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魏嘉平、俞柘和任東來有些懷疑的目光,陸爲民也知道他們內心的擔心,只是自己有這個想法肯定不行,這必須要有強有力的支持,而且最好是能夠獲得法律層面上的支撐。
這個意見可以想象得到必然會受到很多人的質疑和攻訐,最爲直接的一個問題就是老麓山集團是集體性質企業,四大紡織國企是國有企業,老麓山集團兼併四大紡織國企只怕都會有很多人表示反對,但是這畢竟是公有制產權之間的整合,形成混合制企業,但是切出一塊給管理層和企業職工就無疑是一個巨大的突破,或者說用逾越這個詞來形容更準確,這甚至不是踩線,而是嚴重越線了。
憑什麼要給管理層和職工這一部分股權?國有和集體資產轉化爲私有財產,法律依據在哪裡?有沒有先例可循?管理層也好,企業職工也好,企業已經支付了他們工資獎金報酬,憑什麼還要給他們股權?難道說不給他們股權,他們就不幹了,或者說不好好幹了?這些問題只怕都會冒出來,就連陸爲民都覺得在這個問題上肯定會受到很大的責難和非議。
不過他從來就不會因爲受到誰的責難和非議就不做事兒了,在他看來只要是能把企業搞起來,讓國有資產實現增值,就算是讓渡出一部分利益那也是值得的,當然,這可能也需要通過必要的法律程序來實現,否則極易授人以柄,成爲自己被攻訐的依據,這也是當初陸爲民設想希望通過宋州市人大常委會來制定相關法規來保障的主要原因。
“老魏,老俞,老任,我知道你們的擔心,其他領導的想法我不敢保證,但是我可以很坦率的告訴你們我的想法,國有企業也好,集體企業也好,我覺得爭論性質不重要,改革關鍵要實現幾個目標,一是避免國有資產流失,二是讓職工們的利益最大限度受到保護,三是創造更多價值,只要實現這…,其他都不是問題。”
陸爲民平靜的道:“在我看來,給予包括管理層在內的職工部分股權這不是什麼大逆不道的行爲,都說全民所有集體所有,但是全民所有集體所有體現在哪裡?如果不給予職工們這部分權益,那麼全民所有也好集體所有也好,那就是一句空話廢話,理論上存在的東西無法化爲現實存在,那就不值一提,所以我主張要把理論存在演化爲現實存在。”
“當然這在很多人看來可能會認爲既然是全民或者集體所有,怎麼就只能體現在這些職工身上,難道說就因爲他們在這個企業工作就該享受這部分權益?那麼宋州市的其他老百姓呢?他們也是人民的一部分,爲什麼不能享受?我覺得如果要窮究這一點,我只能說在宋州市政府持有的這部分國有產權算是代他們持有了,至於說如何來實現這一部分權益的分享,我想就目前來說,並沒有太好的辦法,但是我認爲既然我們這幾家企業的職工作爲企業的主人翁,他們爲企業工作這麼多年,付出了許多,尤其是在企業不景氣日後前途也未定的情況下,給予一定的補償,也是符合情理的,但這也需要法律支持。”
陸爲民的解釋並沒有能釋去魏嘉平等人的擔心,甚至連段厚柏和顧子銘都覺得這個想法風險很大,在市裡邊獲得通過的難度很高。
陸爲民的想法是好的,但是卻過於驚世駭俗,這種觀點已經顛覆了很多人的認知,從理論上似乎說得過去,但是這種理論能不能被人接受?尤其是這關乎企業性質和國資流失,更容易受人詬病,對己無一利而可能揹負風險,誰願意來承擔這個責任?
“好了,老魏你們幾個也別在這裡心神不寧的想太多了,這個方案能不能過那是我的事情,不是你們的職責,我當常務副市長,乾的就是這活兒,如何說服市委市人大市政府,是我的職責,明白麼?你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先把我和你們說的好好考慮清楚,籌劃周詳,自備電廠的計劃,儘快拿出成熟的方案來,另外就是如果麓山集團實現了和四家國有紡織企業的合併,怎麼來最大限度的減小震盪,發揮兼併後企業優勢,做大做強不是一句話,如何實現對四家國企現有資產設備的改造,重新運轉起來,者纔是最重要的,明白麼?”
陸爲民篤定的語氣讓魏嘉平等人心裡也是略略一定,雖然明知道陸爲民提出的這個方案要獲得市裡通過的難度很大,但是他們也都知道陸爲民從來就不是甘於寂寞的人,也不是那種信口開河的人,他所想要做的,就一定要做到。
魏嘉平他們作過了解,陸爲民在**和阜頭推動的國企和鄉鎮企業改制,雖然只做不說,不聲不響,但是並不意味着就無人知曉,這個傢伙在當縣長縣委書記時就是推進企業市場化改制的推崇者,那麼到宋州之後重操舊業也在情理之中,只不過這一輪的改制和在**、阜頭那點兒活兒相比,無論是規模大小還是性質複雜程度都不可同日而語,這也是魏嘉平他們爲什麼喜憂參半忐忑不安的主要原因。
“陸市長,既然您這麼說,我們還能說什麼?麓山集團這邊您儘管放心,而且我魏嘉平也可以很負責任的拍一拍胸脯,一下子兼併四家企業可能有難度,但是如果採取循序漸進的方式來推進,可能效果要好得多,而且我們也有信心可以讓這幾家企業的職工們看到我們麓山集團的經營能力,讓他們認識到麓山集團兼併他們對於他們來說絕對是一件幸事,而他們的收入不但會得到保證,而且還會有很大提高。”
魏嘉平也知道自己必須要表這個態,給陸爲民打氣,陸爲民在市裡邊會遇到多大的壓力他們也能想象得到,如果不能贏得這四家國企職工們的支持,陸爲民在要想在市裡邊說服其他人,那純粹就是空想。
吃完午飯,陸爲民又和魏嘉平、俞柘以及任東來三人繼續座談,主要是探討自備電廠規模和選址。
在這一點上魏嘉平、俞柘以及任東來三人意見是空前統一的,如果自備電廠項目能夠真的敲定付諸實施,那麼無論是麓山集團還是新麓山紡織工業集團都將如虎添翼,日後的發展就打下了一塊堅實的基石,可以說無論是企業向哪個方向發展,甚至就憑這個自備電廠,企業就能立於不敗之地了,甩開了供電系統這其中的盤剝環節,其成本優勢根本不是其他企業所能比擬的。
探討一直持續到下午四點過,陸爲民才帶着段厚柏和顧子銘離開。
“厚柏,是不是覺得我有些倉促草率了?”閉着眼睛靠在車後座椅上養神,一直到公爵王駛上了通往市區的主幹道,陸爲民才睜開眼睛緩緩道。
“陸市長,怎麼說呢?我能理解您想要把市裡邊這個大包袱解決掉的急切心情,我說一句話不客氣的話,宋州現在這種局面,很大程度也就是被這些不景氣的國企給拖累的,看看我們市區的建設情況,徐忠志有沒有責任?當然有,黃市長有沒有責任?也有,但是這是不是主要原因呢?我看不是,歸根結底還是國企不景氣,導致市財政這幾年一直處於失血狀態,根本拿不出錢來進行基礎設施建設,就以廣電大廈爲例,換了其他地市,幾千萬的項目能拖上幾年?邱崇文當然有問題,但是不是邱崇文和貝海薇就能讓這廣電大廈變成這樣?當然不是。”
段厚柏大概也是斟酌了許久才說出這番話,“基礎設施無法啓動,市裡形象受影響,招商引資自然也要受到一些影響,這種相互疊加相互影響的情形在很多方面都存在,這使得我們宋州的競爭力越來越差,我們宋州幹部的自信心也越來也脆弱,使得我們在面對外來競爭時也是底氣不足,心態也越來越保守,您這樣一下子拋出這麼一個堪稱驚世駭俗的構想,恐怕會把您一下子推向風口浪尖啊。”
陸爲民微微點頭,“子銘,你怎麼看?”
顧子銘沒想到陸爲民會把話題拋給他,沉吟良久方纔道:“段秘書長的意見是老成持重之言,您這個方案我相信很多人都能看到其中的好處,但是同樣也會觸及到很多人老舊的觀念,我們周圍人中很多都有願人窮恨人富的心態,這樣切出一大塊來給企業管理層和職工,很多人只怕心態就會不平衡,尤其是這還是破天荒的第一遭,肯定就有各種言論出來,而言論有時候往往就會裹挾民意,帶來很多負面影響,這一點恐怕不得不考慮進去。如果這個方案真的要推進,我覺得最起碼要在輿論上做好宣傳講解和引導工作,這很重要。”
陸爲民有些驚訝,滿意的點點頭,他沒想到顧子銘會從人心這個角度來考慮問題,這倒是先前他沒有考慮到的,看來這個顧子銘的確有些真材實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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