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爲民對經濟領域的嗅覺無人能及,在這一點上沈子烈還在南潭時就有感受。
獼猴桃銷售加入亞運營銷概念也給沈子烈上了一課,後來陸爲民又率先提出要在南潭搞經濟技術開發區,這在當時也算是驚人之語。
要知道那時候南潭在老黎陽地區裡邊都算是農業窮縣大縣,卻異想天開的要搞經濟技術開發區,真有點讓人覺得這是不自量力。
但事實證明這個異想天開不自立量力之舉卻開了貧困地區搞工業經濟的先河,南潭的食品產業異軍突起,招商引資和吸引外資都讓人有驚豔的感覺。
而後自己雖然回了省委宣傳部,但是卻一直關注着陸爲民的發展,當陸爲民被棄用而後又跳出南潭給夏力行當秘書時,沈子烈就知道這條蛟龍是要借勢騰飛了。
不出沈子烈的預料,陸爲民在雙峰,在阜頭,一步一個腳印踩得格外耀眼又格外穩當。
無論是窪崮的醫藥產業園區和中藥材專業市場,還是在阜頭鼓搗出來的旅遊影視文化基地和電子工業園,都迅速成爲當地經濟的主導產業,其耀眼程度讓周邊地市都奉爲經典,只是經典也不是那麼好效仿的,不少縣份也一窩蜂的學着搞電子產業搞醫藥產業,卻只淪爲跟風,難以形成氣候。
當陸爲民猛然間擔任宋州市委常委時,沈子烈才意識到這個昔日的秘書已經成長成爲可以和自己比肩的角色,而且其分量和影響力也在逐漸凌駕於自己之上了。
對這一點要說沈子烈沒有一點兒想法當然不可能,但是沈子烈最大的優點就是能正確評估形勢,沉淪已久的宋州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在經濟發展上有所作爲,這甚至決定着尚權智的政治前途。
而自己的政治前途可以說也是和尚權智休慼相關,陸爲民的到來,尤其是在擔任常務副市長之後,就更加成爲尚權智不可或缺的臂助,他沈子烈也很希望陸爲民能夠用他在搞經濟上的手段助尚權智一臂之力。
這本來是一個很好的架構,能夠最大限度聚集力量,形成以尚權智爲核心的羣體,前提如果是魏行俠沒有來宋州,以童雲鬆的能力只能是屈從於尚權智的領導之下,無法構成威脅,或者說連掣肘都難以做到。
但是省委把魏行俠安排到了宋州,擠掉了陳昌俊的夢想,同時也讓自己原本希望接任陳昌俊組織部長的想法落空,童魏二人形成的聯盟加上背後邵涇川的影響力,迅速就在宋州拉起了自己的體系,攤薄了尚權智的影響力和凝聚力,這一點尚權智自然也是看在心裡。
實事求是的說,童雲鬆和魏行俠的表現並沒有什麼特別出格之處,在把宋州經濟搞起來這個意圖上,雙方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矛盾衝突,但是雙頭體制是從來不存在的,核心只能有一個,這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種潛在的對峙,像某些本來稱不上是矛盾和分歧的東西也逐漸上升了,這勢必影響到宋州大局。
而陸爲民就恰恰在其中起到了一個關鍵棋子的作用。
童雲鬆、魏行俠和孫承利已經隱隱形成了穩定的鐵三角,尚權智周圍則是陳昌俊、沈子烈、曹振海這三個穩定的部屬,加上焦達坤歷來支持市委書記這穩定的一票,所以在市委常委裡邊,尚權智仍然是佔據着絕大優勢,但是童雲鬆、魏行俠以及孫承利背後隱隱有省委書記邵涇川的支持,無論是誰都難以忽略這一點,哪怕是尚權智。
這也使得無論是郭躍斌還是焦達坤這些原本傾向於尚權智的常委們,都不得不在有些事情上考慮更多。
除了郭躍斌和焦達坤外,自然就剩下兩個變數棋子,一個是楊永貴,一個是陸爲民。
楊永貴不必說,日薄西山之人,只要不涉及他的切身利益,他基本上都保持着中立,這種中立看似中立,但是卻更多的是靠向了童魏一方,他也知道自己在市委副書記上的位置不可能坐得太久,只是希望能夠在下一步的安排上能夠有一個讓他滿意的位置,而這又取決於省裡邊的意思,尤其是在上一屆市委班子裡幾乎個個都沒有落個好下場的情況下,他甚至只希望能夠平穩的着陸。
而陸爲民就是最大的變數。
僅僅是一個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自然不足以改變市裡邊的局面,但是陸爲民這一段時間的連番大動作卻在市裡邊引發了很大的震盪,而這種震盪也讓陸爲民的影響力一下子大了許多,讓人不得不加以重視。
新麓山集團幾經波折終於完成了整合重組,順利運轉起來,顯現出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拓達鋼鐵項目更是如一枚巨石砸入宋州這潭水中,頓時引發了軒然大波,連帶着連整個蘇譙縣都被這個項目吸引了過去,而這個項目一旦真正落地建成,其帶來的巨大沖擊波也是難以想象;現在更有地處遂安的宋州通訊器材廠改換門庭,一旦真的成爲手機生產企業,一樣會帶來意想不到的衝擊力。
可以說宋州今年經濟領域的幾件大事都和陸爲民息息相關,說是陸爲民一手締造也不爲過,這本來並不算是壞事,但是陸爲民在這幾項工作上,也得到了童雲鬆和魏行俠的鼎力支持,而雙方的關係似乎也是日漸密切,沈子烈相信陸爲民並非那種見異思遷不懂規矩之人,尚權智也不是那種心胸狹隘之人,但陸爲民聲名大噪之下,卻和童魏那邊走得近乎,尚書記心裡會不會有些不舒服,沈子烈也不好判斷,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尚權智這段時間情緒不太好倒是真的。
在沈子烈看來,尚權智對陸爲民算是相當信任且看顧的了,僅從楊達金出任遂安縣委書記和令狐道明出任蘇譙縣長就能看出一二,若非對陸爲民的信任,楊達金頂多也就是到葉河擔任縣委書記,而令狐道明出任縣長更是不可能,就連沈子烈都對尚權智這般安排有些意外,更不用說盧楠更是尚權智一手敲定,而這尚權智都毫不諱言是陸爲民的推薦,讓陳昌俊都爲此鬱悶不已。
這般情況下,陸爲民卻和尚權智鬧起了隔閡,怎麼看都覺得陸爲民似乎有點兒“忘恩負義”的味道了。
“爲民,這幾個大項目你抓得很好,也很到位,尚書記對此非常滿意,也多次提到,支持你放手大膽開展工作,……”沈子烈沉吟着,尋找着合適的言辭來打開話題。
“沈哥,尚書記的支持我當然感同身受,這幾項工作關係重大,牽扯利益衆多,如果沒有尚書記的支持,我知道沒有那麼容易就推動起來。”陸爲民也順着對方話題。
“是啊,經濟工作是今年宋州工作的重中之重,可以說宋州要想扭轉在省裡的局面,就必須要在經濟工作上拿出像樣的成績來,經濟工作也必須要有市委的堅強領導才能得以有力推動,我記得你也提到了縣域經濟發展,尚書記這一段時間也在對新到任的各縣區班子進行專門談話,要求各縣區要按照你的意見,因地制宜的發展縣域經濟,尚書記對你的意見超乎尋常的重視,爲民,這份殊榮可謂少見,連昌俊部長都有些眼紅啊。”
沈子烈這番話半真半假,尚權智對縣域經濟很重視不假,也曾經提到過陸爲民的一些觀點意見,但是絕不可能專門提到要按陸爲民的意見來開展工作,這番話不過是爲了凸顯尚權智對陸爲民的信賴罷了。
“沈哥,我可當不起尚書記這般看重,一些淺見也不過是拾人牙慧,班門弄斧,尚書記也是搞經濟工作出身的,對這些小把戲那是瞭如指掌,只是由尚書記的這樣肯定,這方面工作肯定要好開展得多。”陸爲民接上話,斟酌了一下才又道:“沈哥,我不想多解釋什麼,尚書記把這樣重的擔子交給我,我既感到責任巨大,又有些誠惶誠恐,我現在的心思就是想要把尚書記交給我的任務完成好,今年宋州的經濟工作必須要有大起色,我沒別的想法,只要能匯聚各方力量,有利於工作開展,我就顧不得許多了,這一點沈哥你很清楚我的爲人,我不是那種不知好歹不懂感恩的人。”
最後這兩句話有些露骨了,連陸爲民自己都有點兒覺得臉紅,但是聽出了沈子烈話語裡的潛在意思,他知道自己再不表態就不行了,而且這個態度必須要表白得字正腔圓意思清楚,否則不足以達到目的。
沈子烈舒了一口氣,他需要的就是陸爲民的這句話,他也可以拿陸爲民的這個態度去向尚權智做一個交待,當然僅僅是兩句話肯定不夠,更重要的行爲,聽其言,觀其行,但這起碼是一個態度了,沈子烈相信,至少這個態度可以緩解和改善雙方的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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