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何廣位的一生,宋小梅也真正體會到了什麼叫英雄的失意,或失意的英雄。
告別山林、告別擒虎捉豹的生涯,何廣位一時很不習慣,兩個兒媳婦也提出異議:“咱們這一片政府還沒有明令禁獵,咱們自己倒先洗手不幹了,這不是斷了自家的口糧嗎?今後咱們吃什麼?”
何廣位心情複雜,但還是耐着性子開導兒媳婦:“如今是改革年代了,興的是市場經濟,咱們的兩隻手只要不閒着,我就不信離開打獵就沒有活路。”一句話說得大家再不多言。全家人開始尋找新的生財門路,三兒子承包了一個麪粉廠,找到了致富門路。
何廣位和二兒子的心裡還是離不開自身的特長:和野獸打了一輩子交道,熟悉它們的習性,況且如今野獸漸漸稀少起來,不如再捉一些虎豹豺狼,辦個野生動物飼養場,繁殖野生動物,既可供人蔘觀,還可賣給動物園或國家科研單位,有可能的話還可以放生一部分。父子倆越想越覺得可行,並認爲前景很好,既可顧住自己的生活,又能利國利民,還有利於動物繁殖,可謂一石三鳥,於是徵得村黨支部書記和孟州市工商局的同意,準備大幹一番。
誰知消息傳出後,村民們堅決反對:“虎豹豺狼是我們祖祖輩輩避之惟恐不及的野獸,如今把它們養在村裡,這不是引狼入室嗎?”何廣位是個看重鄉情的人,既然鄉親們反對,那就斷了這個念頭吧。停止狩獵後的第一個計劃就這樣破滅了。
第二個計劃依然不離本行。何廣位行獵60餘年,終年出沒於大山之中,足跡遍佈國內30餘條山脈,在狩獵的同時認識了不少名貴中草藥,又有多年的採藥經驗,老人決定進山採藥。
何廣位曾讓其子何振湘攜帶數年中在滇、川、陝、隴及青海等地的深山裡採得的蟲草等名貴藥材,到河北安國藥材市場出售。爲證明藥材真僞,老人先讓其子赴京找有關部門寫了認定書。誰知,這些價值20餘萬元的藥材,竟被當地市管人員以假冒爲由,統統沒收,連收條都不打給。
何振湘悻然歸家後,與老人計議,決定到法院申冤報屈。村中有一在全國最高法院工作的幹部,老人讓振湘晉京探尋。那同鄉
說,跨省份的官司打起來難,從全國範圍說,此乃一小案,需從縣、地、省法院逐級審理,若判不了,方可由國家最高法院裁決,要想折騰出個眉目,少說也得兩年……老人聽其子講罷,喟然長嘆:“能與虎鬥,莫與人鬥,有些人心比狼狠,咱還是‘吃虧是福’吧……”
後來,何廣位想利用自己的木工手藝和山西省陽城縣橫河鄉日耀村合辦木材加工廠,儘管設備已購齊,但因對方遲遲辦不好木材採伐許可證只好作罷。
再次創業三起三落,何廣位一輩子攢的錢也消耗殆盡。面對無情的事實,降虎伏豹的老英雄暗暗流下兩行辛酸的熱淚。
天無絕人之路。就在何廣位走投無路時,卻意外地出現了轉機。
一天,何廣位正在家中喝着自己配製的保健藥酒解悶,突然進來兩個人。這兩個人是何廣位不久前才認識的孟州市工商局副局長崔正山及其夫人,他們帶着禮品專程來答謝何廣位。何廣位這纔想起,崔正山的夫人幾個月前遭遇車禍,雙腿摔成重傷,經醫院檢查是韌帶和肌肉嚴重損傷,須住院治療。治療時,患者感到疼痛難忍,於是有人想起了何廣位配製的藥酒對跌打損傷有神奇療效,崔正山專程前來求助,豪爽的何廣位慷慨相助。
出於好奇,崔正山讓醫院治療夫人的一條腿,另一條腿用何家的藥酒治療。很快,用藥酒治療的那條腿好了,於是崔正山開始用藥酒治療夫人的另一條腿,夫人很快痊癒出院。出於感激,夫婦二人從醫院出來的第一件事便是買了禮品前來感謝何廣位。
何廣位聞知來意,高興得開懷大笑,一邊笑一邊說:“一點藥酒,何必感謝。大導演陳雨田也曾遇過車禍,脊椎受傷,治癒後留下後遺症,後來討了我的藥酒,內外並用,療效非常好。美國、韓國的一些人喝我的藥酒治好了頑症,他們都要對我表示感謝,我都謝絕了,你不要客氣。”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諳熟商業之道的崔正山向何廣位詢問藥酒的秘方和來歷,何廣位告訴崔正山,在幾十年的打獵生涯中,他經常看見生病的野獸舔奇石、啃樹皮、吃草根,病便慢慢地好了。後來經過思索,何廣位知道動物有自己治病的本領,
於是就採集動物啃過的樹皮、吃過的草根和舔過的奇石回來泡酒喝,果然具有抗病保健作用,於是便長期飲用,誰知道這酒還能治病?
崔正山聽罷,抑制不住內心的興奮,他知道這是何廣位在長期狩獵活動中觀察動物習性、認真研究後摸索到的秘方,具有極其寶貴的價值,便向何廣位建議:“這麼好的酒爲什麼不開發生產呢?”
一語驚醒夢中人。崔正山道破玄機,何廣位頓時醒悟,但隨即又爲資金髮愁。崔正山說:“憑你的產品和名氣,資金不成問題。”
果然,消息傳出後,前來聯繫合作與投資的人摩肩接踵,光是白酒生產廠家就有10多個,但很多廠家只想用其名,不願用其配方,說穿了就是打着何廣位的牌子去騙人。
按說這樣何廣位可以坐收其利,既省心又省力,可何廣位一一回絕了:“這種弄虛作假的事我不幹,要幹就實打實,你出資,我生產,誰也不能毀了我何廣位的名聲。”
何廣位的態度受到了孟州市政府的肯定,在孟州市政府的協調下,何廣位接受了中國氣功研究會智能功分會理事長龐鶴鳴60萬元的贊助資金,藥酒被何廣位正式定名爲“何廣位家酒”。廠房建起來了,設備裝起來了,孟州市廣位酒業有限公司誕生了。90多歲的當代武松何廣位當上了董事長,他的兒子當上了總經理。第一批產品尚未生產出來,便有數家廠商要求全部包銷。如今,孟州市廣位酒業有限公司每年限產保健藥酒1萬瓶,遠銷海內外。
2003年10月7日,按照傳統習慣,何廣位該過100歲生日了。聞知此訊,河南省老齡促進會爲何廣位舉辦了隆重而熱烈的百歲慶典活動。當1個大蛋糕、100只壽桃擺在霜眉雪發、白髯飄胸的百歲老壽星何廣位面前時,老人的眼中溢出了激動的淚花。在衆人“祝你生日快樂”的歌聲中,老人的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然而,令人沒有想到的是,僅僅過了87天,這位有着非凡經歷的老人便永遠地離開了我們。對於中華民族來說,她的歷史多了一頁,卻少了一位曠世奇人;對於孟州市城伯鎮武橋村來說,21世紀的第一個猴年顯得有一些傷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