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張興凡就滿臉堆笑地陪同着一個胖乎乎的年輕人走了上來。看那殷勤的架勢。不像是同學。倒像是跟班。而那個胖子。正是有陳胖子之稱的陳建祥。只不過他比起當初在學校時。似乎還要胖上幾分。整張臉幾乎都成圓形了。一走動。身上的肥肉都在抖動。
一看到林辰暮。陳建祥就失態地大叫了一聲。衝上來將林辰暮緊緊抱住。嘴裡還激動地說道:“我的老班。總算見到你了。想死我了。”
林辰暮在大學時是班長。因此許多同學都喜歡親切地稱呼他“老班”。既親切又不乏尊重之意。他被陳建祥那肥碩的身子緊緊包裹住。差點呼吸不過來。好不容易纔掙脫出來。在陳建祥肩膀上捶了一拳。沒好氣地笑罵道:“你傢伙謀殺啊。”
林辰暮手重。陳建祥被他這一下捶得是呲牙咧嘴地抽着冷氣道:“老班。你這是練拳擊去了吧。拳頭那麼重。我這小身板可經不起你蹂躪。”
林辰暮就得意洋洋地笑着道:“不是我說你。你這小身板。真該好好鍛鍊鍛鍊了。看你這身肥肉。這些年沒少腐敗吧。”
陳建祥就訕訕笑了笑。又氣呼呼地說道:“老班。你現在可沒意思啊。上次回了合陽都不來找我。要不是聽張興凡說我還不知道呢。是不是不把我當兄弟啦。”
“是啊是啊。”張興凡也連聲附合道:“是該聯繫一下的……”
林辰暮看了張興凡一眼。又頗有些歉意地陳建祥說道:“上次很忙。就沒給你打電話。張興凡我們都還是無意碰到的。對了。你現在怎麼樣啦。畢業時聽說你去了省委。還好吧。”
陳建祥就嘿嘿的笑。有幾分得意。“也就那麼回事兒。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就在省委辦公廳督查室裡跑跑腿。算不上什麼。要說混得好。咱們裡面還得數畢洪光這傢伙。這才兩年多。資產少說也好幾百萬了吧。”
“那可不一樣。”張興凡就撇撇嘴插話道:“他再有錢也只是一介商人。又哪裡比得上陳建祥你。年紀輕輕。就已經在省委裡面工作了。前途那是不可限量。我看過不了多久。就能叫你陳主任了哈。”
監察室的最高領導是主任。正處級。張興凡的意思。自然是指陳建祥用不了多久就能當上監察室主任了。自然不乏恭維之意。
陳建祥聞言笑得很開心。不過卻又擺擺手道:“哪有那麼容易。想幹上主任。還不知道是哪一年的事呢。要說前途不可限量。可得說咱們的老班了。我記得老班還小我半歲呢。可現在已經是鄉長了。正科級吧。我還只是個沒階的科員。”饒陳胖子和林辰暮關係不錯。可說這話的時候。還是略微有些酸溜溜的感覺。
他運氣好。有個大能耐的二叔。畢業後不聲不響去了省委裡工作。當初可沒少讓人大跌眼鏡。可省委裡似乎也不是那麼好混的。裡面關係錯綜複雜。到了省部這一級。除了少數旗幟鮮明的幹部之外。很多的態度都很難琢磨。他雖然有二叔的關照。可真要想得到提拔。還得平衡各方面的利益。打拼了兩年多。他好不容易纔進到監察室這種實權部門。卻連副科都還沒上。而像他這種情況的。在省委省政府各部門裡。還比比皆是。
而陳建祥比別人幸運的是。至少二叔還給他說了。他的副科。也就是翻過年後的事。
如果沒有林辰暮。那毫無疑問。在年輕一輩裡。陳建祥也算得上是年輕有爲的青年俊彥了。前途不可限量。但和林辰暮一比。一切似乎又顯得那麼微不足道了。林辰暮十足就是官場裡的一個異類。沒也沒什麼出身背景。僅憑楊衛國的青睞。就官路亨通、青雲直上。成爲華川歷史上最年輕的一個鄉長。這就不能不讓陳建祥嫉妒之餘。又崇拜得五體投地。
同時。陳建祥心裡也在琢磨。看林辰暮在東屏混得風生水起。自己是不是暫時離開省委這個是非之地。到下面地方去任職。想必以他的能耐和二叔的關照。怎麼也不會比林辰暮差吧。
“這個也……”張興凡習慣性地想要貶嘲一番來討好陳建祥。可話到了嘴邊。一看身旁的林辰暮。又訕訕笑了笑。藉機轉過頭去和王寧輝說笑起來。倒是林辰暮拍拍陳建祥的肩膀。笑着說道:“我那窮鄉僻壤。怎麼能和你們省委裡面比。不信你問問寧輝。剛纔我都還在爲鄉里的農業種植情況發愁呢。恨不得一分錢掰成兩半來花。再說了。在省委裡提拔的機會要比下面多。我看啊。要不了幾年。你保管比我強。”
“這個可不敢想。不過啊。兄弟齊心。其利斷金。咱們以後多多關照呼應。共徵官途啊。”陳建祥緊握住林辰暮的手。是頗有感觸地說道。
對此林辰暮當然是笑着應了下來。其實做官和做人並沒有太大的差別。交際甚廣、朋友衆多。辦起事情來自然也就事半功倍。何況還有一份同學情誼在其中。對他以後的工作和發展來說。當然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可這個念頭一起。林辰暮不由又有些有些汗顏起來。剛纔他都心頭還鄙夷別人。滿腦子都是那些功利的東西。不曾想。到了自己也同樣如此。
寒暄一陣後。幾人坐下後。陳建祥是拉着林辰暮興致盎然地說起了官場上的事。完全就把王寧輝和張興凡給冷落到了一邊。王寧輝原本在學校裡就和陳胖子不對付。常爲一些小事發生爭執。現在見了面多少還是有些尷尬。表現冷淡了讓人說心胸狹窄。到現在還記着學校裡的那些不值一提的小過節;可要是表現熱情了。會讓人說是諂媚獻乖。和張興凡一樣的趨炎附勢。因此。他受到了冷落不僅不介懷。反倒是覺得自在了不少。
而張興凡是想插幾句。可陳建祥和林辰暮說得正歡。根本就無暇顧及到他。他在一旁坐了許久。終於覺得沒趣。又去陪王寧輝喝酒閒聊去了。
陳建祥和林辰暮聊得最多的。還是高速公路的事。自從葉副秘書長帶回好消息後。整個省委也都沸騰了。幾乎所有人都在談論這件事情。就連陳書記。也多感驚奇。說實話。當初楊衛國找到他的時候。他並沒有報多大希望。只是覺得能盡力爭取一下也好。即便不成。也沒什麼損失。不曾想。還真帶來了好消息。而陳建祥得知林辰暮也去了首都後。更是拉着他仔細詢問起事情的經過。
官場裡的人。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這麼幸運。有去“跑步前進”這種難得的歷練。
林辰暮並不是剛入官場的初哥。哪些能說。哪些不能說。自然是分辨得清清楚楚。基本上都是一筆帶過。陳建祥再問到詳細的地方。也就推說不知道了。陳建祥也不生疑。至少他決計想不到。自己這個老同學。居然認識國家計委的蔡主任。而且還推拒了去國家計委裡工作的機會。要不然他鐵定會對天悲催地吶喊:“真是天妒英才啊。怎麼我就沒有林辰暮那樣的好運。”
而聽林辰暮提起和雲巖常務副縣長穆陽皓的過節時。陳建祥就嘿嘿冷笑了幾聲說道:“老班。既然這個穆陽皓不識趣。要不要哥們兒收拾收拾他。”
林辰暮愣了一下。隨即又搖了搖頭。他知道陳建祥是好意。可穆陽皓又不是雲巖的正印書記。並非省管幹部。省上直接插一手。反倒是容易引人詬病。就像楊衛國。雖說是市委書記。可許多事情不好直接管到官塘來一樣。中間畢竟還隔了一層。
再說了。真正高明的政治鬥爭都是無聲無息展開的。林辰暮知道。楊衛國在下一局棋。每一個佈局。每一個落子。那都是大有深意的。如果自己胡亂出手。打亂了他的計劃和步驟。那就得不償失。甚至是幫倒忙了。別看新來的郭市長現在什麼都沒幹。指不定正磨着鋒利的牙齒。等待着絕佳的撲殺機會呢。
陳建祥還以爲林辰暮不相信他的話。當下就有些急了。“你別看我現在只是在督查室裡跑腿。可想要請動我們督查室幾個重量級的領導下去。也並不困難。比如說我們唐主任。督查室的副主任。我和他關係可鐵了。他要是下去了。這個穆陽皓不死也脫層皮吧。老班。你就說一聲。這傢伙可能有些什麼問題。其他的事交給我就行了。”
張興凡雖然和王寧輝邊喝酒便說話。可耳朵卻仍然注意着這邊的動向。聽陳建祥張口就要收拾一個常務副縣長。臉上雖然沒有什麼異樣。可心頭卻也驚駭不已。同時。也就更堅定了他緊跟陳建祥步伐的決心。雖然他在學校。而陳建祥在官場。可多結識幾個權貴之人。對他來說沒什麼壞處。再說了。誰又規定。他不能從學校裡跳出來。進入仕途呢。貌似這種人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