上掌握,只是機緣巧合碰上了。”林辰暮就原原本本將事情的經過講訴了一遍。其實他當初並不想把這件事情告訴姜老,如果自己碰到的困難,都需要向姜家求援的話,那就有失了自己的初衷,雖然對姜老來說,要查那個省委常委,也就只是一句話的事。
姜老爺子微微點點頭,卻又面色陰沉地說道:“不過我聽小楊說,前幾天,那個叫什麼嫣然的小女孩兒死了。”
“死了?”林辰暮心頭咯噔一聲,猛地站起身來,滿臉都是震駭和不敢置信的表情。人是交給楊衛國了,好端端的,怎麼會就突然死了?
姜老爺子說道:“聽小楊說,是洗澡時煤氣中毒死亡的,截止到目前,還沒有發現什麼可疑之處。”
林辰暮就說道:“不可能,絕不可能。”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不過卻是覺得,這其中必定有什麼蹊蹺。想着陶嫣然原本是想逃往美國去投奔楚雲珊的,卻是自己出的主意,讓楊衛國將她保護起來。不曾想卻害了她的性命,林辰暮心裡就覺得倍感內疚,甚至有着沉重的負罪感。
“我也覺得不可能。”姜老爺子也說道,“我覺得,甚至你在機場被人襲擊,也和這件事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你是說……”林辰暮就不由有些駭然,難道說,那個省委常委,真敢作出這種駭人聽聞的事?
“當然,我只是懷疑,所以也讓人去查了。”姜老爺子就說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只要是有人做了,就不可能天衣無縫,一點痕跡都沒有。只不過是還沒有查到而已。不過,遲早都會露出破綻的。”
林辰暮知道姜老爺子介入此事,多半是爲了要給自己討個公道,嘴上雖不說,心裡卻也不由有些感動。第一次感覺到,爺爺不光只是一個虛無縹緲的符號,而是真真實實的存在。
或許是看出了林辰暮的心思,姜老爺子臉上露出了欣慰和慈祥的微笑,說道:“小輝啊,你這些年來的進步,我都是看在眼裡的。你很好,比我想象中的都還要好。你千萬別以爲,我幫了你什麼,其實除了小蔡和小楊之外,幾乎就沒有知道你身份的。而他們兩個,我也專門叮囑過了,不要對你進行特別的照顧。如果你父親還在世,一定會以你爲榮的。”
聽到提及爸爸,林辰暮莫名的就是一陣悸動,有種想哭的衝動。或許是想着自己從小被叫做“野孩子”的苦楚和委屈,也或許是爲了母親這些年來所受的苦。
“我知道你對我還有怨恨。如果不是我當初阻礙的話,你父親也不至於會遭受意外。而我原本對你父親,也是寄予了厚望,他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現在或許也是一省的封疆大吏了。”說到這裡,姜老爺子不由就嘆了口氣,顯得很是痛惜的感覺。或許兒子的死,也是他一生最大的痛。
林辰暮就有些默然。想想,如果真如姜老爺子所說,父親不出意外的話,一來憑藉自己的聰明才智和努力,再有姜老爺子的支持,成爲某省的一把手,也並非是什麼不可能的事。那麼,現在的自己,或許走的就是另一條想都不敢想的康莊大道了吧?
當然,這個世界上,永遠都沒有或許。
“你執意想要留在武溪,我也不勉強你。不過你要記住,你現在是有家的人了,要記得時常回來看看。尤其是你奶奶,自從你父親死了之後,就一直都以淚洗面,鬱鬱寡歡,連大門都很少出去。我看了都揪心。如果可以的話,你儘量多陪陪她吧。她這一輩子,跟着我吃了不少苦……”說到這裡,姜老爺子的眼圈,居然有些紅了。
林辰暮也是不由鼻頭一酸,差點流出淚來。雖然他對於姜老爺子和姜家,心裡還有些牴觸,甚至壓根兒就不想以姜家人自居,可這親情和血緣,卻是無論如何也割捨不下的。如果姜老爺子強迫威逼,他或許還會心生反感,甚至是進行牴觸和反抗。可姜老爺子卻偏偏動之以情,就讓他原本強硬的心有些動搖了。
林辰暮微微點頭,又說道:“武溪也是個好地方,奶奶如果有時間的話,也可以去武溪玩玩嘛。”
姜老爺子就哈哈笑了起來,說道:“那這個就要你去和你奶奶說了,我可是求之不得。如果可能的話,我倒也不妨去武溪走走。”
林辰暮不由就嚇了一大跳。姜老爺子那是什麼人啊,可以說是國內政壇的定海神針,說是去武溪走走,那肯定是搞得武溪雞飛狗跳的,指不定還會引發別人怎樣的猜想呢。
“怎麼,不歡迎?”姜老爺子見林辰暮那爲難的表情,不由就童心大發,調侃道。
“不是,不是……”林辰暮就連連擺手道:“只是您日理萬機的,我怕耽誤您的工作。”
林辰暮最終還是沒有喊出那句“爺爺”來,讓姜老爺子心裡頗有些遺憾,不過卻也知道來日方長。如果林辰暮是那種,得知自己身世,就亟不可待地喊着要認祖歸宗,攀龍附鳳之人,或許他還會大失所望,認爲沒有老薑家的風骨。
“再忙也不至於一點時間都抽不出來啊。”姜老爺子就笑着搖搖頭,說道:“如果不是放心不下你們,我老早就想要退下來安享晚年了。倒是你,要儘早挑起家裡的這副重擔啊。你父親不在了,我也老了,幹不了幾年,到時候,咱們老薑家可就全靠你了。”
林辰暮聞言,莫名就感到了巨大的壓力。
毫無疑問,姜老爺子就是一面旗幟,在他周圍,團結凝聚了許許多多的勢力。這些勢力的組成部分很雜,既有所謂的保守派,也有激進的變革派,還有新興成長起來的學院派。也只有姜老爺子,有這個獨特的魅力和魄力,能夠將他們團結在身旁。因此,在許多時候,姜老爺子所代表的,並不是他一個人,而是一種甚至可以左右中央政策的力量。
可上層幹部的關係都是很微妙的,互相間時常發生着變化。姜老爺子在還沒問題,可一旦他離開了權力中樞,甚至是重病或去世,那這些勢力,不是分崩離析,就是另起山頭。而姜老爺子,最大的短板,就是他年事已高,而姜家又沒有所謂能夠獨挑大樑的第二代。
自己真能擔起這個重任嗎?林辰暮很是有些惶恐。
“基層工作不好乾。”姜老爺子或許是因爲林辰暮難得在身邊的緣故,似乎恨不得將自己這幾十年宦海沉浮的心得感悟,全都一股腦地傳授給林辰暮,好讓他以後在遍佈荊棘的官場少走彎路:“要想有一番作爲,首先是要敢想,敢幹,不要怕犯錯誤,不要怕承擔責任,真正的男子漢,都是在過錯和責任中成長起來的。不過卻千萬不要犯同樣的錯誤。老是在一個問題上犯錯,那不叫敢作敢當,而是愚蠢……”
“官場裡,凡事都講究個進退,器滿易盈,太盛難守,鬥爭和妥協,永遠都是政治的主旋律,猶如光塵一併存在一般。該鬥爭的時候,要毫不客氣和手軟,可該妥協的時候,也要懂得進退之道……”
林辰暮默默點頭,琢磨着姜老爺子的這些話。
就在他還沒有完全從姜老爺子的教誨中回過神來的時候,老爺子喝了一口茶後,話題一轉,又輕描淡寫地問道:“你今年應該滿27了吧?”
“是的,6月份就滿了。”林辰暮雖然有些愕然,不過還是如實答道。
“嗯,27,也該成家立業了。我聽說,喜歡你的女孩兒很多?”姜老爺子笑眯眯的說道,眼睛裡還閃過一抹狡黠之色。
林辰暮臉一紅,忸怩地說不出話。
姜老爺子大聲笑起來:“成家立業,成家立業,也就是說成了家才能立業。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給爺爺說,你看中了哪家的閨女,爺爺去給你提親。”
林辰暮就大汗,卻又不由惡惡地想着,姜老爺子親自去提親,會不會嚇壞女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