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觀者清,向天亮明白,肖劍南詢問各位領導,看似輕描淡寫,實則步步爲營,暗藏機鋒。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肖劍南是在層層剝蒜,終取蒜心,這刈蒜心就是許西平。
詢問張衡,問得有些不太禮貌,其實是敲山震虎,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果然,聽鑼聽音,許西平也很明白,本來白皙的臉現在變得更黑了。
向天亮和邵三河並肩而坐,二人相視一眼,又互相微微頜首。
真是英雄所見略同,二人均看出來了,肖劍南實際上就是衝着許西平來的,前面對其他人的詢問,不過只是前戲和鋪墊。
肖劍南顯得如此胸有成竹,要麼是掌握了重要的線索,要麼就是受人指使,玩一招閉眼揍人,打着了就是打對了,打錯了大不了得罪人。”
辦公室裡,氣氛有些凝重。
肖劍南還在用自己的目光進行火力偵察,目光極不友好,可以說充滿敵意。
向天亮陡然想起來,肖劍南和許西平還是“仇人”,當年許西平的叔叔參與走私被肖劍南抓獲,許西平曾登門求情被拒,一點面子也不給,後來市財政局招工,肖劍南的弟弟考試成績名列前茅,卻被當時的市財政局副局長許西平踢了出來。
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更何況肖劍南天生的膽氣,不怕得罪人。
當然,向天亮巴不得肖劍南折騰一下許西平,能讓許西平狼狽不堪最好,至少也能殺殺許西平的威風。
但是,向天亮又希望肖劍南不要把事情搞大,如果到了沒法收拾的地步,己方也不會得到好處。
最好是查而不清,查查拖拖,讓張宏許西平等人無暇去推動那個三縣區綜合市場項目。
所以,向天亮不急,反正陳美蘭沒事,他是抱着坐山觀虎鬥的心態,欣賞着姚新民市長召集的這個臨時調查會議。
終於,肖劍南開口了。
肖劍南:“許副市長,你好。”
許西平:“我不好。”
肖劍南:“你什麼不好。”
許西平:“老婆不見了,當然好不了。”
肖劍南:“非常理解,但是,還是要你回答幾個問題。”
許西平:“是在做正式詢查嗎。”
肖劍南:“不是,現在還不是正式調查,但是一位縣委書記突然不見了,調查一下是很有必要的。”
許西平:“這麼說,我是必須要配合你的調查了。”
肖劍南:“必須的。”
許西平:“你想知道什麼。”
肖劍南::“你參加了昨天晚上的市常委擴大會議了嗎。”
許西平:“參加了。”
肖劍南::“在會議期間,你與陳美蘭同志有過交流嗎。”
許西平:“沒有。”
肖劍南::“爲什麼。”
許西平:“你不明白嗎,開會期間允許私人交流嗎。”
肖劍南::“說得是,那麼,會議結束以後,你和陳美蘭同志有過交流嗎。”
許西平:“沒有。”
肖劍南::“真沒有,你們不是夫妻嗎。”
許西平:“夫妻在公共場合,不一定就有交流。”
肖劍南::“昨天晚上你是什麼時候離開會議室的。”
許西平:“不記得了。”
肖劍南::“你是和誰一起離開會議室的。”
許西平:“張書記。”
肖劍南::“你們去了哪裡。”
許西平:“這個你沒權過問。”
肖劍南::“許副市長,你最好回答我。”
許西平:“我陪着張書記去了他辦公室,我們在那裡談了半個多小時我纔回去的。”
肖劍南::“你在離開會議室後,有沒有碰到陳美蘭同志。”
許西平:“沒有。”
肖劍南::“真沒有嗎。”
許西平:“還需要我說第二遍嗎。”
肖劍南::“許副市長,你撒謊了。”
許西平:“胡說八道。”
肖劍南::“不要生氣嘛,生氣解決不了問題。”
許西平:“我再說一遍,離開會議室之後,我再也沒看見過陳美蘭。”
肖劍南:“但是,有人看見了,而且陳美蘭同志正是跟着你走的。”
許西平:“誰看見了。”
肖劍南::“濱海縣委副書記肖子劍同志。”
許西平:“肖子劍同志,你看錯了吧。”
肖子劍:“許副市長,電梯裡的燈亮着,我沒有看錯。”
許西平:“不,你一定是看錯了,我沒有經過電梯附近。”
肖子劍:“許副市長,我的視力還是一點五。”
許西平:“肖子劍同志,嘴下留情啊。”
肖子劍:“請放心,我有一說一,有二說二。”
肖劍南:“好了,許副市長,你不承認也可以。”
許西平:“肖劍南,沒有就是沒有,我爲什麼要承認我沒有做過的事情。”
肖劍南:“許副市長,陳美蘭同志失蹤了,你作爲丈夫,你不焦急嗎。”
許西平:“我不焦急。”
肖劍南:“你爲什麼不焦急。”
許西平:“這我倒要問問你,一個人不見了,多少時間才能確認爲失蹤。”
肖劍南:“二十四小時。”
許西平:“那麼,陳美蘭同志失去聯繫多少時間了。”
肖劍南:“到現在爲止,還不到十二小時。”
許西平:“既然還不到十二小時,能叫失蹤嗎。”
肖劍南:“對普通人來說不是,但對陳美蘭同志來說是,清河市政治保衛條例上有規定,一個縣委書記失去聯繫六個小時,就可以確定爲失蹤。”
許西平:“不管你怎麼說,我也不相信陳美蘭失蹤了。”
肖劍南:“你爲什麼不相信陳美蘭同志失蹤了。”
許西平:“我的老婆,我瞭解她。”
肖劍南:“你真的瞭解陳美蘭同志嗎。”
許西平:“廢話。”
肖劍南:“許副市長,你和陳美蘭同志的感情怎麼樣。”
許西平:“我們感情很好,不勞你關心。”
肖劍南:“許副市長,好象不象你所說的好吧。”
許西平:“那是你情報有誤。”
肖劍南:“你們已經分居快一年了,這也叫感情好嗎。”
許西平:“你胡說。”
肖劍南:“這是事實,你就不要否認了。”
許西平:“肖劍南,這是我的家事我的隱私,和你的調查無關。”
肖劍南:“很有關係,我懷疑你與陳美蘭同志的失蹤有直接關係。”
許西平:“好啊,肖劍南,圖窮匕首現,你終於說出你的心裡話了。”
肖劍南:“不錯,我一開始就懷疑你。”
許西平:“證據,你的證據呢。”
肖劍南:“陳美蘭同志最後消失時和你在一起,而你們又感情不合,正在鬧離婚,你說我有沒有資格懷疑你。”
許西平:“胡說八道,誰說我們在鬧離婚,肖劍南,你這是造謠。”
肖劍南:“造謠不造謠,你自己心裡知道。”
許西平:“……”
肖劍南:“許副市長,何必呢,紙是包不住火的。”
許西平:“好吧……我說,陳美蘭同志並沒有失蹤。”
肖劍南:“陳美蘭同志並沒有失蹤,那她在哪裡。”
許西平:“她連夜去西江省了。”
肖劍南:“爲什麼。”
許西平:“陳美蘭同志小時候有個奶媽,兩人感情很好,情同母女,這幾十年因故失去了聯繫,前不久我去西江省出差,機緣巧合,碰到了陳美蘭同志的奶媽的兒子,這才恢復了聯繫。”
肖劍南:“許副市長,你還是說說,陳美蘭同志爲什麼連夜去西江省。”
許西平:“昨天晚上會議結束後,我突然接到陳美蘭同志的奶媽的兒子打來的電話,說陳美蘭同志的奶媽病危,非常想見陳美蘭同志一面,所以,我勸陳美蘭同志趕緊去一趟西江省。”
肖劍南:“這麼說,陳美蘭同志是去西江省了。”
許西平:“是的,她應該是乘昨晚十一點到省城雲州火車,再在雲州轉乘去西江省的火車。”
肖劍南:“奇怪了,你爲什麼不陪陳美蘭同志一起去。”
許西平:“我們說好了,我把手頭的工作安排好後,會盡快趕到西江省去。”
肖劍南:“還有,陳美蘭同志爲什麼不向市委請假,爲什麼不向濱海縣同事交待一下。”
許西平:“這是我的失誤,我要向市委檢討,向濱海縣的同志們道歉。”
肖劍南:“你的失誤。”
許西平:“是的,陳美蘭同志把請假的事交給我代辦,我沒有及時完成。”
肖劍南:“陳美蘭同志可以自己直接打電話嘛。”
許西平:“她走得急,把公文包交給了我,所以她沒帶手機。”
肖劍南:“這麼說,現在無法與陳美蘭同志取得聯繫了。”
許西平:“她在路上,恐怕一暫時還無法聯繫上。”
肖劍南:“許副市長,你能對你所說的話負責嗎。”
許西平:“當然。”
肖劍南:“謝謝。”
轉向姚新民,肖劍南說,“姚市長,我問完了。”
姚新民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好吧,肖劍南同志留一下,許西平同志,請你到外間等一下,其他同志請回吧,方以軒同志,你發一個通知,原定今天上午繼續舉行的市農業工作會議,因故取消,議程往後順延。”
向天亮起身離開,走到許西平身邊時,挑釁似的碰了他的肩膀一下。
許西平衝着向天亮怒目而視。
和邵三河一起離開市委大院,回到了自己的桑塔納轎車上,向天亮呵呵地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