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過年了,問題越來越多。
很多領導就象救火隊員,從這裡奔往那裡,撲向每一個出事的地點。曹書記終於冷靜下來,因爲他發現了很多問題。
如果一套班子,沒有系統的計劃,只能打亂仗,事情勢必就成了今天這樣子。每個人看起來都很忙,可事實上忙什麼呢?誰也說不上來。
現在這狀態,一套班子成了救火隊員,這說明了什麼?說明這套班子沒有條理性,也說明這個領導沒有能力,不能正確領導整個班子正常運轉。
這是曹書記最近考慮得更多的問題,現在的政府班子,一個剛愎自用,一個年輕氣盛,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勢同水火,班子怎麼搞得起來?
曹書記也知道,顧秋這個人有很多的想法,他真正想把地方經濟抓起來,但是環境和各種因素,造成了他的困撓。
而縣長這個人呢,他的想法不同,他跟大多數人一樣,沒太多的上進心,他的目的就是如何拍馬上面的馬屁,同時防止下面的人太突出,動搖自己的地位。
在政績上,他並不想太突出,他只希望保持原狀就行了。更有一種可能,他還是想跟上屆領導一樣,得過且過,一旦逮住機會,拍屁股走人。
至於地方經濟,他從來都不考慮。
顧秋大力提倡,要把自來水工程搞好,他也是必到牆上了,不能回頭。可他在這個工程上,嚐到了甜頭,卻連湯都不給人家留一口,這就是他和顧秋之間的矛盾根源。
現在曹書記將面臨一個選擇,要麼調走縣長,要麼調走顧秋。他必須選擇一個,清平班子才能安靜下來。
要是曹書記到上面反應情況,爲了維護地方的穩定,上面肯定要考慮這些因素。
至於留誰的可能性更大,曹書記根本無法預料。
因此,這幾天晚上,曹書記一直都睡不好。
他在權衡兩個人的利弊,到底哪個對自己更有幫助?
大年二十四的晚上,過小年。
曹書記出發了,坐着他的一號小車,直奔市委。
這天下着雨,路上有些滑,曹書記坐在車上,心事不寧。司機小心翼翼的開着車子,秘書在前面時不時注意着他的表情。
到目前爲止,秘書也不知道,曹書記突然離開縣裡,去市委幹嘛?
車子一路巔波,二個小時後才趕到市裡。市委書記今天回家早,在陪着妻兒老小享受天倫之樂。
曹書記趕到的時候,他正看着三歲的小孫女跳舞。女兒跑過去開門,看到是清平的曹書記,就喊了句,“爸,曹書記來了。”
曹書記這次是沒有做任何通知,冒冒失失殺過來的,他當時在心裡想,如果市委書記在家,那就是天意,如果他不在,那也是天意。
市委書記聽說清平縣曹書記到了,哦了一聲,看到曹書記提着東西,就皺起眉頭,“你這是幹嘛,哪學來的這一套?”
曹書記道:“沒什麼,沒什麼,我只是過來看看領導,順便談些事。”
都這個時候了,不能再賣關子,有話就直說。市委書記看他這臉色,就知道有重要事情,於是站起來去了書房。
曹書記自然尾隨而去,在市委書記的書房裡,兩個人坐下來談。市委書記道:“你說吧,什麼事情讓你如此焦急。”
曹書記說,“不是急,是我再三考慮,仔細斟酌,還是做出了這個決定。這也是我今天晚上過來見您的原因。”
市委書記很慎重,“你說說看!”
曹書記把清平的現狀,以及顧秋和縣長兩個人的優劣,都很公平,公正的說出來,也不偏袒誰。
曹書記說,“這是我個人觀點,個人看法,當然,也可能有不到之處,但我心裡絕對沒有偏袒任何一個人。”
市委書記考慮良久,“那你自己更希望哪一種合作伙伴?”
清平是個老大難的問題了,它的貧困由來以久,曹書記說,“不是我想要哪個,我的想法是,組織上對我搭什麼樣的班子,我就接受什麼樣的班子。按清平的現狀,維持原狀是遠遠不夠的,它需要下猛藥,下重藥,也許纔會有一絲生機。”
市委書記笑了,“這不答案就出來了?你說你不知道選擇哪個,但你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曹書記說,“這算是我要的答案嗎?”
市委書記道:“至少你知道的我,就是這個答案。”
曹書記又道:“可顧秋同志太年輕,而且性情剛烈,我怕有些駕馭不住。”
市委書記道,“你自己也說了,他們兩個人都有利有弊,但是哪一個更利用清平的發展?其實我們上面也在考慮這個問題,要怎麼樣才能改變清平的現狀,摘掉貧困縣的帽子,但是一直沒有找到最有效的方案。但是你們自己提出來的,植樹造林,在景觀,綠化方面做文章,這個方案就很好啊!”
曹書記抹了把汗,這個方案可是顧秋的主意啊,都是他想出來的辦法,縣長見這個方案不錯,就往上面報了,說是自己的想法,結果得到市委領導的表揚,肯鼓勵他們把這個方案做好。
曹書記無奈地道:“其實這個方案,最初還是顧秋同志提出來的。是他經過多天的研究,才得出的結論。”
“是嗎?那很不錯嘛,這說明顧秋同志還是有才幹的,這是棵好苗子,你是老同志了,好好帶帶,將來說不定能有所作爲。”
曹書記有些忐忑不安,顧秋同志這些方面都很好,就是有些難以駕馭。這是他的心裡最真實的想法。
市委書記抽着煙,眉頭皺了起來,“關於他們兩位同志的安排,容我再考慮考慮,我也得跟組織部的同志商量一下,通個氣嘛。到底留哪一個,或者兩個都留下,我現在不能答覆你。你先回去吧!”
曹書記從市委書記家裡出來的時候,突然感覺到一股冷風襲來。此刻他才發現,自己竟然緊張得連背都溼了。
黑漆漆的天空,沒有一點星光。夜幕下,寒風呼啦啦的響。曹書記擡頭看着天,揹着雙手,慢慢走在大街上。司機和秘書開着車子,緊緊跟着。
看來曹書記今天不會回去了,秘書記司機開車去酒店定三個房間。
曹書記一直走,一直走,心裡反反覆覆在掂量着今天這事。市委書記的話,始終在他耳邊響起。
“關於他們兩位同志的安排,容我再考慮考慮,我也得跟組織部的同志商量一下,通個氣嘛。到底留哪一個,或者兩個都留下,我現在不能答覆你。你先回去吧!”
他當然得考慮,如果上面同意了,接受了自己的提議,那麼留下來的人,將繼續跟自己一起治理清平。
現在被冷風一吹,他的思緒完全清楚了。
的確,市委書記說得不錯,他嘴上說不偏袒誰,但是心裡早已經有了明確的答案。根據清平的現狀,顧秋或者比縣長更適合留下來跟自己搭班子。
清平這個貧困縣,如果一味的腳踏原地,止步不前,這樣下去是要出問題的。既然早知道結局,爲什麼不早下決心?
曹書記突然想明白了,眉頭舒展,掉過頭來,對秘書說,“回清平。”
“啊?”
秘書傻眼了,“書記,我已經叫司機去開房了,天這麼黑,路上又滑,還是明天再走吧!安全第一啊!”
曹書記聽他這麼說,也就同意了,“行!那就去酒店!”
秘書嘿嘿一笑,頭一次發現老闆這麼好說話,如此痛快!
第二天一早,市委召開常委會議,市委書記就清平的問題,在會議上展開了討論。
清平縣呢,縣長一早起來,也準備去市裡跑動跑動。他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要跟上級反映反映,政府班子裡,不能再留下顧秋這麼一個副職了,他的存在給自己帶來了極大的不便。
誰知道剛剛出門,不知從哪裡飛來一坨黃泥巴,叭地一聲,正正濺在他的衣服上。
司機就喊,黃了,黃了!
縣長一怒,罵了句,會說話嗎?大清早的,什麼黃了黃了?
秘書立刻道:“好兆頭,飛黃騰達啊!縣長,您要升官了。”縣長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連泥巴也不擦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