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差十分,清河市南河縣,雲州至清河高速公路南河出口處附近的停車場。
向天亮先認出了一輛掛着雲州市車牌的紅色桑塔納轎車,按照易祥瑞在電話裡的交待,他繞過紅色桑塔納轎車,向旁邊那輛中巴車走去。
嶄新的十二座中巴,掛的也是省城雲州的車牌,車窗上一律拉着窗簾,給人以神秘的感覺。
有些奇怪,向天亮猶豫着放緩了腳步,心裡涌上一股不祥的感覺。
他媽的,出門忘看黃曆了。
太靜了。
中巴車的司機側着臉,向天亮看不清,但心裡卻在琢磨,他是故意側着臉的,爲什麼。
離着中巴車駕駛室五米之遙,向天亮停下了腳步。
他在用心感覺,這時候的他,總是特別的神經質,習慣把自己置於想象出來的危險之中。
他想起了到達南河縣縣城後與恩師易祥瑞的簡短通話。
向天亮:“老師,我到南河縣了。”
易祥瑞:“哦,不準時,你提前了三十八分鐘。”
向天亮:“您教的,提前到達是秘密工作者的必備素質。”
易祥瑞:“我教過你提前半個多小時到達嗎。”
向天亮:“南河縣不是我的地盤。”
易祥瑞:“什麼意思。”
向天亮:“爲了您的安全,也爲了保密,我要檢查高速公路出口及其周邊的情況。”
易祥瑞:“胡鬧,你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在玩欲蓋彌彰嗎。”
向天亮:“老師,我這樣做是錯了。”
易祥瑞:“你少來這一套。”
向天亮:“那我馬上改正。”
易祥瑞:“哼,你小子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事,心虛了。”
向天亮:“瞧您說的,我能有什麼錯誤,再說了,我有錯,也不歸您管麼。”
易祥瑞:“我管不了你了。”
向天亮:“管得了,管得了,您想怎麼管都行,誰讓您是老師呢。”
易祥瑞:“哼,你小子要是起壞心,我收拾你。”
向天亮:“明白,明白,我一定準時到。”
易祥瑞:“兩點,記住了。”
……
好象是話裡有話啊。
語氣,語調,語速,都和以前的有所不同,老師今天是怎麼了。
不對,其中必有蹊蹺。
看了看手錶,向天亮轉身往回走,回到自己車上,發動車子,朝着中巴車前進,慢慢地,在離中巴車不到十米處停下。
然後,是耐心的等待和觀察。
什麼也沒有,一切正常。
快到兩點了。
向天亮重又下車,來到中巴車邊,頓了頓,伸手在車門上敲了兩下。
車門打開,向天亮弓身而上,他首先看到是恩師易祥瑞冷峻的面孔。
接着,是左右兩個黑洞洞的槍口,早有準備地對着向天亮的要害部位。
與此同是,嘭的一聲,中巴車的車門關上了。
向天亮心裡一凜,藉着車內並不太明亮的燈光,他偷眼左右瞥了一下,竟發現左右兩把對着他的手槍,不但保險是開着的,而且手指正緊扣在扳機上。
暗自定了定神,向天亮慢慢伸直了腰,壓下了心裡那一絲絲的驚慌。
車裡靜得有些可怕。
一共是八個人,易祥瑞獨坐,他身前身後的雙人座上,各有兩個中年人,均是面若冰霜,兩個拿槍的年輕人,身材高大,看不清臉龐,還有一個司機,只能看得見後背。
向天亮不開口,儘管心裡緊張,但看到恩師易祥瑞是自由的,他反而暗暗地鬆了口氣。
要麼是恩師易祥瑞被劫持,向天亮排除了這種可能。
要麼是恩師易祥瑞對自己的“考覈”,檢查一下自己所學的東西,是不是還給他了。
要麼就是哪裡出了岔子造成了誤會,那這就是誘捕。
“閉嘴,交槍。”易祥瑞冷冷地說道。
向天亮將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右手慢慢地曲起,撩起上衣,伸也拇指和食指,從裡層的口袋裡將手槍夾了出來。
左邊的年輕人伸出手,將向天亮的手槍拿了過去。
易祥瑞哼了一聲,“戴銬。”
向天亮面無表情,機械地併攏雙手伸了出去。
右邊的年輕人右手拿槍不動,左手亮出手銬,噌噌兩下,熟練地銬到了向天亮的手腕上。
“在左側第二個單座坐下,雙手放在座背上。”易祥瑞繼續下令。
向天亮默默地往左挪了兩步,坐下,雙手放在了前座的座背上。
他媽的,這算怎麼回事,向天亮在心裡罵着。
老師說的,沉默,是此時此刻最好的應對。
那把金槍已到了易祥瑞的手裡,關保險,聞了聞,看了看,掂了掂,退彈夾,退子彈,數子彈,一發、兩發、三發、四發、五發、六發、七發……然後,上空彈匣,打開保險……標準姿勢握槍,舉槍,槍口對準了向天亮。
“啪。”
槍響,槍口在冒火,但沒有子彈飛出。
易祥瑞說,“別具一格的老習慣,第八發也是最後一發子彈,是沒有子彈頭的。”
金槍在易祥瑞的手掌上轉了幾圈,停止不動後,易祥瑞將金槍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裡。
“說話。”易祥瑞看了向天亮一眼。
向天亮沒有開口,只是拿眼睛打量手腕上的手銬。
“說話。”
“說什麼。”
“你什麼都明白。”
“什麼都不明白。”
“難道你不想知道嗎。”
向天亮輕輕一笑,“這是誘捕。”
易祥瑞點了點頭,“你要這麼理解,那我表示同意。”
向天亮鬆口氣,高舉雙手,伸了大懶腰,“噢……最然如此。”
易祥瑞盯着向天亮,“你好象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嘛。”
向天亮聳了聳肩,有些不以爲然,“這是您老人家慣用的手法,您騙人的手法,在世界上當不了冠軍,至少也能進入前三名。”
“臭小子,你夸人的嘴法也沒變,連損帶罵的,水平一點也沒降。”
向天亮撇了撇嘴,笑着說道:“跟您老人家搭上關係,我這輩子是倒黴定了,您看看,我離着您千里之遙,這副縣長當得好好的,您照樣陰魂不散地盯上了我。”
“你小子敢罵我。”易祥瑞似乎有點惱了,“罵夠了沒有,罵夠了,就該轉入正題了。”
“您是要對我進行審訊。”
“不錯。”
向天亮神秘地笑了笑,“那我得提醒您老人家,這是清河市,不是京城市,在這裡辦事,是有講究的哦。”
易祥瑞看着向天亮,說了聲“你……臭小子”,臉色陡變,接着喊了起來。
“下車下車,大家快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