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潘曉方辦公室出來,陸爲民就在思考一個問題,自己的表現是不是引起了一些人的看不慣,還是真的因爲自己這一段時間的行爲讓領導有些不滿了?
但是不管哪方面,這都足以引起自己的重視了。
在地委辦時潘曉方是自己的直接領導,關係不錯,但那是建立在自己是夏力行秘書而且深得夏力行看重的前提下,隨着兩人身份變化,潘曉方對自己的態度也在起着變化。
上一輪三個縣委書記職位出缺,潘曉方也入圍了大名單,只不過很快就出局,雖然那不能說明自己就比他強,只能說明這個位置自己相較於對方更適合,但經歷了這一風波,很難說潘曉方的心境態度會不會有什麼不一樣。
先前潘曉方雖然態度還是親和,但是陸爲民覺察得到,潘曉方對自己不太可能有太多的好感了。
豐州官場就這麼大一個盤子,像自己和他都是正處級幹部,要說他的資歷比自己更強多了,作爲行署秘書長,他下一步的目標自然也是副專員,而自己呢,如無意外,一樣也應該向着那個目標而奮進。
潘曉方和自己相比,他有他的優勢,自己也有自己的優勢,他的優勢在於資歷深,知識面廣,理論知識豐富,而且也還有着長期和地委行署領導在一起接觸的優勢,而自己則強在長期在基層工作,擅長經濟工作,當然這種比較似乎有些狹隘了,兩三年後有實力競爭副專員這個職位的人當然不只是自己和潘曉方,但是多一個人就多一分競爭,這一點誰都清楚。
先前那番話潘曉方既是提醒,也是一種敲打,你小子別太牛逼,資歷還嫩了點兒,坐上這個位置就不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重了,但這對陸爲民來說卻是一種好事兒。
他需要評估一下自己這半年來的表現在地委行署領導心目中的印象。以及反映。
“老魯。我陸爲民,有空麼?好,我在御庭園三樓等你。”
半個小時後,陸爲民已經和魯道元坐在了御庭園三樓的茶樓雅座上。
“陸書記這麼急着召見我,有什麼事兒麼?”魯道元還是那副分頭模樣,西裝外加沒有領帶的襯衣,只不過在地委裡邊呆久了。自然也就有了幾分氣勢,看的陸爲民也有些感慨。
相當初自己把他從縣裡邊要來的時候,這傢伙全身上下都“洋溢着一股子偏執狂的土坷垃氣息”,這是地委辦裡邊某位小青年評價的,陸爲民倒是覺得評價得相當精準,但是魯道元也就是憑着這股子偏執狂勁兒。在地委辦裡邊站穩了腳跟,而《豐州社情》也硬生生在地委行署領導心目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雖然現在《豐州社情》與三年前才創刊時相比少了幾分棱角和辛辣,但是憑着創刊時打下的基礎,加上這兩年來《豐州社情》涉及的視角也越發廣泛,時不時再來上一篇有些犀利的文章,讓《豐州社情》仍然保持着相當影響力,魯道元也在地委辦綜合科副科長兼《豐州社情》主編位置上坐得越發穩當了。
“沒什麼事兒就不能找你了麼?”陸爲民翹起二郎腿,似笑非笑的瞥了這個傢伙一眼。打火機連帶着一包玉溪擺在桌上。這傢伙現在也是牛逼了,居然也抽起了玉溪。看樣子這傢伙已經對於如何在責任和利益間運作做到駕輕就熟遊刃有餘了。
“嘿嘿,沒事兒找我我才高興啊,那說明陸書記心裡有我老魯啊,可陸書記現在您是大忙人,哪有那麼多閒心來找我啊?”魯道元輕輕一笑,抖出一支菸來,一按打火機,點燃,深深的吸了一口。
又是這個調調,陸爲民心中一凜,看來自己倨傲不遜的形象還真有點兒根深蒂固了啊,連魯道元這傢伙都隨口而出,這隻怕就不是一兩個人這麼看了,如果真的成了心理定勢,那還真有點兒不好扭轉了。
“我有那麼忙麼?我自己怎麼不覺得呢?”陸爲民也淡淡一笑,這個傢伙也敢在自己面前拿捏矯情了?
“嘿嘿,陸書記,您忙不忙我不知道,您也許自己感覺不到,但是領導們肯定知道啊。”魯道元知道眼前這個面帶笑容的傢伙看似漫不經心,但是每一句話都得要讓自己三思而後行,你要覺得他好打發,那就犯下大錯了,能把潘曉方都擠掉上位阜頭縣委書記的角色,豈是易與之輩?
聽出了魯道元背後隱藏的意思,陸爲民也不掩飾,平靜的道:“老魯,是不是地區裡邊有啥傳言?”
魯道元心裡一跳,這傢伙肯定是聞到啥味道了,纔會來找到自己,只是這種事情他也不可能打啞謎,光是一些表面消息肯定難以打發眼前這個算得上是自己伯樂的人,何況此人日後的境遇誰有能說得清楚?
沉吟了好一陣,魯道元低垂下頭想了一下才道:“陸書記,您可能這一段時間來地委行署時間比較少吧?至少我沒怎麼看見您,其他倒是沒啥,地委那邊藺秘書長那裡您知道,嘿嘿,……”
“藺春生那裡不用管他,我就是天天到他辦公室去報到,他也不會給我好臉色。”陸爲民泰然自若的道,藺春生和自己不對路的事兒誰都知道,李志遠也一樣清楚,他攻訐自己起不到多大作用,否則李志遠就不會把自己安排到阜頭當縣委書記了,關鍵是其他人。
“陸書記,行署那邊您可能去得少了點兒,聽說行署那邊對你們阜頭在鴻基集團的事情很有看法,說您太獨,罔顧大局,尤其是你們和鴻基那邊還沒有敲定的時候,地區這邊可是說啥的都有,直到你們和鴻基簽了約之後聲音才稍微小了一點兒,但是還是有不少非議,主要是說阜頭縣委縣府嚴重缺乏組織紀律性,大事小事兒都不彙報,連基本的組織原則都不遵守,還有說現在阜頭還不怎麼樣,如果真要有點啥成績,那尾巴還不得翹到天上去了,誰還能招呼得住?山頭主義,獨立王國,我行我素,嘿嘿,這些話可就多了。”
魯道元沒有點明是誰,但是陸爲民已經隱隱聽出了一些味道出來了。
這話應該是從行署那邊出來的,具體是誰,陸爲民心裡也有了一點兒底。
行署那邊能說上話的就那麼些人,孫震當然不可能,焦正喜也不會,王自榮和陳鵬舉,陸爲民自認爲與這兩位的關係還算處得不錯,就算是前一段時間聯繫得少一些,但是也不至於讓這兩人這麼肆無忌憚的攻訐自己。
譚德凱?自己和他一無怨二無仇,現在也沒有多少交織,似乎也說不上,還有一位副專員尤行理,那也是行署裡邊的老油子了,那也是衣蛾樂天知命的角色,似乎也不太可能和自己有什麼矛盾,這就太顯而易見了。
“看來我這人還真是不招人待見啊,下到縣裡邊,都還是招人厭,我得好好檢點一下自己才行。”陸爲民無可無不可,漫不經心的道。
“我聽說經開區原來也是打算把電子產業確定爲主導產業的,而且之前也是你那個同學郭懷章在做這方面的工作,據說也有些眉目了,後來郭懷章到了豐州市,可能就耽擱了一下,沒想到你們不聲不響就把鴻基這個項目羣給拿下了,拿下了也就拿下了吧,原來有兩家原本打算在經開區落戶的企業,結果因爲鴻基在你們阜頭落戶的原因,也在最後關頭改變了主意,落戶阜頭了,你們這是橫刀奪愛,對有些人來說,可比奪妻之恨還難受啊,這是既斷人財路又斷人官路啊!”
陸爲民吃了一驚,這他可還是第一次聽說,郭懷章居然也考慮到把電子產業確定爲經開區的主導產業來培育,只不過事情尚未真正成功就調到豐州市了,要不這事兒還真有點兒懸,也幸好自己很果斷的沒有把鴻基集團的談判事宜提前報給地委行署,否則鐵定玩兒完。
想到這裡陸爲民也是一陣後怕,後世有一句啥話,看了《集結號》,才知道組織靠不住,自己不看集結號,也知道組織靠不住,還得要葉倩文和杜德偉那首歌,《信自己》。
“我可是聽說高主任有一次多喝了幾杯之後滿懷怨憤的說有些領導該強硬的不強硬,經開區已經明確上報了地區要把電子產業作爲主導產業發展,地區也批覆同意了,這種情況爲什麼不果斷統籌協調?見了人家耍橫鬥狠,要挾放話就慫了,還講不講組織原則,成何體統,……”
……
看着魯道元離開的背影,陸爲民沒想到高初和自己居然也走到了這一步,難怪,自己也覺得潘曉方一個人應該沒有這麼大能耐也沒有大的膽量纔對,原來還有高初在其中攪合,苟治良走了,高初看樣子又貼上了甘哲,季婉茹告訴陸爲民,甘哲和高初經常在一起,而且相談甚歡,說得很隱晦,但是陸爲民也明白,一起扛過槍,一起嫖過娼,無外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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