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縣長,沒有人否認你的功勞,黨和政府也認可了你的功勞,要不,爲什麼你是副縣長,而不是別人?爲什麼你有着縣政府配備的專車,還有着司機全天候的爲你服務?爲什麼你能夠享受全免費的醫療保障?爲什麼你能分到兩百多個平方的房子?”柳罡淡淡的看着劉滿朋,也不等劉滿朋說話,就繼續的道,“劉縣長分管政法委,我想你應該認識也故刑警大隊杜若明烈士吧?”
劉滿朋眉頭微微的皺了皺,不過,最終卻是沒有說話。
“杜若明烈士是公安系統的一級英模,十五歲參軍,五十一歲犧牲,從警三十六年,一直戰鬥在公安第一線,曾經七次負傷,榮立一等功一次,二等功十一次,臨犧牲前十年,逮捕犯罪嫌疑人二千七百多人,偵破命案七十三件,普通刑事案件上千件,他得到了什麼?”柳罡看着劉滿朋,聲音也變得嚴厲了多,“杜若明烈士因公犧牲,他本來就患病的妻子,沒有人照顧,全靠着昔日的同事自發幫忙照顧,最後患了癌症,不堪病痛的折磨,也不願意讓丈夫昔日的同事爲自己的醫療費發愁,選擇了自殺,所幸的是,被醫生及時發現,搶救及時,才倖免了悲劇的發生。可是,你們做了什麼?從公安局領導,到政法系統領導,以及你這個分管政法的副縣長,你做了什麼?”
“柳書記,我只是一個副縣長,而且,只是一個根本沒有什麼實權的副縣長……”劉滿朋爲自己辯解着。
“不錯,你只是一個副縣長,你沒有啥實權,可是,你有權讓你兒子整天的開着檢察院的車四處遊蕩,你有權在你兒子犯下一次次罪行的時候,替他遮掩,替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柳罡淡淡的看着劉滿朋。
“……”劉滿朋想說什麼,卻是不知道該如何的反駁,柳罡說的,那的確是事實,而且,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實。
“一個人,別把自己想的那麼高尚,這世上有着一心爲公,大公無私的人,可是,他絕不是你,你就是一普通人,而且是一個自私的普通人,你這一生的努力,都是爲了你自己,在工作上,你不是一個稱職的副縣長,在生活上,你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如果你把你把你喝酒應酬的時間,拿三分之一來教育你的兒子,而不是任由他母親的溺愛,你的兒子,就不會走到今天的地步,如果你在發現你兒子有了不好的傾向後,你不是單純的利用手裡的權力爲他脫罪,而是採取一些嚴格的管教措施,你兒子也不會走到今天這地步。”
“……”劉滿朋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柳罡卻是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
“別用我忙,我沒有時間之類的理由來欺騙自己,也別告訴我,有些應酬是必須的之類的,”柳罡淡淡的搖了搖頭,“我們的公務員,還真沒有忙到這個地步,尤其是我們的領導幹部,我們的工作量並不大,除了剛剛接手一門新工作的時候忙一些,或者遇到一些突發事件的時候忙一些,平時每個工作日花費半天時間,就完全能夠把我們的工作做好,我在培縣擔任縣長的時候,週末不值班,基本上都在家裡陪老婆,或者出去玩,平時加班的時間,一週絕不超過一天,我的工作,也不曾有一點落下,這黎通一個純粹的農業縣,事情總沒有培縣多吧?”
“至於那些應酬,劉縣長,你現在靜下心來想想,你每天出席的那些應酬,有多少是必須的,有多少是可去可不去的,又有多少是根本就沒有必要去的?你週末的加班,又多少是非去不可的?你所謂的工作時間,又有多少時間是花在了真正的工作上的?”柳罡看着劉滿朋,“而且,就算是應酬多,也不是完全沒有時間,普通的應酬,也就八點前就結束了,你也還有着時間教育自己的兒子吧?如果你真愛自己的兒子,真關心自己的兒子,你會完全抽不出時間來陪伴和教育自己的孩子?”
“就算你之前抽不出時間,這幾年你的時間總多了吧?你總有着足夠的時間來管自己的兒子吧?可是,劉縣長,這麼做了嗎?作爲一個父親,你知道自己的兒子一天到晚在做什麼嗎?你知道你兒子都幹了什麼事情嗎?”柳罡淡淡的看着劉滿朋,“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如果你稍微的關心一下你的兒子,你對他所做的一切都能引起重視,你兒子就不會走到今天的地步,就不會有這樣的悲劇發生。”
“劉縣長,你這一生,追逐的,是自己的權力,你將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追求權力上,現在你已經做好了放棄這一切的心理準備,你再回過頭來好好想想,應酬真的有那麼重要嗎?他比自己的兒子還要重要嗎?不去應酬,難道誰就能撤你這個副縣長的職?你陪誰喝一頓酒,難道他就會提拔你?就算當個縣長,當個市長,你又能怎麼樣?就算今天的事情你當父親的能夠替他擺平,可是,你能保證他就此老老實實不再犯?下一次再遇到類似情況呢?在下一次呢?你在這副縣長的位置上還能呆幾年?你能管的了他多少次?你能管的了他一輩子?”
劉滿朋的頭,早也低了下去,柳罡所說的話,雖然不是那麼好聽,可是,卻是無疑都說到了他的痛處,他雖然他不承認不關心兒子,在他心中,最重要的就是兒子和自己的權力,只不過,他對於兒子的關心,都放在了兒子的物質生活上,並沒有去操心兒子的教育和管理,而對於兒子所犯的錯誤,他總認爲那是小孩子不懂事,大了自然就好了。再有,每天的應酬下來,回到家就想睡覺,哪還有心情去管兒子,有時候想着該管管兒子了,可是,轉過身就又因爲各種應酬而忘記了。知道兒子強姦殺人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感覺到了事態的嚴重,他就已經開始有些的自責了,而兒子被正式逮捕的那一刻,他也是徹底的心灰意冷了,他之所以如此乾脆的就辭職,也正是因爲他已經心灰意冷了,兒子被逮捕了,他對於權力也沒有留戀了。
“作爲一名黨和政府的幹部,首先我們是人,其次纔是領導,我們都是一個個的普通人,我們常常說要擺正心態,擺正心態,何爲擺正心態,那就是不要把自己當領導,就當自己是一個普通人,如果連人都做不好,那如何能夠當好一個領導?作爲領導,我們擁有權力,但是不能太在意權力,一個太在意權力的人,只會成爲權力的奴隸,而不是自己駕馭權力……”
最終,劉滿朋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出了柳罡的辦公室,原本的他,雖然已經承認了自己的失敗,可是卻終究不甘心,他之所以選擇主動的辭職退休,只是不想讓自己被多羞辱一次,毛利榮僅僅是因爲不怎麼上班,都被柳罡直接的捅到了地委委員會議,自己如今的狀況,顯然比毛利榮更糟糕的多,而且,毛利榮好歹還是石市長的心腹,自己只能勉強算是石市長一方的人,與其到時候被人踢走,還不如主動的退出。不過,雖然無奈選擇了退出,可他卻是想着要教訓這個縣委書記一番,雖然實際上他已經無法奈何這個縣委書記,可是,至少道理上要讓柳書記理屈詞窮,言語上要教育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一番,然而,卻是沒有想到,自己反而的被教訓了一番,甚至,他還根本無法反駁,更讓他的心底,充滿了無盡的後悔。
而就在劉滿朋將辭職退休報告遞交給柳罡的時候,副縣長毛利榮也將辭職報告遞交給了地委組織部,只不過,不同的是,他只是遞交了辭職報告,而沒有絲毫提及退休的事情。對於毛利榮的辭職,柳罡倒是完全在意料之中,自己已經責令縣政府辦拿出毛利榮上班或者不上班的證據,這就表明了自己會追着不放,毛利榮這件事,對方很難解釋,又無法不解釋,最好的辦法,也就是將毛利榮調開了。
三天三個縣領導辭職……而這一切,卻是再次的讓黎通縣成爲了亙南地區的焦點,新書記上任三天,三個縣領導辭職,或者說被迫辭職,這讓柳罡這個年輕的地委委員,縣委書記成爲了亙南地區官場中最熱門的話題。
接連的事故,也讓地委委員會議再次的召開,接連的縣級副縣級領導辭職,讓楊朝生也無法再將一些事情拖下去。雖然他也知道,這幾個人的辭職,實際上根本不可能有什麼影響,幾個本來就是吃閒飯的縣領導辭職,也就是少了幾個吃閒飯的人而也,能夠有多大的影響。可是,他卻不能不重視,政治上的東西,並不是那麼單純的,雖然這幾個人在不在,都沒啥影響,可是,他卻不能保證着幾天不出什麼事情,不出事情什麼事情都沒有,一旦出事,他的對手那鐵定會拿這事情說事,接連的幾個縣領導辭職,你一個書記都不引起重視,你這個書記怎麼當的?
“柳書記,明天十點召開地委委員會……”地委秘書長毛鑫親自給柳罡打的電話。
“哦,毛秘書長,我這縣裡有些事情,能不能不來啊?”柳罡真不想去參加什麼地委委員會,來回六個小時的折騰,你真有些夠嗆。
“呵呵,這個恐怕不行,這次會議,主要是討論你們黎通縣的一些事情。”毛鑫對於這個年輕的地委委員,倒是印象不錯,其實不僅他,地委書記楊朝生也很是滿意,黎通縣這幾天發生的事情,那可真讓楊朝生看到了希望,李志兵的辭職,毛利榮的辭職,還有劉滿朋的辭職,三人的辭職,似乎都有着偶然的因素,有着巧合的味道。
可是,這真是單純的偶然的因素嗎?顯然不是,至少,無論是毛鑫還是楊朝生,都不相信是偶然的因素,楊朝生尤其不信。至少,不是完全的偶然,李志兵的腦溢血,最初,楊朝生也認爲很大的可能是巧合,認爲是柳罡這個年輕書記的莽撞和說話方式不對引發的腦溢血,可經過深思熟慮,他卻是感覺着,這其中,恐怕刻意的成分更大一些,李志兵腦溢血後,柳罡一系列的救治手段,那可是非常的熟練和老到,那就證明了柳罡對於這種病是很熟悉的,柳罡熟悉腦溢血,那未嘗沒有有可能知道李志兵有高血壓,而據他所諮詢的醫生講,高血壓還是有着一些表象的。再有,最關鍵的是,李志兵患腦溢血偏癱,柳罡是最大的受益者。
毛利榮的事情,同樣不是偶然,那根本就是預先的算到了石忠堂他們會提毛利榮,因而蒐集了而一些毛利榮的事情,讓石忠堂的打算落空,同時趁機搬走毛利榮。倒是劉滿朋的事情,或許巧合的可能性更大,畢竟,劉遠通強姦殺人,也就這兩天發生的事情,柳罡也不可能未卜先知。
十點鐘開會,柳罡卻是不得不七點不到就出發,八十多公里的路,可不是那麼容易走的,好在,今天運氣還不錯,沒有遇到堵車,他趕到亙南,也才九點半,還有着整整半個小時的時間,吃了些早飯,纔敢去了會議室。
“接下來,我們討論黎通縣政府副縣長毛利榮辭職的事情,毛利榮同志……”楊朝生簡短的說了幾個文件的事情,就進入了今天的正題。
“我不同意毛利榮同志的辭職,根據我們地區政府的調查,毛利榮同志去年的確曾經兩次住院,可是,卻依舊帶病堅持工作,而且,經過兩次的治療,目前,毛利榮同志的身體已經基本恢復了健康,完全能夠勝任目前的工作!這是地區人民醫院張院長親自出具的毛利榮同志的健康證明,以及毛利榮同志的住院記錄,請大家過目。”組織部長陳濤鬆迅速的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