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鐵膽說,江陰這個地方文化底蘊豐厚,可以說,這裡的一磚一石都有故事。更難得的是,江陰這個地方又總是與時俱進,不斷創造出新的輝煌。
江一英笑着說,鐵膽啊,不要感慨了,還是先看一看這劉氏故居吧!
黑鐵膽點着頭說,好,好。
進門是一天井,然後中間是廳堂,闢爲劉氏三兄弟的介紹室。右側是劉氏兄弟父母的臥室,劉氏三兄弟就誕生在這裡,左側是劉氏兄弟父親辦私塾的教室。
第二進是劉氏兄弟的臥室和天井;第三進是劉北茂的臥室與竈間。整個故居簡單樸實,像劉氏三兄弟一樣。
小劉說,我們江陰市政府在保護這處民居上,做了不少工作。一般而言,對文物故居保護當然是原地原物最好。劉氏故居是清末的普通民居,如果文物保護觀念不強,在城市改造中可能就拆掉了。但我們在城市改造中確把它保護了起來,而且作了藝術性處理。
朝東的前門正對東西向的大馬路,然後將馬路分叉從故居兩邊通過,到故居的西側馬路再會合在一起,使故居不受道路改造的影響。並且在故居與會合點之間留下了一大片地,進行了園林化處理。這個地方是江陰市政府利用劉氏後裔捐贈的祖屋改建的。整個故居以劉氏祖屋爲主體,並擴建了光明園廣場,配以劉天華的代表作《光明行》、下沉式廣場、音樂橋、光明街等系列景觀;空中鳥瞰故居呈二胡形狀,形神兼備,意味深長。所以,這裡已成了外地人認識江陰的一張重要文化名片。
黑鐵膽說,江陰的做法是有遠見的。
黑鐵膽說,我上中專的時候,同學們也經常談論劉半農和劉天華,不過,當時,他並不知道劉半農和劉天華是親兄弟。
小劉說,黑老師,那你肯定對劉半農很熟悉了,給我說一說。
黑鐵膽就知道這個小劉是個有心人,他在江陰文化局工作,對劉氏三兄弟能不瞭解。他逢人就問,大概是爲了儘可能詳細地掌握劉氏兄弟的素材。
黑鐵膽笑笑說,小老鄉,在你的面前,我談劉半農那是班門弄斧。好吧,我說一些片段吧。
黑鐵膽說,據我說知,這個劉半農是個才子,也是個傳奇。
1905年,14歲的劉半農從翰墨林小學畢業,以江陰考生第—名的成績考取由八縣聯辦的常州府中學堂。
在常州府學堂畢業前一年,出於對學校保守的教育體制的不滿和失望,劉半農做出了一個驚世駭俗的決定,放棄到手的大好前程,毅然從學校退學。
1917年夏隨着一紙聘書,劉半農這個連中學都未畢業的鄉村青年鯉魚躍龍門,跨入了全國最高學府北京大學,併成爲了那裡的教授。這在今天看來不可思議,但在當年蔡元培主政的北京大學,實行的是“兼容幷包,思想
自由”辦學思想,還有像只有小學學歷報考北京大學沒有考上的沈從文後來也被聘爲那裡的大學教授。不過,劉半農後來也到英國和法國留學,並於1925年獲得了法國國家文學博士學位,回國後仍擔任北京大學國文系教授。
劉半農在語言學方面的貢獻黑鐵膽現在也說不上來了,不過,他還記得,在現代漢語中,“她”和“它”這兩個字都是劉半農發明的。在文言文中,只有一個“他”。
江一英一聽也來了興趣,她問,她是劉半農發明的。
黑鐵膽說,不錯,正因爲了有劉半農,這才從此有了你們女士專用的這個她。
江一英說,一個大老爺們發明了她,有意思。
黑鐵膽說,不奇怪吧,你們女人本來就是我們男人身上的一根肋骨。
江一英說,看來,就是在基督教裡,也存在着男女的不平等。
黑鐵膽笑了笑說,是啊,婦女要解放。有人說,20世紀是“她世紀”。我的理解是,20世紀是女性集體覺醒,尋求解放的世紀,女權主義在這個世紀也不斷形成浪潮,衝擊着男權主義的銅牆鐵壁。這不,年輕的一英同志就當上了縣長了嘛!
在英語文化圈裡,女性有自己的人稱代詞——“SHE”,關於這個代詞,西方的女權主義者們早就不滿了,比如波伏瓦。而在中國,受侮辱和受損害的女性連自己的代詞都沒有,即便是在魯迅先生的早期小說裡,我們看到的仍然是“伊”字的身影。在這種背景下,劉半農先生創造的“她”字很快就得到了當時許多有識之士的首肯和贊同。新文化運動的主要代表人物之一的魯迅先生首先高度評價了這一造字創舉,認爲這是劉半農先生“打的一個大仗”。
不僅如此,魯迅先生還在他的作品中帶頭使用“她”字。新文化運動的另一位代表人物胡適親自作詩一首,極力讚賞和推薦劉半農創造的“她”字:“有他纔有她,無他不成她。他她分別用,文章傳萬家。”
江一英說,一個她字,在那個時代,居然會成會文化界的一場盛事。
黑鐵膽說,那當然了。如果沒有這個字,我要說起你,那還是“伊”。
江一英說,去你的。對了,給我說說她字是如何誕生的。
黑鐵膽說,好啊,五四運動時,中國沒有她字。直到1920年,一名年輕的中國學者發明了“她”字,並在一白話新詩裡首度使用,詩是好詩,字是首創,於是隨着詩的不脛而走,“她”字也在漢字王國裡站穩了腳跟。這位年輕的學者名叫劉半農,這首詩的題目叫《情歌》。
這首題爲《情歌》的詩,就是劉半農留學倫敦時,於生活拮据之中、渴念祖國之際寫下的一首文情並茂的佳篇。
不久著名音樂家趙元任爲該詩譜曲,改名作《教我如何不想
她》,因爲“教我如何不想她”作爲反問句在詩中的每小節節末反覆詠唱,深深地表露出了詩人對故國家園的思戀之情。
江一英問,你是不是還會唱這首歌啊!
黑鐵膽說,真不會,我只記得詩開頭的那幾句了。
天上飄着些微雲,
地上吹着些微風。
啊!
微風吹動了我頭髮,
教我如何不想她?
江一英說,劉半農清還是蠻浪漫的嘛。
黑鐵膽說,浪漫吧,還有更浪漫的。劉半農的這首詩發表不久,著名曲作家趙元任先生爲這首情意綿綿的詩譜了曲。這首名爲《教我如何不想她》的歌曲經百代唱片公司灌製成唱片在全國發行後,迅速在全國風靡一時,劉半農先生創造的“她”字也因此而很快被全國人民所接受。
非常有趣的是,《教我如何不想她》的歌曲在全國唱紅後,當時北平女子師範大學有一位漂亮的女學生邊唱着《教我如何不想她》邊想,這首歌的歌詞寫的如此之美,作者劉半農先生一定是個年輕英俊、風流倜儻、風情萬種的才子。女學生因此而春心大動,開始暗戀劉半農先生,做夢都想一睹劉半農先生的風采。
有一天,女學生來到趙元任先生家裡做客,碰巧劉半農先生當時正好也在趙元任先生家品茗閒聊。因爲該女生並不認識劉半農先生,所以紅着臉在趙元任先生面前打問劉半農的情況。趙元任先生笑了笑,指着身邊的劉半農向這位女學生介紹說:“這位便是您想要認識的劉半農先生!”
女學生擡頭看了劉半農一眼,不由失聲地驚呼道:“啊!原來他是個土老頭兒?”大家聞言,笑得前仰後合。
其實劉半農先生當時剛剛30出頭,但由於他經常筆耕不息,以至華髮早生,所以看起來好像已經是40多歲的老頭子了。
風趣幽默的劉半農先生非但毫不介意這位女學生的唐突無禮,還當場寫了一首“打油詩”調侃道:
“唱起歌詞想起他,
請進門來喝杯茶。
原來如此一老翁,
教我如何再想他?”
衆人免不了又是一陣大笑,那位女學生的臉更是紅到了耳根。
江一英和小劉聽到這裡都笑了起來。
黑鐵膽又說,遺憾的是,1934年6月,劉半農在內蒙古考察方言途中遭到昆蟲叮咬,不幸傳染上致命的“迴歸熱”。不久便與世長辭,年僅43歲。
對與劉半農有十年深厚友誼的趙元任而言,更是痛惜萬分,他送好友的輓聯這樣寫道:
十載湊雙簧,無詞今後難成曲!
數人弱一個,叫我如何不想他!
江一英感嘆道,可惜,太可惜了!才43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