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亮所說的“反擊”,是上午縣常委擴大會議上要討論的議題,關於東江省清海河綜合貿易市場的土地調撥問題。
上午八點半,原定的縣常委擴大會議,在縣委小會議室如期進行。
向天亮姍姍來遲,等他走進小會議室時,會議已經開始了。
縣委書記陳美蘭的講話,被向天亮的姍姍來遲所打斷,絕大多數注意力被向天亮吸引過去了。
因爲向天亮的臉拉得很長,那表情象要找人吵架,或象剛和人吵過架似的。
縣委副書記肖子劍微笑道:“天亮,你跟誰較勁了。”
向天亮在靠牆的椅子上坐下,沒好氣的說,“老肖,你別坐着不腰疼,我可是一晚上沒睡能高興得起來嗎。”
縣長陳樂天還不知道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天亮,發生什麼事了。”
指着公安局長邵三河,向天亮說,“你問老邵吧。”
陳樂天看向了邵三河。
“陳縣長,我正想着要不要向各位領導彙報呢。”邵三河道,“昨晚下半夜,國泰集團公司黃總在南河縣境內受到劫持,幸虧我們動作迅速才沒出大事,現在黃總等三人還在醫院裡接受治療。”
陳樂天吃了一驚,“豈有此理,這是誰幹的。”
對於國泰集團公司,陳樂天是很重視的,儘管他知道國泰集團公司和向天亮關係密切,但國泰集團公司是納稅大戶,現在的縣財政收入,有四分之一以上來自國泰集團公司,正是有了國泰集團公司,現在的縣財政rì子纔好過了,國泰集團公司不能出事,是全縣上下的共識,作爲一縣之長,更重視國泰集團公司這個財神爺。
陳美蘭衝着邵三河點點頭,“老邵,你把咋晚發生的事,向大家通報一下吧。”
邵三河應了一聲是,一口氣把咋晚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會議室裡頓時靜了下來。
向天亮也趁機觀察着常委會裡的四個新成員。
縣紀委書記廖仲文四十多歲,面慈目祥,臉上掛着一絲淡淡的笑意,完全沒有一般紀檢幹部的冷麪孔,向天亮與他打過交道,知道他是市紀委書記李長勝的人,瞭解他的人都私下叫他“笑面虎”,可見他也有人xìng的另一面。
而另外三位,向天亮至今還不知道,他們在市裡的靠山是誰。
向天亮深信,在現在的官場體制裡,沒有靠山沒有圈子,是很難爬到縣委常委班子裡去的。
縣委組織部長焦正秀,看上去也已年過四十,是清河藍田縣人,轉業軍人,原來是藍田縣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據說在部隊時就是正團級的幹部。
武裝部部長馬騰是本地人,五十歲左右,在部隊裡是野戰部隊的師副參謀長,去年底轉業的,來上任前一直在省黨校學習,在向天亮眼裡,這就是一個小老頭,和他的前任許賢峰差不了多少。
向天亮最關注縣委辦公室主任周挺。
在向天亮眼裡,這個三十多歲、來自市委辦公室的周挺,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小白臉,至少沒有官相,倒象是大學裡的酸秀才,反正向天亮不喜歡。
離向天亮坐得最近的人,是縣檢察院檢察長盧賓和縣人民法院院長項伯樑,兩個人一左一右,似睡非睡,對開會顯得漫不經心,向天亮對這兩個人是蠻瞭解的,以前縣政法委開會的時候常湊在一起,知道這兩個人只關心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對縣委常委會裡的人事不大關注。
這時,小會議室裡響起了手機鈴聲。
這一定是陳美蘭的手機在響。
縣委常委會開會,別人的手機不敢開,只有縣委書記陳美蘭纔有資格。
乘着陳美蘭接電話的時候,盧賓和項伯樑突然睜開眼,幾乎同時挪動椅子靠到了向天亮身邊。
向天亮心裡一樂,翻着白眼左右瞅了瞅,小聲問道:“幹什麼幹什麼,你們倆想幹什麼。”
“嘿嘿……貢獻根菸吧。”盧賓伸出食指和中指比劃着。
“我也來上一根。”項伯樑也笑着。
“我呸,你們倆準沒安好心。”向天亮掏出了香菸。
三個人都點上了香菸,盧賓吸了幾口,吹着菸灰低聲說,“天亮,最近我們檢察院經費有點緊張,你幫我搞一點。”
“什麼意思。”向天亮jǐng覺起來。
盧賓笑道:“你就別裝了,你的農業口整了兩個大項目,一個引水工程,一個土壤改良,直接從京城弄錢,票子大大的。”
項伯樑也來接腔,“就是啊,你那是大生意,給我們下點毛毛雨,就夠我們吃喝不愁嘍。”
向天亮樂不可支,“狗鼻子挺靈的嘛,八字還沒一撇,你們倆就打起主意來了,這都什麼人品啊。”
“我有內幕。”盧賓說。
“我也不白佔你的好處。”項伯樑道。
“少來誆我,一個一個說,我看看有沒有價值。”
盧賓道:“這位焦正秀部長,在部隊的時候曾是我的老上級,我當排長時他是連指導員。”
向天亮聳了聳雙肩,“這算什麼內幕,檔案裡一查,就能知道你們曾在同一條戰壕裡趴過。”
“他是市委組織部長餘勝chūn的人。”盧賓道。
向天亮疑道:“不會吧,餘勝chūn又沒當過兵,兩個人怎麼會湊到一塊去的呢。”
“這就叫一條龍,市委副書記周平當市委組織部長的時候,餘勝chūn就是市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兩個人當時不對路的時候,就同時同意焦正秀出任藍田縣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現在兩人對路了,又同時推薦焦正秀到咱們濱海縣擔任縣委組織部長,這不成了一條龍了嗎。”
“噢,原來是這樣啊。”
“我這內幕有沒有價值。”盧賓問道。
“價值不小,不過……”
“不過什麼。”
“你老盧是焦部長的老部下,你不也成了一條龍上的一環了嗎。”
盧賓推了向天亮一把,“去你的,我是什麼人,別人不瞭解,你難道還不瞭解麼。”
向天亮一本正經的說,“知人知面不知心嘛。”
盧賓正要開口,會議室裡出現了一陣sāo動。
陳美蘭已接完電話,宣佈休會後,率先離開了會場。
緊接着,縣長陳樂天,縣委副書記肖子劍,還有縣政法委書記、縣公安局長邵三河,相繼離開了會議室。
向天亮知道,應該是北城區和南河縣的人到了,兩個公安局,各有七人和五人被濱海公安局扣了,關係到三個縣區的關係,和那個三縣區綜合市場的合作,北城區和南河縣來的人,除了公安系統的負責人,起碼還會來個區長或縣長,所以,縣委三個頭頭纔會聯袂而出。
領導不在,會議室裡頓時活躍了起來。
縣長助理、縣zhèng?fǔ辦公室主任羅正信,也想挪動椅子朝向天亮湊過來,“三位,你們在討論什麼機密啊。”
“羅胖子,沒你的事,去去去。”盧賓瞪了羅正信一眼。
項伯樑將羅正信推了回去,“老羅,你和天亮天天都在一個大樓裡,就不要在這裡湊熱鬧好不好。”
羅正信知趣的退到一邊,“你們繼續,你們繼續。”
盧賓盯着向天亮,“天亮,咱們繼續。”
向天亮笑着說道:“繼續可以,錢也沒有問題,只要我可以弄到,但是,我有三個問題。”
“你說,你說。”盧賓忙不迭的說。
“一,你們檢察院就那麼幾個人幾條槍,你們真缺錢嗎。”
盧賓立即苦起了臉,“三輛破車都趴下了,我去市檢察院開會都要向羅胖子借車,你說我有錢沒錢。”
“呵呵……夠可憐的。”向天亮笑着說,“老盧,我更關心第二個問題,你說的一條龍。”
“你是怕我成爲他們一條龍上的一環。”盧賓問道。
向天亮笑了笑,“麻將十三張,最爽一條龍,你老盧說定就是那十三張牌之一。”
盧賓急了,“我是那樣的人嗎,我是那樣的人嗎,不信你問問老項,來開會的路上,我還跟老項說,我們倆以後就跟着你天亮混了。”
“我可不敢帶着兩位老哥混,言重,言重了啊。”向天亮笑道。
項伯樑道:“我可以證明,老盧說過這話。”
向天亮微笑道:“老盧,那我就不客氣的說第三個問題了。”
“什麼問題。”
“你們檢察院的時小雨,原來是檢察官,你老哥怎麼把她整成普通文員了。”
盧賓吃了一驚,“她是徐宇光的兒媳婦啊,徐宇光倒黴後,院黨委決定讓她退出一線,怎麼,你們……你們有瓜葛。”
向天亮笑着說道:“我們是高中同學,同學不同屆,用你老盧的話說,我們也是一條龍,再說了,人家的公公犯罪,關兒媳婦什麼事,你老盧搞株連九族那一套,有點太那個了吧。”
“噢……我明白了,你放心,回去我馬上改正,馬上改正。”盧賓心道,什麼一條龍,時小雨長得那麼勾人,說不定你們有一腿呢。
向天亮滿意的點點頭,“老盧,你不就想爲你的檢察院弄輛車嗎,這事包在我身上,好車沒有,但兩臺桑塔納,就包在我身上好了。”
盧賓連聲道謝,向天亮只要一承諾,一般都能達成,說一百聲謝謝也不多。
旁邊的項伯樑坐不住了,“老盧你一邊待着去,該我了,天亮,該咱倆說道說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