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亮走進自己辦公室的外間,秘書丁文通立即站了起來,用十分怪異的目光打量着他。
“你眼睛有病嗎。”向天亮瞪了丁文通一眼。
“噓……”丁文通神神道道的,投在向天亮臉上的目光還是不肯收回去,“像,太像了……特別是這臉型,不對,還是鼻子和嘴巴最像……嘖嘖,簡直是,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啊。”
向天亮楞了楞,莫名其妙地看着丁文通,因爲丁文通的一隻手正指着辦公室。
丁文通的這個手勢,向天亮當然知道是什麼意思,辦公室裡應該有來訪的客人在等候。
向天亮給丁文通立過規矩,只有正科級及正科級以上的官員,纔有資格在向天亮不在辦公室時進去等候。
丁文通的舉止告訴向天亮,來客不是官員,也不會是他認識的人。
果然,丁文通低聲說道:“領導,來了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人,自稱是從京城來的,可是,可是他他他……他和你實在長得太像了。”
“和我長得很像。”向天亮心裡一動,京城來的,又和自己長得像,卻只有三十歲左右,莫非是關家的人,“文通,他說他叫什麼名字。”
“關青亭。”
向天亮一怔,果然是關家的人來了。
“還有,他自稱是天星投資公司副總經理。”
“你再說一遍。”向天亮一把抓住了丁文通的胳膊。
“關青亭,天星投資公司副總經理,和領導你長得太像了。”
向天亮回過神來,鬆開丁文通,擺了擺手,心說他媽的,關青亭是我親叔,能不長得像嗎。
辦公室裡,向天亮看着關青亭,關青亭也在看着向天亮。
丁文通說得沒錯,太像了,除了年齡上的差別和鬍子,簡直什麼都像。
“你好,我是向天亮,請問你是。”
一邊問,向天亮一邊走到邊公桌邊,坐在了老闆椅上,他決定“公事公辦”,就當什麼也不知道。
這個決定雖然是瞬間作出的,但在向天亮心裡,這個決定其實早就深思熟慮過了。
“你好,這是我的名片,我叫關青亭,京城天星投資公司副總經理。”
向天亮接過名片,“關總請坐。”
關青亭坐了下來,“謝謝,向縣長,我來得唐突,打擾了。”
“關總,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向天亮問道。
關青亭臉上露出了一點笑意,“我有什麼事,向縣長不會不知道吧。”
“不知道。”向天亮說,“天星投資公司這個名字,我也僅僅是第二次聽到。”
關青亭微笑着說,“這倒也是,我們天星投資公司以前侷限於京城,這是第一次來江南發展,清河市是我們的第一站。”
“歡迎天星投資公司來清河發展。”向天亮客套着。
關青亭看着向天亮,“可是我聽說,向縣長對我們天星投資公司的到來,好象是不大歡迎啊。”
“聽說,好象。”向天亮淡淡地一笑,“關總你在推理嗎。”
“我還聽說,向縣長對我們天星投資公司的投資計劃,是持反對意見的。”
“哦,你們天星投資公司有具體的投資計劃了,我怎麼沒聽說過呢。”
關青亭說,“你們清河市有個三縣區綜合市場項目吧。”
向天亮點了點頭,“不錯,正在洽談之中。”
“已經舉行了奠基儀式吧。”
“奠基儀式僅僅是官方的形式主義而已。”
關青亭道:“你們的三縣區綜合市場,是由三元貿易公司負責開發的,而三縣區綜合市場的外圍開發,正是由我們天星投資公司負責的。”
向天亮噢了一聲,“請問你們天星投資公司和清河市簽訂了正式協議沒有。”
“沒有。”
“請問你們天星投資公司和我們濱海縣簽訂了正式協議沒有。”
“沒有。”
“請問你們天星投資公司有具體的投資規劃嗎。”
“沒有。”
“由此可見,請問你們天星投資公司和我們濱海縣並沒有什麼關係。”
“向縣長挺會說話嘛。”關青亭笑了笑,“我們天星投資公司不是沒有具體的投資規劃,而是出於保密的需要,現在還不便公開。”
點了點頭,向天亮道:“那麼,關總此次前來,到底是什麼用意呢。”
“向縣長,我此次前來,就是代表我們天星投資公司,與濱海縣zhèng?fǔ洽談三縣區綜合市場的外圍開發合作。”
“關總,憑你的幾句話,就可以洽談雙方的合作了嗎。”向天亮問道。
“我們天星投資公司是有信譽的。”
“對不起,我們不瞭解天星投資公司。”
“那向縣長需要我們怎樣做才能相信呢。”
向天亮微笑道:“關總,這方面的問題,不需要我說吧。”
關青亭問道:“向縣長,我們天星投資公司是你們清河市委張宏書記介紹來的,你不會連張宏書記也不相信吧。”
“對不起,我沒聽張宏書記提起過。”
關青亭又問,“你的意思是說,我們需要張宏書記親自出面了。”
“對不起,關於這一凸,你該去問張宏書記。”
關青亭點着頭,“我明白了。”
“關總,對不起,我們濱海縣歡迎貴公司的投資,但是,我們是不會盲目歡迎的。”
不會盲目歡迎的,話說到這份上,已經沒有必要再繼續進行下去了。
關青亭站了起來,“向縣長,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還會來找你的。”
“謝謝,我隨時歡迎關總。”
望着關青亭的背影在門口消失,向天亮呆立許久,才坐回到老闆椅上。
關家的人居然和天星投資公司摻和在一起,還和市委書記張宏攪和到一塊,這事情有點複雜了。
想了好一會,向天亮拿起了電話。
這事得問問遠在京城的恩師易祥瑞。
電話很快通了。
向天亮:“老師您好。”
易祥瑞:“是天亮啊,有什麼事嗎。”
向天亮:“您忙嗎。”
易祥瑞:“我正在上班。”
向天亮:“您上班。”
易祥瑞:“傻小子,我現在是全國犯罪信息中心的負責人。”
向天亮:“噢,我把這茬給忘了,您老人家現在又返老還童,老當益壯了。”
易祥瑞:“怎麼說話的啊,臭小子。”
向天亮:“老師,我的辦公室剛剛來了一個特殊的客人。”
易祥瑞:“特殊的客人,京城人吧。”
向天亮:“老師您說對了。”
易祥瑞:“誰。”
向天亮:“關青亭。”
易祥瑞:“是小關子,關家老幺,是你的親老叔啊。”
向天亮:“和我長得好像,我想應該也是。”
易祥瑞:“天亮,你們相認了。”
向天亮:“沒有。”
易祥瑞:“這麼說,你還是沒邁過心裡的那道坎。”
向天亮:“老師,人家沒那個意思,我總不能剃頭挑子一頭熱,拿自己的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吧。”
易祥瑞:“嗯,你這話在理,你就是你,不要奢望天外之物。”
向天亮:“而且,其中還有兩個原因。”
易祥瑞:“什麼原因。”
向天亮:“關青亭現在是天星投資公司的副總經理。”
易祥瑞:“哦,這倒是個新情況啊。”
向天亮:“您也不知道嗎。”
易祥瑞:“你以爲我是誰,情報部長也管不了他關家的事。”
向天亮:“這麼說來,關青亭成爲天星投資公司的副總經理,是剛剛發生的事了。”
易祥瑞:“天亮,你沒嗅出什麼味道來嗎。”
向天亮:“是專門找來對付我的吧。”
易祥瑞:“只有這個解釋才合乎情理,因爲在我的記憶裡,關家人還沒有從商的記錄,這個小關子成爲天星投資公司的副總經理,還真是個新聞。”
向天亮:“這個……這個這個關青亭,他到底是個什麼人啊。”
易祥瑞:“你想聽實話嗎。”
向天亮:“老師啊,您也學完說假話了。”
易祥瑞:“臭小子,那是你親叔,我當然要注意說話的分寸了。”
向天亮:“您老人家還是快說吧,關青亭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易祥瑞:“小學唸了八年,初中唸了四年,高中只讀了一年,爆炸頭,喇叭褲,能喝能抽,能打能鬧,派出所裡常去的主,你認爲他是什麼人。”
向天亮:“街頭小混混。”
易祥瑞:“正是。”
向天亮:“我的天,關家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啊。”
易祥瑞:“你以爲那,姓關的就不能出個小混混了。”
向天亮:“找小混混當副總經理,這天星投資公司真是絕了。”
易祥瑞:“對了,你剛纔說還有一個原因。”
向天亮:“是這樣,據關青亭說,天星投資公司是清河市委書記張宏招來的,這就是說,天星投資公司、張宏和關青亭,這三者是一條線上的,所以,我覺得情況越來越複雜了。”
易祥瑞:“傻小子,不是情況越來越複雜,而是情況越來越清楚了。”
向天亮:“這倒也是,老師,您認爲我該怎麼辦。”
易祥瑞:“關家的事,我就不能多說嘍。”
向天亮:“老師,您這是什麼意思。”
易祥瑞:“小關子,也就是關家老幺,你的老叔,是關家老太太最疼愛的孩子,而關家老太太的護短,大半個京城都知道的,你明白了嗎。”
向天亮:“我……我明白了。”
易祥瑞:“所以我無能爲力,你自己看着辦吧。”
……擱了電話,向天亮楞楞地坐着,心裡不住地罵,他媽的,這叫什麼事啊。
這時,丁文通推門進來了,“領導,市裡有領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