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靜宜眉峰一聳,看了一眼常嵐,這個常嵐做事自己覺得還是比較謹慎的,怎麼在這種事情上卻如此不小心?還是覺得她自己翅膀硬了,可以隨便應承人了?委託專業機構來對產業規劃做一個更細緻詳盡的東西,這要多少時間?是三五天能拿得出來的麼?
陸爲民對沙洲和宋城的表現本來就很不滿意,嶽唯斌也好,沙陽春也好,批評的時候都沒有客氣,就是督促沙洲和宋城儘快沉下去,拿出行動來,而且從時間上來說,市裡邊也對各區縣放得比較寬鬆了,現在其他區縣都已經基本就位,可你宋城和沙洲還在磨磨蹭蹭,平時忙什麼去了?光知道玩虛的,說套話,非要等到陸爲民來調研之後大發雷霆,你才火燒眉毛着慌了。
要找理由誰不會?你市委辦這樣厚此薄彼,明顯是在放水,很容易受到下邊人非議。
“常嵐,你這是怎麼回事兒?”
聽得張靜宜語氣有些冷,常嵐也知道自己這事情應承得有些草率,甚至可能使自己陷入不利局面,但是她卻沒有後悔。
她是感覺到現在沙陽春和嶽唯斌是的確有些着急了,找過她幾次,仔細體會琢磨陸爲民的意見,然後又結合沙洲和宋城兩個區的實際情況來研究,但是始終不太滿意。
主要還是陸爲民提出的是大框架大方向,要落實到宋城和沙洲的具體工作中,就要有具體路徑和舉措,甚至要具體到一些具體的項目和操作上,這恰恰是現在宋城和沙洲最窘迫的,因爲在之前區裡的研究還停留在一些粗框架上,根本沒有深入細化到具體的內容上,也沒有考慮可操作性,現在一下子要細化到這種程度。一兩個星期就要拿出來,哪有那麼簡單?
宋城和沙洲這兩個區是老城區,自身存在的問題本來就很多,在上次陸爲民調研之前拿出的工作思路讓陸爲民很不滿意,認爲根本沒有操作可行性,或者說按照區裡邊的規劃,宋城和沙洲根本沒有辦法扭轉目前日益落後窘境,所以陸爲民才發重話,要宋城和沙洲好生自我反省,重新找準定位。可這麼短時間內,對於先前在準備上並不充分的沙洲和宋城來說,無疑是一件難事,所以嶽唯斌和沙陽春才如此着忙。
常嵐知道自己這麼出頭,肯定會引起張靜宜的不悅,甚至也有可能觸動陸爲民的逆鱗,但是她有她的考慮。
嶽唯斌和沙陽春都是老宋州了,嶽唯斌在市計委工作多年,歷任區長區委書記。沙陽春在宋城工作多年,又在市農業局幹過,都屬於經驗豐富,能力不俗的幹部。應該說代表了宋州一大幫土生土長的本土中堅力量幹部。
在常嵐看來,之所以宋城和沙洲沒有能夠打開局面,嶽唯斌和沙陽春作爲班長,肯定有責任。但是卻不能把板子全部打在嶽唯斌和沙陽春身上。
造成宋城和沙洲社會經濟事業發展滯後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一個主要原因就是前任市委市府把過多的心思和資源放在了經開區和蘇譙、遂安上,而忽略甚至漠視可沙洲和宋城這兩個原本應當是核心的主城區。
蘇譙和遂安的確發展很快。產業規模現在已經根本不是沙洲和宋城能相提並論的了,但是經開區卻因爲華東軟件園的問題栽了大筋斗,而這個情況從去年開始就直接干擾了宋州市委市政府的決策和佈局,導致了宋州後續工作陷入了混亂狀態,這也和前任市委書記童雲鬆的駕馭能力有很大關係。
常嵐甚至認爲沙洲和宋城現在的情況,陸爲民也脫不了干係,一樣有很大責任。
正是陸爲民在擔任常務副市長期間確定了全力支持蘇譙、遂安發展縣域經濟的方略,促成了蘇譙和遂安的快速崛起,同時又在後期提出了扶持麓溪服裝和商貿產業雙翼齊飛的佈局構想,直接使得麓溪連續五年的高速發展,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新建行政區,僅僅三十三萬人口的小區,在今年上半年gdp一躍超越了蘇譙,成爲了全市老大,而且從目前麓溪的人均gdp來算,麓溪的人均gdp已經穩穩超越了昌州市的香河縣和昌化區,成爲當之無愧的昌江龍頭。
不能說陸爲民確定的發展路徑是錯誤的,宋州能夠從全省經濟總量第九迅速重返前三,他確定的發展戰略是正確的,是符合了宋州當時情況的,但是在同時,卻也不可避免的忽略了沙洲宋城這樣的老城區的發展,導致了宋城和沙洲的衰落,在這一點上,沙洲和宋城的幹部也是對陸爲民有怨言的,常嵐也就聽到了不少關於這方面的言論。
前一屆宋州市委市政府在發展戰略上的有所偏重,對宋城和沙洲在發展戰略上的輕忽,使得宋城和沙洲在發展速度上落了下來,但這也不能說就都是市委市政府原因,沙洲和宋城同樣也有自身原因,在主觀能動性和開拓創新上,沙洲區和宋城區就做得不如麓溪好。
麓溪能夠自行尋找到適合自身發展的路徑,敏銳的捕捉到發展機遇,即便是在沒有市委市政府的關注下,仍然打開了發展通道,後來宋州市委市府的扶持,不過是在錦上添花罷了,這也就是雙方的差距。
公允的說,嶽唯斌和沙陽春在沙洲和宋城還是有相當威信的,即便是在這幾年經濟發展上不盡人意,但是據常嵐所知,嶽唯斌和沙陽春對兩個區的掌控駕馭能力還是到位的,所以常嵐認爲在對待沙洲和宋城的問題上,不應當一刀切,而應當有所區別。
“秘書長,您聽我解釋,我是這樣考慮的,……”常嵐穩了穩情緒,沉聲解釋起來。
常嵐語速不快不慢,說話也很有條理,從宋城和沙洲的六年前的情況開始介紹起走,然後也談了沙陽春和嶽唯斌目前的一些情況和考慮,然後再談了自己對這些情況的一些看法和想法,張靜宜沉默了。
見張靜宜沒有吱聲,常嵐心裡也還是有些忐忑。
這一段時間她覺得自己和張靜宜之間的關係還是處得不錯的,張靜宜這個人性格總的來說還是比較通情達理的,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怪脾氣,雖然對外人冷了一些,但是如果接觸久了,常嵐覺得對方還是屬於面冷心和那種人,值得一交。
但是像今天這種事情不涉及私誼,而是純粹的工作,當初陸爲民交代給二人,就是要求儘快拿出方案來徵求意見,現在已經是八月下旬了,而徵求意見估計起碼也是要大半個月了,也就是說如果要形成定議,一般說來都得要九月中下旬,真正付諸實施,那也是十月國慶節之後了,這也難怪陸爲民有些心急,現在自己卻一開口給沙洲和宋城鬆了扣,拖上十天半個月,陸爲民過問起來,會怎麼看?
雖然陸爲民現在與張靜宜和常嵐兩人的關係都還不錯,但是畢竟搭檔也就這麼兩個來月的時間,總得來說還處於一個磨合期間,而陸爲民本來就很看重這項工作,現在卻被人爲的拖了下來,很難說陸爲民會怎麼看待這個情況,甚至可能引起陸爲民的不滿也有可能。
“常嵐,你考慮很周到細緻,但是你應該先和我說。”張靜宜輕輕頓了一頓,似乎是在斟酌言辭,“我知道你的顧慮,也是在替陸書記着想,但是你也考慮,宋州不是隻有沙洲和宋城,吳淼現在把麓城的拿了回去,老蔣他們也在催,澤口魏如超那裡,我上午還專門打電話問了問,人家是昨天晚上縣委專題研究到晚上十二點半,你這一開口,把宋城和沙洲放了手,吳淼和魏如超知道了怎麼想?”
常嵐沒有吱聲。
“市委裡邊的保密性你比我清楚,你也是在駐京辦和市委政研室幹過的,市委常委會研究的事項這邊會還沒有結束,市委市府裡邊就傳遍了,你這點兒事情能遮掩過去?”張靜宜繼續道:“你說沙洲和宋城有特殊型,這不成其爲理由,沒有人會接受,陸書記也好,其他區縣也好都不會接受,我再說一句,有些區縣報上來的東西你也看了,什麼樣,大家清楚,最終怎麼處理,怕是有的說,但如果宋城和沙洲這麼做,人家會不會拿出來說事兒?”
常嵐心裡暗自吃驚,她原本以爲這一次不過是以工作爲主,大家報上來的東西“成色”雖然有差異,但是也是爲了促進工作,最終以市裡邊定稿爲準,就算是有些做得差的,那不過也就是挨頓批評,但是張靜宜話語裡卻流露出來其他意思,這就不能不讓她有些緊張了。
“秘書長,我沒有想那麼多,……”
“沒有想那麼多?常嵐,你現在是副秘書長兼市委辦主任,不是政研室副主任了,看問題想事情,要高屋建瓴。”張靜宜瞥了一眼有些侷促的常嵐,淡淡的道:“好了,你這事兒雖然考慮不周全,但是我覺得還是有迴旋餘地,而且你的一些考慮我估計陸書記也會願意聽,對你來說,也許是意外之喜,走吧,去陸書記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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