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休息室的是向天亮的姐夫李他是縣人代會代表,也是來開會的。
互相介紹一番,寒喧幾句,黃磊點點頭走了。
“姐夫,你不去禮堂開會,跑到這裡來幹什麼?”
李笑道:“你也是人大代表,你爲什麼不去開會啊?”
“呵呵……我討厭開會,所以幫邵三河辦案去了,這不,忙了一夜呢。”
“我說麼,在禮堂裡找了幾遍,就是找不到你們兩個傢伙。”
向天亮笑着問道:“姐夫,你找我和三河兄有事?”
李道:“是這樣,你和邵三河在這次人事調整中,不是提撥了不少人嗎,其中有一些是我認識的,他們找到我,想和你們聚一聚,一起吃頓飯。”
“行啊,你負責安排吧。”
李問道:“叫上劉長貴嗎?”
劉長貴是晉川鎮黨委書記,現在已經徹底的成爲向天亮和邵三河的死黨。
向天亮笑着點頭,“咱們家鄉的父母官麼,老劉當然缺不得偉義那小子怎麼樣了?”
“他啊,象只無頭蒼蠅,正到處找關係調動呢。”
吉偉義是晉川鎮鎮長,是原政法委書記王再道的人,王再道垮臺後,他已經被邊緣化了。
請客吃飯,是聯絡感情、增進友誼的好辦法,向天亮現在也不得不重視起來,何況這一次他所提撥的人,大部分是人家介紹的,以前不瞭解甚至不認識,那就更得見上一面了。
“姐夫,這次請客是第一次和他們喝酒,就由我來買單了。”
“你有錢嗎?笑問道。
向天亮咧嘴一樂,“我當然有錢了。”
“你哪來的錢?你們這次一下子提撥了差不多一百個人,既然請客,總都要輪流請一遍吧,就你那點薪水,你拿什麼請啊?”
向天亮笑道:“這次人事調整,我住的地方堆滿了禮物,連誰送的都不知道,沒辦法,還不回去,又不能扔掉,所以我讓丁文通把一屋子的禮物都變成了錢,於是,我就變成了有錢人。”
“天亮,你總算學會收禮了。笑道。
之於他們,用之於他們,算是入鄉隨俗吧。”
人治社會也是人情社會、關係社會,背靠大樹好乘涼,身後的樹越大,享受到的蔭涼越多,後臺越硬,可支配的資源越多,把主要放在拉關係上,是混官場的訣竅。
李把請客地點定在南北茶樓,他知道這是向天亮的“關係戶”,反正茶樓也不再是純粹喝茶的地方,名酒佳餚一應俱全,檔次不比濱海大廈差多少。
按照向天亮的意思,先請三桌,能參加的都是些實權派,象各個鄉鎮的一二三把手,縣委縣屬部門的一二把手,只要是屬於“自己人”,都一一發出了通知。
這樣的“通知”,比會議通知還重要,誰都不會怠慢。
對很多基層幹部來說,到縣裡開會,不分大會小會,不管政協會議還是人代會,開會只是形式,乘際攀人情拉關係纔是主要“工作”。
“兩會”開幕式結束後,向天亮帶着丁文通趕到了南北茶樓。
這一次,向天亮把縣委組織部長肖子劍也請了出來。
肖子劍是和邵三河一起到的。
五樓的大包間裡,向天亮起身迎接肖子劍和邵三河。
肖子劍很少出入這種場合,今晚算是破例,向天亮幫他解決了兒子的工作問題後,他的立場就明朗化了,能陪着向天亮和這些新提撥的幹部吃飯,也是對向天亮的支持。
“肖部長,今晚是我請客,你能來我很高興啊。”向天亮笑道。
肖子劍微笑着坐下,“不是說好了叫老肖的麼。”
“口誤,口誤。”
指着三張餐桌,肖子劍問道:“你請的客人呢?”
邵三河道:“天亮通知的是六點,現在才五點一刻,他們會準時到的。”
肖子劍目光銳利,看着向天亮和邵三河問道:“你們倆有事?”
邵三河把趙大剛、錢子坤系列案敘述了一遍。
“老肖,天亮和我當時就決定,把錢子坤留下的照片和帶子都銷燬了,但是,錢子坤人還活着,他的嘴還能說話,所以,難保將來那些被他敲詐過的幹部不被外界知道,一旦名單外泄,即使照片和帶子沒了,但影響一定還是巨大的,會對濱海政壇造成不可估量的衝擊,天亮和我是吃不準啊。”
肖子劍哦了一聲,一時沉吟着沒有說話。
然後,肖子劍笑着問道:“張書記和陳縣長怎麼看?”
向天亮笑着說道:“他們還能怎麼看,他們也是受害者,他們在住院期間,不知道有多少人送過禮,我看你們這些領導中,也就是你老肖和盧海斌部長沒有成爲受害者。”
“我身體好得很,這幾年沒進過醫院。”肖子劍笑道。
“所以,你的看法很重要。”向天亮說。
“未必。”肖子劍微微的搖頭,“以我對張書記和陳縣長的瞭解,你們即使做得最乾淨徹底,他們未必相信,他們照樣會懷疑你們留了一手。”
邵三河點着頭道:“這正是我們擔心的地方,爲了某種需要,我可以讓錢子坤的口供變得乾乾淨,也能原汁原味的保存下來,案子在檢察院和法院兩個環節上,既可以公開,也可以選擇不公開。”
肖子劍嗯了一聲,微笑着說道:“這又是講不政治怎樣講政治的問題了。”
“一語中的。”向天亮也在笑。
邵三河跟着笑起來,“我們講政治,但還得請前輩教導,我們該怎樣講政治。”
肖子劍看着邵三河笑道:“三河,就衝你這句話,說明你已經很講政治了。”
“那也得你幫着把把關。”邵三河謙遜着。
“你們的思路是對的,在咱們這個體制裡,任何活動都要做到政治第一,到什麼時候都不能鬆了政治這根弦,就拿這件事來說,看着就是個刑事案件,但其中涉及到的人和事,卻是體制裡組成者,錢子坤的**,拍的不僅是個人**,還是咱們濱海縣這個官場,就拿張書記和陳縣長來說,他們的住院,不單純是個人治病,更象是一次政治活動,與其說官場如戲場,還不如說官場象張巨大的蜘蛛網,每個身在其中的人都在這張網上活動,領導就是這張大網的中心,在咱們濱海縣,張書記和陳縣長就是中心,能達到牽一髮而動千鈞的高度,他們生病住院,意味着這張網出了問題,在這張網上活動的其他人,肯定要來醫院看望,據我估計,他們中任意一位住一次醫院,至少會有上百人前往,這就等於說,錢子坤每次拍一個住院的人,就相當於同時拍到了上百人,如果把錢子坤拍的照片和帶子都予以公開,那就等於把濱海縣的整張大網放在了陽光下,這會是一場不可想象的政治災難啊。”
向天亮點着頭道:“所以,我們燒燬錢子坤的照片和帶子,是個正確的決定。”
肖子劍繼續說道:“但是,政治是殘酷無情的,不管你做得如何完滿,你的對手是絕對不會相信的,張書記和陳縣長不可能相信你會把錢子坤拍的照片和帶子都燒掉了,因此,作爲防範措施,我認爲對錢子坤的審訊要詳細完整,儘量多的留下口供證據,作爲對張書記和陳縣長不相信的有效準備。”
邵三河問道:“老肖,你認爲張書記和陳縣長會因此而有所動作?”
“肯定的,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他們都是玩了幾十年政治的老手了,認爲你手上有他們的‘東西’,他們也一定會千方百計的掌握你的‘東西’。”
向天亮知道,肖子劍說的東西就是把柄,這不就是剛剛和老傢伙黃磊玩過的麼。
邵三河道:“我知道我該怎麼做了。”
“總之,既然他們認爲你留了一手,那你就真的留他一手。”肖子劍點頭道。
向天亮壞笑了幾聲,“此計甚妙,老肖,你厲害啊。”
擺擺手,肖子劍笑道:“你少損我啊,其實你們早就想到這一招了,所謂的向我請教,無非是想把我套牢而已。”
向天亮笑着承認,這正是他在玩的把戲,把肖子劍拉進來,也是他的“工作”重點之一。
肖子劍以前連笑的時候都很少,和向天亮交上朋友以後,已經和以前大不一樣了。
向天亮及時的轉移了話題,“老肖,咱們不說這個了,說說你幫我辦的事吧?”
“什麼事啊?”
“你上次答應過的,幫我物sè一個新的招商局長。”
肖子劍噢了一聲,“找到了,找到了。”
“誰啊。”
“老油條。”
“老油條,老油條是誰?”
肖子劍指着邵三河道:“你問老邵,他知道。”
邵三河對向天亮笑着說,“這個人啊,你馬上會見到的,不過,我給你背幾句他編的順口溜,先了解了解他。”
“順口溜?”
“是啊,他就是因爲幾句順口溜,而從縣公室副主任,被貶到下面鄉鎮當副鄉長的。”邵三河憨笑道。
還有這樣的事?向天亮一下來了興趣,“三河兄,你快說來聽聽吧。”
正在這時,包間的門被推開,門外傳來了笑聲。
“三位領導,請讓我自己來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