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都起了個大早,吃過早飯要趕排走。
豆豆跟百順說,要和她那貴州男友一起坐木排去瑤河鎮,去縣城訂購房子。宗明有些害羞地說,他怕水,坐木排不方便,還是坐車吧。
告別時,蓋草握住普祥的手說,等香草溪的路修通了,請他進去看一看,普祥說一定一定。大家祝福兩個年輕人早成佳偶,家庭幸福,他們很感動,豆豆又哭了。
告別泥衝,木排駛出了竹影籠罩的河段,重又進入了一片峽谷。峽谷的水比河灣裡要急,木排行進的速度顯然快了很多。
這時候,發生了一件誰也意料不到的事。
最先發現情況的是慶富。慶富在排頭掌棹,眼尖得很。他看見前面有一節木頭在水‘波’裡一起一伏。大瑤河裡漂木頭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況且剛剛漲了端午水。可那根木頭時不時翻過身,還一會兒打一下橫,這就引起了慶富的注意。後來他看見木頭上有兩節白‘色’的東西,粗看以爲是空心蘿蔔或爛白菜幫子,再細看竟是兩隻手。慶富頭皮一炸,斷定是遇上了投水‘浪’壩的拋屍骨了。他趕緊叫過百順來。百順被他的聲音嚇了一跳。
百順走過來,看見慶富的臉‘色’有些不對,就問他怎麼了。
慶富指着前面那根木頭叫他看。
百順說,那是一根木頭啊。
慶富說,你看那木頭上那兩截白‘色’的。
百順定睛一看,叫道:“啊呀,那不是一個人嗎?!”
他的喊聲把蓋草和程似錦都驚住了。
百順說:“快去看看,估計那人還活着,要不然那手怎麼還巴着那根木頭呢。快,快捱過去看看,把他救起來。”
程似錦也看見了那根木頭和那根木頭上的兩隻手,他看到的時候感覺那手還動了動,沿着手動的方向,他看見了一頭‘亂’發下,一個人蒼白的臉。他說:“真的是人呢!——那人還沒有死,快,快划過去救他啊。”
幾個人在木排上‘操’起了木板,猛划起來,木排的速度又加快了些。
木排近了,再看那根木頭時,真的看見一個人用兩隻手緊緊地巴在那根木頭上,他的頭靠在木頭旁邊,顯然沒有了一絲氣力。木排緊挨着他靠攏過去,百順和蓋草扯着那根木頭,把那個人拖上了木排。
溺水的是一個年輕男子,活脫脫是一具‘裸’體的死屍。
幾個人都嚇住了。
百順還是膽大一些,他蹲下身子,用手探了探那人的鼻息,驚喜地說:“還有氣呢,還活着呢!”
慶富說,快給他倒水,做人工呼吸。蓋草跑過去掌棹,換下慶富。慶富探了探那人的鼻子,感到他呼吸還不是很微弱,就很老道地將那人的口腔、鼻子清理了一遍,然後他四肢着地,弓起身子,叫百順和程似錦把那人擡到他身上來。
百順明瞭他的意思,和似錦兩人把那人摟起來,讓他腹部緊貼慶富的背,腦袋向下倒懸。那人肚子裡的水嘩啦一聲吐了出來,之後頭開始搖晃,嘴裡發出呼嚕嚕的聲音。
慶富伏下身子,讓那人跟着輕輕地落到木排上。在百順、似錦的幫助下,他翻過身來,讓那人仰躺在木排上。那人粗重地呼吸了幾口,氣息又弱了。慶富說,還得給他做做人工呼吸。他捧了一捧水,擦了擦那人的口腔,用一隻手捏住其鼻孔,嘴對嘴輕緩吹氣。那人的‘胸’部開始起落,呼吸跟着也均勻起來。
慶富走到木排邊,洗了嘴巴,吐了一口唾沫,說:“這小子命大,死不了。”
他接着又吐了一口唾沫,說:“這傢伙肯定是喝醉了酒,掉下了河,被水衝到這裡來。呸,一嘴巴的酒味!”
那人哼哼嘰嘰的,開始叫冷。
百順把衣服脫了,蓋在他身上。他想了想,把衣服給他墊着,叫慶富也脫了衣服,給他蓋上。
百順說:“不曉得是哪裡的人。”
慶富說:“八成是上游哪個寨子裡的。”
百順說,得找個寨子,給他‘弄’點熱湯,給他找點吃的。溺水的人怕冷,又特別餓。
慶富說,還得給他吊幾瓶水。他說,下一個寨子就是仙橋,有醫生。
百順嘆了口氣,自嘲地說,我這人真的手氣痞,走到哪都碰到這號事。一看旁邊的似錦,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頭說,似錦也是被我碰上的,哈哈,似錦,我不是說你哦。
程似錦笑笑說,你是救星福星啊,要死的人碰上了你,就死不了啦——所以說,你們都是貴人啊!
慶富走到排頭,換下蓋草,自己掌棹。他說,快趕路,早點到仙橋去,給這人找個醫生。
蓋草走過去,看了看那人,見他臉‘色’有了一絲血‘色’。他說,這人年輕,命大,死不了羅。他把自己的衣服解了下來,加在那人身上,然後抄起一塊木板,跟百順、似錦一起在木排邊用力划起槳來。
原本喜歡看風景的似錦也無暇顧及兩岸,他的眼裡只有眼前飛濺的‘波’濤和‘浪’‘花’。
一路,除了跟後面木排上的沙鱉他們說了這件事,告訴他們一起在仙橋落腳。之後,木排上再沒有誰說一句話。
木排鼓起風帆,在河道上急速地向前行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