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縣長……”小包房裡的的人齊齊起身,紛紛和付大木打稱呼,表情上都透着敬畏,全然沒有楚天舒進來時的那種輕鬆。
陶玉鳴也站了起來,把手裡的牌悄悄扔在桌子上,笑着說:“老闆,來了。”
付大木陰沉着臉,訓斥道:“老陶,你幹嗎?在楚書記面前咋咋呼呼的,還有沒有一點規矩?楚書記年齡小歸小,可他是你的領導,懂嗎?你別以爲你是個公安局長就了不起,惹惱了書記和我,照樣撤你職,下你的槍。”
被付大木訓斥了,陶玉鳴低着頭,不敢做聲了。
楚天舒剛要說什麼,被付大木攔住了,他手指頭一個個點着白存禮、周宇寧、李太和、遲瑞豐等人,嚴肅地說:“你們幾個,楚書記來了還在打牌,太目無領導了,一會兒好好給楚書記敬酒賠罪。”
白存禮帶頭點頭稱是,其他人也隨聲附和。
我靠!楚天舒暗罵道:這哪裡是在教育他們要尊重我這個領導,分明是在做戰前總動員啊。
田克明趁機站出來說:“大縣長,都準備好了。各位領導,請吧。”
“好,天舒老弟,我們走。”付大木拉了楚天舒的手,一起走出了小包房,進入了貴賓包房。
耿中天、楊富貴等人跟着身後,魚貫而入。
付大木臉上洋溢着笑意,邁着四方步,繞到主席位子上,把椅子拉了出來,說:“來,天舒老弟,你坐這兒。”
楚天舒沒有推辭,泰然自若地坐了下來。
付大木愣了一下,但馬上在楚天舒左邊的椅子上坐下了,衝着其他人一擺手,不耐煩地說:“還傻站這幹什麼,坐坐坐。”
楚天舒心道:哼,以爲我會跟你客氣,老子是書記,這個位子我當仁不讓,你氣也沒用。
其他人很快按照各自的排名高低分別落座,柳青煙和薛金龍級別最低,坐在了靠門口的位子上,他們中間還空了把椅子,是給忙前忙後的田克明預留的。
招待所提前得到了通知,酒菜早準備好了,田克明只揮了揮手,幾名服務員就端着酒菜上來了。
沒一會兒菜餚就上齊了。
“滿上,滿上,都滿上。”見了酒,陶玉鳴的眼睛發亮,又把付大木剛纔的批評忘到了腦後,咋咋呼呼地張羅着要田克明給各位倒酒。
這一回付大木沒有發脾氣,而是眯着眼睛不動聲色地看着。
每個人面前都擺了一個分酒器,一個小酒杯,還有一個喝飲料或者啤酒用的大高腳杯。
今天來的全是縣領導,田克明沒有用服務員,而是親自上場服務。
田克明倒酒的時候,付大木解釋說:“書記啊,咱是貧困縣,太名貴的酒咱喝不起,我們今天就喝我們南嶺縣自產的老白乾了,入口的味道是差一點兒,不過,勁道還是挺足的。”
柳青煙暗暗替楚天舒捏了把汗。
她一眼就看出來了,酒是本地自釀的老白乾,度數高,味道濃烈,付大木等人打小就喝這種烈酒,早喝習慣了,很多人頭一次喝,都不一定適應得了。看來,付大木他們今天是真打算在酒桌上給楚天舒來一個下馬威了。
耿中天、楊富貴、茅興東等人大多明白了付大木的意圖,只是當着面,誰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想着整酒開始之後如何明哲保身。
酒倒到柳青煙這裡,她捂着杯子不讓倒。
田克明還要勸,柳青煙站起來說:“大縣長,這一桌就我一個女同胞,能不能申請特殊照顧啊?”
付大木問:“小柳,你爲什麼要搞特殊化呢?今天我們大家給楚書記接風洗塵,你難道不該敬楚書記一杯嗎?”
柳青煙說:“大縣長,不是我不想敬楚書記,而是我實在敬不動啊。”
“小柳啊,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一杯酒有什麼敬不動的啊?”付大木想的是人多力量大,多一個柳青煙,楚天舒至少要多喝一杯。
柳青煙爲難地說:“大縣長,照你定的規矩,我要敬楚書記一杯,必須要先喝三杯纔有資格啊。”
付大木臉色當即一黑。
陶玉鳴叫起來了:“青煙,你不願意喝就別喝,胡扯些什麼呢?”
原來他們早商量好了,暫時不把付大木定的醜規矩告訴楚天舒,就是打算利用人多的優勢,直接把楚天舒幹倒在酒桌上。
沒想到,柳青煙一上來就說破了。
楚天舒忙笑着打馬虎眼,說:“呵呵,在市裡我就聽說過南嶺縣整酒有規矩。大木兄,是什麼規矩,你給我講講吧?我現在也是南嶺縣的一份子了,有規矩我也得按規矩執行啊。”
畢竟耿中天、楊富貴等常委們都在座,以前整酒也都是按規矩執行的,既然已經被說破了,再想隱瞞也瞞不住了。
付大木皮笑肉不笑地把他自己定的規矩敘述了一遍。
他在肚子裡算計過了,今天酒桌上一共有十二個人,除去柳青煙和楚天舒,按規矩來,其他十個人每人敬楚天舒一次,楚天舒再回敬一次,這麼算下來至少也要喝二十杯,中間鬧一鬧,三十杯左右總是要喝的,小酒杯大概三杯一兩,加起來就差不多有一斤。
事先薛金龍找田克明和高大全都瞭解過,楚天舒的酒量是不錯,但也沒見他喝過一斤,這三十杯左右喝下來,估計就要現場直播了。
如果還不行的話,最後由陶玉鳴衝一次,不怕整不翻他。
陶玉鳴在南嶺縣有酒鬼之稱,酒量至少在一斤半以上,在酒桌上還從沒有遇到過對手,而且越喝越興奮,越喝越痛快,往往是陪他整酒的人都倒下一大片,他還在那裡大呼小叫,自斟自飲,直到他自己把自己灌醉。
楚天舒聽了規矩,並沒有一絲笑意,而是爲難地說:“大木兄,明天上午九點還要開常委擴大會,討論一下會風會紀的問題,在座的都要參加,今晚上我們是不是少喝幾杯?”
“哪怎麼行呢?”付大木當然不同意:“今晚上我們大家爲你接風洗塵,不把心意表達到位,豈不是顯得我們歡迎你來當書記沒有誠意。大家說對不對啊?”
“對對對!”衆人這個時候的隨聲附和,還真不完全是做給付大木看的,也是做個楚天舒看的。
陶玉鳴叫道:“是啊,誰要是給楚書記敬酒沒有誠意,我老陶頭一個不答應。”
在酒桌上,陶玉鳴歷來是積極分子,別說早有預謀,就是平常整酒,他也活躍得很,如果誰表現不好,被他看着不順眼,那多半要被他頭一個灌趴下。
有付大木的鼓動,陶玉鳴的威脅,酒桌上的氣氛一下子熱鬧起來。
付大木看看楚天舒,又看看衆人,嚴肅地說:“喝之前我定一條紀律,根據楚書記的指示,明天早上九點開常委會,誰也不許遲到,更不許請假缺席,如有違反,嚴肅處理。”
又是陶玉鳴大聲叫好,白存禮、周宇寧等人跟着表示贊同,就連耿中天也在微笑點頭。
酒量稍差的副書記楊富貴、副縣長李太和與遲瑞豐卻在暗暗打鼓,心說:悠着點吧,別搞得他媽的明天起不來,在常委擴大會上罰站聽會,那洋相就出大了。
歹毒啊!楚天舒心裡恨得咬牙,卻只能無聲地苦笑,暗罵道:奶奶的,付大木這是在發號施令,今晚上不僅要把我灌醉了,還想讓我明天九點參加不了常委會,那再談處理鄭有田、霍啓明等人,就是一句空話了。
付大木輕咳兩聲,端起酒杯,起身環視衆人,說:“按照市委伊書記‘多幹少說,快乾慢說,先幹後說,幹了再說’的指示精神,廢話我就不多說了,第一杯,我代表全縣一百萬人民熱烈歡迎楚書記的到來,乾杯!”
這一杯無話可說,全體起立,一飲而盡。
第一杯下肚,楚天舒便感覺一股熱辣辣的細流順着喉嚨一路燒到了胃裡,這自釀的老白乾果然是勁道十足。
衆人坐下,各自把分酒器的酒倒進了小杯子。
付大木又站了起來,說:“第二杯,我代表縣委縣政府全體班子成員表個態,今後全力支持楚書記的工作,幹了。”
這一杯,薛金龍、田克明和柳青煙不是班子成員,沒資格舉杯。要是平常,他們作陪乾一杯也不算太過分,但薛金龍和田克明爲了保存實力,便坐着沒動。
第二杯喝完,付大木抓起筷子,向楚天舒示意說:“小楚,別喝太急了,來來來,吃菜,吃菜。”
吃了幾口菜,付大木又端起杯子,笑着拍了拍楚天舒的肩膀,說:“小楚,這第三杯我個人敬你。”
楚天舒忙端起杯子,說:“大木兄,這怎麼敢當,你是我的老哥,應該我來敬你。”
“不不不,今天給你接風洗塵,我算是主人,頭三杯必須得我說了算。”付大木攔住了楚天舒,說:“這杯酒,我是有說法的,既是對你的歡迎,也是對你的感謝。”
衆人似乎很少聽到付大木在南嶺縣的酒桌上如此低調過,所以皆面面相覷,不知所云,眼睛頓時齊刷刷地看向了付大木。
付大木隨即一番話,更是說得令人驚歎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