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委會之前,陸爲民知道自己必須要去和童雲鬆進行一次溝通,不是正式的彙報,而是一種私下的溝通。
彙報的話,只能談現狀談問題,存在很多限制,而溝通,則可以把一些不太正式的觀點和盤托出。
陸爲民和童雲鬆約了時間,童雲鬆很爽快的接受了陸爲民的邀請,傍晚,西嶺散步,順帶看一看宋州八景之一——西嶺夕照。
從童雲鬆很爽快接受了邀請,而且連問都沒有多問,陸爲民就知道其實童雲鬆也一直在尋找理由,尋找一個說服他自己的理由,而魏行俠和秦寶華沒有做到,肯定有一定原因。
爲什麼魏行俠和秦寶華沒有能說服童雲鬆?
陸爲民揣摩着童雲鬆的心態,琢磨着其中的原委。
陸爲民覺得其中可能有幾個原因,魏行俠沒有能說服童雲松原因有二,一來魏行俠是市長,站在基本上同一角度,雖然側重略有不同,但是隻怕魏行俠內心也還是有些擔心,所以在探討或者說服童雲鬆時難免就要表露出一些態度,也就是說沒有那麼堅定;二來魏行俠是市長,他主要工作是抓全市社會經濟事業的發展,再說直白一點,就是抓執行,一旦有狀況,責任需要由書記來承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如果按照建議執行,取得了成效,大家共享,但是出了狀況,責任卻需要由市委,也就是他這個市委書記來承擔,所以在說服力上,童雲鬆未必會認可。
如果說魏行俠的說服力上因爲自身身份問題有所欠缺,那麼秦寶華照理說就應當很合適了。作爲分管黨羣的副書記,因爲幹部調整而出了狀況,她肯定是首當其衝的,可以說她和童雲鬆是利益共同體,但爲什麼沒有取得效果?
陸爲民分析。這大概也有三個原因。一個原因是童雲鬆可能會認爲秦寶華纔來宋州不久,對宋州情況並不完全瞭解,而且秦寶華以前也沒有怎麼接觸經濟工作,而這一次的調整主要是圍繞經濟工作而行,秦寶華的意見未必全面和正確;第二個原因是童雲鬆可能覺得秦寶華想要機遇樹立自身威信,所以想要通過這一輪人事調整來達到目的;第三個原因可能也是最重要的原因。秦寶華的方案太過於激進,覆蓋面太大,與朱小平的意見尖銳對立,這恐怕是童雲鬆最擔心,擔心不但達不到目的,反而會讓情況更糟糕。
自己要想說服或者說讓童雲鬆放下擔心。那麼就需要解決這幾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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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傍晚,宋州城裡已經如火爐一般熱氣升騰,即便是在江畔,沒有江風吹過,一樣是熱意襲人,一直要到八點半九點,暑氣纔會漸漸散去。但是在西嶺上,卻是涼意幽幽,格外宜人。
螺子嶺海拔並不高,但是相對高度在宋州這種江畔平原地區就顯得不多見了,山麓部分大多是以灌木和小喬木爲主的坡地丘陵,但是在進入半山腰之後,鬱郁蒼蒼的杉、鬆、酸棗、女貞、紅豆杉、鵝掌楸等樹木遍佈,加上溪流淙淙,雖然水量都不大,沿着石壁夾縫蜿蜒而下。讓並不險峻的山區都多了幾分溼潤。
陸爲民比童雲鬆先到十分鐘,汽車直接開到了山上,有些破損的柏油路汽車開着有些顛簸,這條路是通往山上茶場和林場的路,現在早已經荒廢。再無人整修,不過時不時也有人把車開上來,就像陸爲民那一次和齊蓓蓓把車開上來一樣,多半是有些其他念想的,尤其是夜晚。
看到童雲鬆到了之後,陸爲民才示意史德生先把車開回去,童雲鬆也一樣,除了兩人的秘書遠遠跟隨着二人,都把車打發了回去。
山麓下也有一條路,不過那是土路,比起陸爲民和童雲鬆現在走的這條路更寬,但是卻是土路,沒有經過正式平整和硬化的機耕道。
“爲民,那就是日後的一環路?”童雲鬆饒有興致的插着腰,找到一處高地,指着山腳下的那條土路問道。
“嗯,差不多,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一環路就要從山腳下繞過,二環路則要從在山那邊去了。”陸爲民也跟隨者童雲鬆走上高地,極目眺望。
從嶺上望下去,一江橫臥,整個宋州老城區就沿着江岸向上下延伸,湖山大道作爲中軸線將主城區分成了兩塊,東面的宋城區,西面的沙洲區,而沙洲區靠西南這一塊則屬於麓溪區。
“二環路?”童雲鬆笑了起來,若有所思的道:“爲民,我們這一屆能看到一環路開建,已經心滿意足了,至於二環路,那還是等下一屆再來考慮規劃吧。”
“童書記,您也太悲觀了,昆湖的一環路已經開建了,預計後年就要建成全面通車,青溪也正在規劃一環路,我不認爲我們宋州就會落在後邊。”陸爲民撫摸着自己下頜,顯得很平靜,“按照當下我們宋州的發展勢頭,本屆超越昆湖和青溪也並非虛妄。”
童雲鬆目光閃動,似乎是在掂量着陸爲民話語裡的含義,良久沒有吭聲。
“爲民,今年的增速明年能保持麼?蘇譙和遂安的高增速到了明年,可能就會落下來,沒有了蘇譙和遂安的支撐,也許明年我們的經濟增速就會只有今年的一半甚至三分之一,我想這個情況你應該比我還清楚纔對。”
陸爲民沉吟了一下,搖搖頭,“我不這樣看。”
“哦?”童雲鬆有些訝異,看着陸爲民。
“童書記,今年市裡經濟增速的確是靠蘇譙和遂安拉動起來的,表面上看宋州經濟似乎也就是靠鋼鐵和電子通訊兩大產業提振起來,一旦這兩大產業進入正常發展階段,增速就會迅速回落,我承認這一點,但是不認爲我們宋州的經濟發展就只能寄託在這兩大產業上。”陸爲民解釋道。
“你覺得麓城的紡織和麓溪的服裝產業也能起到拉動全市經濟的作用?”童雲鬆眉宇間籠罩着思索的表情,“我承認麓城和麓溪的輕紡服裝產業發展前景很大,但是如果說要帶動全市經濟的起飛,恐怕還是力有未逮吧?”
“事實上無論是蘇譙的鋼鐵產業或者是遂安的電子產業,要想拉動我們整個宋州的經濟,都是力有未逮。”陸爲民沉靜的道:“輕紡服裝產業也一樣。我們宋州和其他地市情況略有不同,是國務院確定的比較大的城市,準確的說和昌州屬於同等規格的城市,而且地域遼闊人口衆多,這個情況就決定了我們宋州的發展定位,單單是一兩樣產業是也許在短時間內能拉動經濟發展,但是絕對無法長久,這也是我們宋州必須要把自己定位爲綜合性全面型發展的城市的原因,從工業這一塊來說,單一的一兩類產業遠遠不夠,比需要具備綜合門類的產業支撐,這也是從建國之後國家爲我們宋州的城市定位,從現代經濟發展來看,單單是第二產業對於我們宋州來說也還不夠,我們要在大力發展第二產業的同時,積極扶持第三產業的發展,同時也要推動第一產業向高效率現代農業進軍,只有這樣才能使我們宋州擺脫不尷不尬不倫不類的局面,……”
陸爲民的話讓童雲鬆陷入了深思,他早就知道陸爲民的這個觀點,那就是宋州不能滿足於追趕昆湖和青溪這些現在看起來還高不可攀的城市,而要定位更高,也就是說省內要定位與和昌州平起平坐的格局,這現在看起來有些難以想象,但童雲鬆知道陸爲民從來不信口開河,對方這樣說自然有其道理。
一二三產業的綜合協調發展,這話說易行難,如何做到這一點?
“宋州已經有了這個基礎,至少在第二產業上我們已經具備了均衡發展齊頭並進的良好開始,鋼鐵、電子、紡織、服裝、機械、造船、採礦、化工等,而我們宋州地理位置和區位優勢又決定了我們可以在第三產業上有所作爲,……”
陸爲民的語速很慢,講得也很細,他需要把情況講透,也要把目前存在的問題擺出來。
“現實是明年蘇譙和遂安的經濟增速可能會恢復到較爲正常的快速增長勢頭上,但是我們南城新區的建設一旦全面啓動,完全可以拉動全市建築業、建材業以及相關產業的高增長,……,”
“我們現在存在的最大問題是地域發展不平衡,地域發展不平衡原因有很多,既有客觀因素,也有主觀原因,……,我們現在需要深入挖掘問題的主觀方面原因,並加以解決,諱疾忌醫或者得過且過都不是解決問題的正確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