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老夫子許衡太,大家都說他肚子裡有貨,是乾貨,世事洞明,人情練達,不象老劉頭劉正風,大大的腹部,吐出來的全是水貨。
“我什麼都不知道,但也許我什麼都明白一點。”
許衡太的臉上,笑容停留的時間越來越久了,向天亮一想,馬上明白了其中的緣由。
堂堂的建設規劃局,幾十年來竟沒有一個象樣的綜合檔案室,很多地質和建築被流失和損壞,現在成立的檔案室,正是許衡太奔走呼號十多年的追求,難怪他老臉開花,喜氣不斷,話也比平時多了。
“許老師,你得給我說道說道。”搬了張椅子,向天亮坐到了許衡太身邊。
指着滿屋子的資料,許衡太笑道:“你看我有時間和你說道嗎?”
向天亮撓着頭樂了,“那倒也是,許老師,對付這一屋子的資料,你可別指望我啊。”
許衡太笑得更親和了,“我把你要過來,不是讓你對付這些東西的。”
“是你把我要過來的?”向天亮確實沒到這一點。
道你還想着那個辦公室副主任的位置?”許衡太點着頭道。
向天亮自嘲地笑了,“許老師,自知之明我還是有一點的,象我這種情況,先把鐵飯碗保住,我就謝天謝地了。”
許衡太讚賞的點了點頭,“那就好,先把心態放平穩,然後才能徐徐進取的吃不了熱豆腐,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嘛,我把你要到這裡來,就是想讓你避避風頭,與此同時,也讓你有足夠的時間,把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處理好。”
向天亮聽罷,心裡吃了一驚,“許老師,你是說,我的事情還沒有完?”
許衡太推了推眼鏡,反問道:“少跟我裝了,你自己難道不認爲事情沒完嗎?”
“呵呵,薑還是老的辣啊。”向天亮感嘆了一句。
“所以,你現在的工作是穩定的,沒人會拿走你的鐵飯碗,但是,對不少人來說,你小子就是一枚定時炸彈,你讓他們吃不下睡不着,總之,你的事情完不了。”
向天亮用怪異的目光瞅着許衡太,這個老傢伙,一向是自命清高,自我陶醉,對別人的事不問不逐的,今天這是怎麼了,難道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你看什麼?”
“許老師,你這是……”
“你想問,我今天怎麼突然想起關心你了,對不對?”
向天亮點着頭嗯了一聲。
“你是怕,怕我老頭子成爲第二個老劉頭,表面一套,背後一套,對不對?”許衡太笑着繼續問道。
“嘿嘿,我是這麼想的。”對許衡太,向天亮沒什麼好隱瞞的,這老頭,眼光毒啊。
許衡太道:“你的擔心很正常,機關嘛,其實就是爾虞我詐,好人會做壞事,壞人也會做好事,無所謂好人壞人,就象老劉頭,你不能說他是壞人吧,但他這些天,卻淨做壞事了,可就是這樣一個人,你冷靜的想想,肯定恨不起來,爲什麼?他是一個快要退休的人了,爲自己考慮多一點沒什麼錯,他聽老局長的指揮,明顯的是狗腿子的角他大兒子的工作解決了,他小兒子結婚的房子到手了,他自己的工資也上調了一級,他爲了自己的家庭而努力,你能說他是壞人嗎?”
向天亮點頭道:“你說得對,我不怪老劉頭,他不做,也會有人去做的。”
“這就對了,這就是這個體制的特點,利益驅使,人心所向,你不上去拿,自會有人去搶,在機關裡混,失敗者只能怪自己無能,你也一樣,只能靠自己的努力,去闖出一條屬於自己的路來,不論成敗,無怨無悔。”
“謝謝,許老師,謝謝你。”
“真想知道我爲什麼幫你嗎?”
“現在更想了。”
許衡太笑着說道:“我當年參加工作的時候,是在市師範學校當老師,我在那裡工作了三年,有一個人,他對我幫助很大,可以說是我的人生導師,你能猜出他是誰了吧?”
“是柳清陽柳老師?”
許衡太含笑點頭,“柳老師一直沒對你說我們的關糸,是因爲我需要觀察你。”
向天亮恍然大悟,難怪柳清陽對自己在建設局的情況瞭如指掌,難怪許衡太對自己不冷不熱,刻意的保持着距離,原來是這麼一層關糸啊。
“許老師,那以後,以後我可就靠你了。”向天亮笑道。
許衡太搖着頭道:“我幫不了你,也沒什麼可以幫你的,至少,現在是這樣的。”
“爲什麼?”
“你也看到了,只要老局長不走,新局長不來,建設局就不會安寧,你也就不會安寧。”
向天亮低聲問道:“許老師,你認爲,他們四位誰最有希望啊?”
所謂的四位,當然指的是四位現任副局長,高興、陳文運、于飛龍和孫佔祿。
“都有希望,也都沒有希望。”許衡太道。
“這是爲什麼?”向天亮很是不解。
許衡太笑道:“大家都忽略了一個問題,上級爲什麼一定要就地提撥,難道就不能從外面往建設局調人嗎?”
“對啊,那這麼說,現在還沒有消息了?”
許衡太點頭道:“沒錯,但這跟你沒關糸,你還是先集中把自己的事情解決好。”
向天亮又撓起了頭,“許老師,我現在是毫無頭緒啊。”
“你的事麼,柳老師基本上都蠻瞭解,我這幾天和他聊過,現在你的手上,至少掌握着高興、于飛龍和孫佔祿的秘密,其中對於飛龍是致命的,對高興和孫佔祿,也足以徹底扼殺他們政治上的希望,這就等於說,你手上有個套子,你把他們給套住了。”
思忖着,向天亮道:“你是說,我要想個辦法,把那個套子拿掉,這樣,他們就不會關注我了。”
爲了你自己,套子不能丟掉,只需要製造一種假象,讓他們不再覺得套子的存在。”
向天亮道:“我對某些人作出過承諾,只要他們不整我,我不會引爆手中的炸彈。”
“幼稚,政治上的承諾,不如菜市場上的爛白菜值錢。”
許衡太轉過身去了。
向天亮若有所悟,正要開口,腰間的尋呼機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