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要吃晚飯,外面響起一陣汽車喇叭聲,顧秋說,“你去看看誰來了?”
從彤道:“又不一定是找你的。
顧秋道:“有可能是曹書記。”
從彤纔不信,曹書記會來這裡?他怎麼可能親自來看你?
話還沒說完,外面就有人敲門了。
“顧縣長,曹書記來了。”這是曹書記秘書的聲音,下午他就來過了,顧秋看了從彤一眼,從彤撇撇嘴,打開門。
曹書記果然站在門口,從彤立刻喊,“請進,快請進。”
這是曹書記第一次來這種地方,他看着顧秋這宿室,除了新裝的空調外,多了冰箱和純平的大彩電。
曹書記笑了起來,“家裡還不錯嘛,都用上空調了。”
顧秋說,“老婆不習慣,就裝了個空調。”
其實樓上副書記也裝了空調,曹書記坐下來,“你們這些大城市的人,呆在這個山溝溝裡還習慣嗎?”
顧秋道:“我又不是第一次來。在這裡都快過去一年了。”
曹書記說,“你這是在批評我啊,說我不關心班子裡的同事,都一年了,也沒過來看看。”
從彤在旁邊說,“他不是這個意思啦,曹書記你誤會了。”
曹書記說,“你不要幫他解釋,他這小子就是這德性,什麼話都敢說,不光是私人場合,就是大會上,該放炮他照樣放。”
顧秋笑,“曹書記今天過來體恤民情了?”
曹書記道:“我早就想過來看看,不過清平縣的條件的確艱苦了點,各方面的設施跟不上,大家要克服。將來等我們條件好了,也建幾棟大房子,每個同志分一套,讓他們真正過上城裡人的日子。”
現在的清平縣,不要說顧秋這樣的副處級幹部,就算是曹書記這個一把手,也是住平房,只不過房間是單獨的小院。
顧秋說,“這個夢想好遙遠,清平縣要過上這種日子,恐怕不是三五年的事情了。”
曹書記說,“你們要有信心嘛,我這個半老頭子都不怕,你們擔心什麼?”
從彤在旁邊說,“曹書記一點都不老,年輕着呢!”
曹書記笑着說,“小從真會說話。”
秘書在旁邊站着,恭恭敬敬的。
顧秋呢,自然知道他的來意,他不提,顧秋也是吱聲。
曹書記當然不能進來就問,當領導的,最講究個循序漸進,他有什麼話,也是慢慢的,繞着圈子來。曹書記問顧秋,“你的身體情況怎麼樣了?還能撐得住嗎?醫院的結果出來沒有?”
顧秋說,“還行,這種問題,除非手術,否則總是有些麻煩。”從彤看到顧秋說話的時候,眼睛望了眼自己,她馬上接過話題,“醫生說,不能太勞累,要多注意休息,也要經常出去走走,別看東西專注太久了。在生活上注意保養和調節,慢慢會好起來的。”
曹書記點點頭,從彤道:“醫生建議保守治療,所以恐怕要些時間。再說他現在在服中藥,情況大有好轉。”
“那就好,那就好。”曹書記對着顧秋道:“你可是我們班子裡的棟樑,重要骨幹,很多工作離不開你啊!”
顧秋笑了起來,“曹書記言重了,清平班子裡藏龍臥虎,人才濟濟,我資歷淺薄,經驗不足,又年輕氣盛,哪算得上什麼骨幹。說不定在別人眼裡,就是一個瘤子。”
這個比喻,倒是十分恰當,有人就是當他是一個瘤子。而剛纔這幾句話,說什麼資歷淺薄,經驗不足,年輕氣盛的話,正是某人說的。
俗話說,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只要你說了這樣的話,自然就會傳到別人的耳朵裡。
曹書記當然也聽說了,不由尷尬地咳嗽了幾聲。
顧秋所謂的人才濟濟,實際上是一種諷刺。上次袁副縣長被查,居然查出高達幾千萬的身份,這不是一種諷刺嗎?
一個貧困縣的幹部,居然身價千萬,他這些錢哪裡來的?顧秋可以說,今天是他姓袁的栽了,如果他沒栽,他還是有些人眼裡的一個好官,一個好乾部。
但是在這些沒有栽的幹部中,就沒有第二個,第三個袁副縣長了嗎?恐怕不見得吧?
沒有人敢跟顧秋打這個賭,只是有些人很緊張,生怕上面把這個洞越扯越大,以至他們惹火燒身。
曹書記說,“今天縣長本來是要跟我一起來的,但是他臨時有事,來不成了。”
顧秋當然知道,這是一句假話,一句撐面子的話。以縣長的性子,他纔不會過來看自己。
一個面對錯誤,缺點不敢承認,那這個人也不會有太大的發展。肚量太小的人,註定沒有大成就。
顧秋倒是下了決心,如果他再這樣專權,急功近利,對自己防得象賊一樣,自己是不會再出半分力。
他們要搞什麼項目也罷,出了什麼問題也罷,自己都不管,置身事外。
更重要的是,顧秋爲他們挖了一個巨大的坑,這個坑,足以埋葬他們的仕途,讓他們這輩子永無出頭之日。
市委那邊的領導,對清平縣提出的褲帶經濟,是大爲讚賞,也寄予厚望。既然上面如此重視,你又拿不出來政績,你怎麼跟領導交代?
交代不了政績,那你就交代自己的前程。
曹書記算是明白了,顧秋當時通過自己,轉達了這麼一個意思,他把自己研究出來的規劃,用很強而有力的數據,獲得了大家的支持。
但是這個方案的實施,必須有資金來做後盾。市林業局給予的支持,就是五十萬顆杉木苗子和松樹苗子,而計劃中的景觀樹木,那可不是一點點啊,而是數百上千畝萬畝。
這些樹木,計劃在三五年以後,遠銷到其他城市去的。這麼龐大的計劃,需要上億的資金。
還需要省裡的支持和銀行貸款,區區市林業局那裡點幫助,無疑是杯水車薪。
縣長在市裡有點人脈,但是在省裡形同盲人,根本摸不到方向。曹書記想表達這麼一個意思,要顧秋同志繼續完成這個艱鉅的使命,大家齊心協力,把清平經濟搞上來,摘掉貧困的帽子。
這本來是最理想的方案,但是政府班子不團結,不和諧,正副縣長之間有矛盾。矛盾的起源,卻是縣長這個一把手小家子氣。
曹書記聽顧秋的口氣,好象也不情願,沒什麼動力。積極性明顯沒那麼強了,曹書記道:“現在你不能喝酒,要不我們找個時間,好好喝兩杯。”
他說要喝酒,肯定要叫上縣長,解決兩人之間的矛盾。從彤說,“醫生吩咐,千萬千萬不能喝酒,這酒還是戒了吧!”
曹書記說,“男人無酒,那還有什麼意思?”
他看時間不早了,對顧秋說,“明天記得到我辦公室來,我們好好分析一下清平的發展趨勢。”
換了別人,這可是多麼興奮的話題?曹書記找你談工作,那是多麼大的榮耀?可顧秋臉上沒什麼喜色,他知道曹書記的用意,就是說服自己去融資,去貸款,去找後門,找關係。
看到曹書記要走了,顧秋站起來,送他們到門口,“曹書記慢走!”
曹書記擺擺手,彎腰上車走了。
從彤關上門,“他是來當說客的?”
顧秋說,“他是關心那個項目沒有啓動資金。他們已經跟上面立了軍令狀,寫了保證書,如果完不成,那是要承擔後果的。”
從彤道:“那縣長爲什麼不來?他不來,你就不要答應,一定要他向你低頭。”
顧秋哈哈大笑,“你太有意思了。”
從彤把嘴巴一翹,“那當然,不能老是讓你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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