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註定是一個好多人都難以入睡的不眠之夜。
林國棟等人一進電梯,範胖子和毛瘦子喜滋滋地湊了過來,搶着向楚天舒獻媚。
範胖子用羨慕嫉妒恨的語氣問,楚主任,剛纔那位應該是好大的領導吧。
毛瘦子鄙夷地看了範胖子一眼,說,那還用問,別人我不認得,唐市長我是見過的,見了大領導弓着腰陪着笑臉,人家還不愛搭理呢。這位領導肯定比市長大多了。
楚天舒懶得和他們多囉嗦,靠在牀頭,雙手放在腦後,任由他們兩個在那裡自說自話。
範胖子說,楚主任,開飯,你想吃什麼,我上食堂打飯去。
毛瘦子說,胖子,你廢什麼話,撿貴的打就是了。得,你呆着,我去。
兩個人還裝模作樣地搶開了碗筷,爭得臉紅脖子粗的,好像搶的是一個聚寶盆一般。
楚天舒懶洋洋地說,別煩我,你們一起去吧。
範胖子瞪了毛瘦子一眼,說,走,別打擾楚主任領會領導指示。說完,兩人歡天喜地地打飯去了。
夜色深沉。
範胖子和毛瘦子早已睡着了。
胖的如死豬一般,打着不小的鼾聲;瘦的吧嗒着嘴說着夢話,嘟嘟囔囔的好像在乞求楚天舒的原諒。
楚天舒合着雙眼,一動不動躺在牀上,思緒萬千。
幸虧向晚晴及時將材料交給了舅舅林國棟,要不然的話,按照自己的計劃一意孤行,固然可以讓唐逸夫丟人現眼,但圖了一時的痛快,卻不知道會害了多少人啊。
自己姑且就不說了,幫着傳遞資料的向晚晴,在代表們散發材料和串聯的簡若明、蘇幽雨,拒絕按上級意圖投票的靳洛冰等代表,更要命的是,督導兩會的林國棟也將處於非常被動的狀態;……
楚天舒啊楚天舒,看來你在政治上還幼稚得很哪!
懊惱和慶幸交織在一起,讓楚天舒久久不能平靜……
在“雲晴美體”的辦公室裡,向晚晴坐在電腦前,捏着鼠標看着整理好的資料在發呆:這會兒楚天舒在幹什麼?他會不會責怪我把他辛辛苦苦弄到手的資料交給了舅舅?他吃了那麼多的苦頭,舅舅能說服他嗎?如果……
在人民醫院的醫生值班室裡,白雲朵抱着手臂站在窗前,望着淅淅瀝瀝的小雨飄落在玻璃上,默默地在想:楚天舒傷口換藥了嗎?有人幫他傳遞消息嗎?他會不會再被帶走啊?什麼時候他才能重獲自由呢?……
在青苑賓館最豪華的大套房裡,林國棟坐寫字檯前,橘黃的燈光照在他的臉龐上,抓着幾分材料的手在微微顫抖:青原市紀委可能真辦了一件冤假錯案,唐逸夫在其中到底起了多大的作用?朱敏文作爲青原市的一把手,爲什麼要推波助瀾,難道他真的像楚天舒推測的那樣有什麼難言之隱?除了生活作風方面不夠檢點之外,還有沒有其他的違法亂紀的問題?……
他扔下了手裡的材料,站起身,摸着下巴在房間裡來回走動,腦子裡又開始思考另外的問題:伊海濤下一步怎麼安排,可不能讓老實人受苦受累受委屈,最後還吃了虧啊;楚天舒是一棵好苗子,是不是該讓他到基層去歷練歷練?……
兩會代表已經分別入住了青苑賓館和凱旋大酒店,簡若明在自己的房間裡坐立不安:楚天舒現在怎麼樣了?向晚晴的材料整理好了嗎?爲什麼到現在還沒有消息,不會又有新的變故吧?靳洛冰、童丹元、閆志勇他們已經暗地裡聯絡好了,還不開始行動可能就來不及了?
……
蘇幽雨忙完了領導們的夜宵,坐在工作人員的值班室裡,心裡一直惴惴不安:代表們的住地監控得這麼嚴,楚天舒的計劃能成功嗎?如果這一次不能把朱敏文和唐逸夫拉下馬,今後的日子又該怎麼過呀?……
杜雨菲穿着睡衣,歪在牀頭百思不得其解:是不是嶽歡顏提供的信息有誤,戶籍檔案中查到了十幾個劉紫瓊,只有一個出國在外,可去的國家並不是米國而是新加坡,在青原的社會關係也非常清楚,遠在米國的那個劉紫瓊根本就與青原官場毫無關聯?朱敏文的前妻是去了米國,但並不叫劉紫瓊,會不會是出國前改的名,可檔案中並無這項紀錄啊,難道是已經銷燬了?
……
寧光明、李萍和寧馨一家三口圍坐在客廳的沙發邊。
寧馨說,爸,你爲什麼不讓我哥和外界聯繫?他明明是無辜的。
寧光明說,丫頭,小楚有沒有問題,專案組會調查清楚的。老爸只能保證他的生命安全,作爲一名老黨員,最起碼的組織原則還是要講的。
李萍說,唉,天舒這次可遭了大罪了。
……
在世外桃源的別墅樓上,楚媽媽抱着小聰聰,輕輕地拍打着,嘴裡自言自語地念叨:電視上說兩會都要召開了,這政府工作報告應該寫完了呀,天舒爲什麼還一點消息都沒有,會不會出了什麼事吧?
正在收拾嬰兒牀的譚玉芬說:阿姨,我聽夢蝶說,她和冷雪前天去青原見到了天舒,他正忙着接待會議代表呢。冷雪留在青原照顧他,已經說好了,忙完了開會的事,一起回來看您。
楚媽媽逗着小聰聰說:玉芬,我也就是隨便叨咕叨咕,他們該忙什麼忙什麼吧。哦,哦,小聰聰,奶奶帶你睡覺覺了。
……
在丹桂飄香的客臥裡,冷雪穿戴整齊,保持着隨時待命的狀態,她躺在牀上,心裡記掛着孩子,又放心不下楚天舒:武警醫院的防範措施夠嚴密嗎?要是再有人冒充軍人闖進去想謀害他可怎麼辦?夢蝶姐能穩得住奶奶的情緒嗎?……
飛機在太平洋上空濃濃的雲層中穿行,不時發生着強烈的顛簸,嶽歡顏抱着lv小包,身上蓋着薄薄的毛毯,強忍着孕後的眩暈和嘔吐,望着舷窗外的藍天,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快,快,早一分鐘把收集到的資料送到青原,楚天舒就可以早一天得到解脫。
嶽歡顏接到吳夢蝶的電話之後,專程轉機飛赴米國,前往劉紫瓊所在的城市,通過摩丹集團米國分部的關係,找到了劉紫瓊兒子就讀的大學,拍下了他們母子倆在某餐廳就餐的照片。
……
這會兒,更睡不着覺的還有一個人,那就是候選市長唐逸夫。
吃完晚餐,林國棟謝絕了所有人彙報工作的請求,徑自回了套房,關上了房門。
唐逸夫在各代表團的住地轉了一圈,又回到了青苑賓館,一直等到了十點多,給許文俊發了信息,得到了林國棟已經休息的回覆,這才很不情願地出了賓館。他擡頭望了眼迷茫的夜空,然後朝不遠處的市委大院挪去。
一陣夜風吹來,唐逸夫不覺打一個冷戰,腦袋裡又晃過林國棟那陰沉的眼神。
楚天舒到底跟他說了些什麼?兩會的議程能不能順利完成?最後的選舉會不會因此受到影響?
這次兩會與以往相比一開始就非同尋常,此前發生了太多的變化帶來了諸多的不確定因素。
最讓唐逸夫不安的是,冥冥之中,彷彿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起着作用。至於這是股什麼力量,到底來自哪裡,將產生怎樣的威力,更是無從形容,沒法說清,只覺得它明明就在身邊,你想看又看不見,想摸又摸不着。
唐逸夫是官場老手,政治敏感性不低,感覺得出這股力量的存在。他特別擔心這股力量會以某種不可預料的方式出現,進而摧毀代表們的意志。
爲防患於未然,避免出亂子,他已做了大量工作。親自找過各代表團團長及信得過的代表談話,降低姿態聽取情況,交心通氣,向代表們傳遞一個信息,請求他們自始至終與市委保持高度一致,不折不扣地完成兩會各項議程。
另外,唐逸夫又安排黃如山、郝建成、付大木等心腹,密切關注代表們的動態,發現什麼不對的苗頭及時報告,以便妥善解決,以防意外發生。
當林國棟下車伊始就提出要去看望楚天舒時,唐逸夫就隱隱意識到,這股無形的力量似乎與這個人有着某種聯繫,於是,強烈要求陪同林國棟前往醫院看望,從探望之後林國棟陰沉的臉色和冷漠的態度來看,形勢似乎不容樂觀。
是啊!爲了競爭市委副書記一職,林國棟和何天影已經成爲了對手,他得知了自己採取不正當的手段擠垮了他看好的伊海濤,怎麼肯心甘情願地替你唐逸夫作嫁衣裳呢?
想到這,唐逸夫不禁又打了個冷戰,他裹進了衣服,心事重重地繼續往前走。
也許不至於吧?唐逸夫自我安慰道,林國棟是組織部長,不會不懂這基本的組織原則,非要違背省委的意圖把自己搞下去,青原的選舉失敗了,那他怎麼回去向省委交代呢?
唐逸夫的腦海裡馬上有一個聲音反駁道:你唐逸夫搞了陰謀詭計,我林國棟掌握了真憑實據,爲什麼還非要讓你當選?!
林國棟手裡有真憑實據嗎?
有嗎?沒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