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沒有白七爺帶頭,臺下的老頭、老太們仍然沒有人上臺去捐錢。
鎮黨委副書記,也就是竹林七賢中的李士珍自然也看出了其中的奧妙,他就放下筆起身擴了擴胸說,老少爺們,喊了半天了,你們聽,我的嗓子也啞了,這寫了半天,手也寫麻了。這樣吧,不好意思,下面就不再念誰誰捐多少多少了,咱只落單子。他又回頭對辦公室的小祖說,小祖啊,你的字不錯,你就接着往下寫吧!
下面的人一聽不再說人名與錢數了,就紛紛擠上臺來,有的是20塊,有的是10塊,不過,最少的也捐了5塊錢。
……
捐款儀式結束後,白鵬舉笑着說,沒有想到,大家對咱們的白氏宗祠這麼支持。
王帥民說,這是傳統文化啊,中央都支持!
白明遠說,下面,請白鵬舉縣長爲我們的白氏宗祠題字,大家歡迎!
白沙鎮政府的小祖他們就擡來了書案,放上了宣紙、黑汁與毛筆。
白鵬舉縣長略加思索,定了定神,便提筆寫下了“白氏宗祠”四個榜書大字。
大家一看,都說白鵬舉的字寫得好。
白明遠說,有力度,有風骨。
白老虎說,字夠大,也夠黑。
小米上前又是拍照又是錄影,忙得不亦樂乎。
小米笑着說,白縣長,我是文化站長,我以前也學過美術和書法,可你這字,打死我也寫不出來。
白鵬舉見小米的眼梢帶着風流,說起話來楊柳腰不停地扭動着。白鵬舉就想,這個女人還是有點文化氣息的。
白鵬舉也笑着說,小米同志太謙虛了,你是科班出身,我這是自摸的。
小米說,白縣長是有悟性啊,一下筆就不同凡響。
作爲白氏宗祠的楹聯,白鵬舉和白明遠商量了一下,決定採用白姓常用的一副通用聯——詩書繼世,忠厚傳家。作爲大堂裡面的副聯,他們決定採用另一副通用聯——立身有則惟勤勉,處世無能但率真。
白明遠說,這兩副聯好,可以作爲咱們西山白氏一族的族訓。
黑鐵膽看出眼前人們的表演,心裡覺得有些好笑,但這種感覺可不能表現在臉上。
黑鐵膽想,中國人在這種蛋球事上總是有使不完的蛋球勁兒。遇到正事,比如給一所希望小學捐款,給殘疾人捐款,人們就沒有這麼活躍了。
大戲開鑼前,白老虎看見野牛嶺的王愛民帶着兒子鋼蛋兒也趕過來了。
王愛民和鋼蛋兒的手裡都提溜着兩條魚。
其實王愛民早就來了,可他聽到高音喇叭上正在宣讀着誰誰誰捐了多少錢時,他就和兒子
鋼蛋兒躲在了一處小樹林裡。直到捐款儀式結束了,他們才走了出來。
只可惜,剛纔還是活蹦亂跳的幾條魚,這個時候都瞪大了眼睛——死了。還好,現在的天氣還不至於變臭。
來到衆人眼前,王愛民大聲地說,昨天晚上我夜觀天相,發現有紫氣徘徊在鬥、牛之間,就知道有喜事。今天一打聽,原來是咱們的白氏宗祠要奠基了。作爲咱們西山縣四大家族當中王姓的代表,我有責任來此向白氏一族道賀!恭喜,恭喜啊!
縣長白鵬舉見王愛民說話半土不洋的,感到有些意思,就問白老虎——這位是?
白老虎笑笑說,這位可是大人物,咱們野牛嶺村的村主任,小學校長,對了,還是一家挺大的集團公司——長江漁業的董事長,大名叫王愛民,綽號是王半仙。
王愛民上前一步說,在這裡我要透漏一個小秘密,其實,我佬爺也姓白。照理講,我不應當喊老虎叔,而應該叫老虎舅。
白老虎說,是嗎?我今天要當舅老爺了。
王愛民說,噢,白縣長也來了,好啊,太好了!我們長江漁業正有事需要向領導們彙報呢!白縣長,你看,這大頭鰱子和紅梢白條都是我們長江漁業養殖的綠色產品,是咱們兩河口水庫的特產。老虎舅,讓人好好做一做,讓咱們白縣長好好品嚐一下,指導指導!
白老虎讓人接過魚說道,好好,放心吧,今天是胡一刀掌勺。
王愛民對白鵬舉說,白縣長,鄉親們把我稱作王半仙,是因爲我常看《易經》。不過,從本質上、從主流上講,我是唯物主義者,我是中共黨員。我是把《易經》當作傳統文化的精髓來加以研究的。
白鵬舉說,好好,一看你就是一個很有學問的人。
王愛民說,是啊,學然後知不足。
這時,白明遠又來到戲臺上大聲說到,鄉親們,爲了感謝大家對今天活動的支持,咱們白沙西山腔劇團特意爲大家奉獻一出《擡花轎》。下面,我宣佈,演出正式開始。
這齣戲大家本來是愛看的,可這個時候,胡一刀在不遠處搭建的食棚中已經傳出來了一陣又一陣的肉香,臺下的觀衆就有些聽不進去了。
一些鄉親們已經跑到臨時搭建起的食棚下面,開始搶佔座位了。有些同胡一刀熟識的人,還跑到胡一刀跟前,伸手去抓那些已經做成的菜餚。
王愛民給兒子鋼蛋兒撕了一條雞腿說,鋼蛋兒啊,嚐嚐你一刀伯的手藝。
鋼蛋兒接過雞腿,站在一旁狼吞虎嚥地吃將起來。
胡一刀把手中的菜刀往案板上一砍說,愛民啊,這雞腿一撕,這隻雞還咋還上端?!
王愛民
笑笑說,不用端了,今天我就不再坐桌了,這隻雞就算是我的午餐了。不過,一隻雞還不夠,我再拿兩盤紅燒肉。
胡一刀瞪大雙眼說,去去去,哪兒涼快到哪兒去。這,這還沒完了。
王愛民手疾眼快地又揪下了另一條雞腿說,反正這隻雞也上不了桌了,還是讓我來成全它吧!
胡一刀拿起刀揮了揮,王愛民就撒腿跑開了。
衆人一見王愛民這小子撕下了兩隻雞腿,也紛紛涌到了胡一刀這裡。
胡一刀握着手中的大刀怒目圓睜罵道,沒見過你們這些姓白的,那邊縣長們還沒嘗呢,你們就來搶了?!滾,都給我滾!
衆人這才很無奈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就連那頂爲白鵬舉、白明遠等領導們特意留下的那頂帳篷中也坐滿了飢腸轆轆的老鄉們。
他們當中的不少人聽說今天中午要管飯,那早飯根本就沒有吃。沒想到,今天上午的活動這麼多,到現在還在唱大戲。
張炎元看到老鄉們連那一頂帳篷也搶佔了,就對白老虎耳語了幾句,白老虎立即氣呼呼地跑了過來。
他進到帳篷裡大聲地說,走走走,這個地方連我也沒有資格坐。這是爲縣裡、鎮裡的領導們留的。
有人聽了這話不樂意了,怎麼,他縣長能坐,我們就不能坐了。他今天捐了錢,我們也捐了。我們捐的雖然沒他多,可我們這錢是乾淨的,是我們自己一分一分掙下的。他縣長那一萬塊錢,你敢問問他是從哪兒弄來的嗎?
有人接着說,那還用問,現在當官的都一樣,不是貪污就是受賄。要不,誰去當那個官?!
有個老太太也說,老虎啊,我們今天就坐在這裡了。除非是他白縣長來攆我們。怎麼,外面放的都是板凳,這帳篷裡擺的都是帶靠背的椅子。老太太我今天就要坐坐這帶靠背的軟椅子。
有人就說,八嬸啊,你看看,咱這個桌子還會轉。
老太太用手推了推,玻璃圓桌的桌面果然就慢慢轉了起來。
老太太看罷又起了高腔道,好啊,腐敗搞到咱們鄉下來了?搞到咱老白家的鼻子底下來了?我今天倒要看看,看他白,白什麼縣長到了咱們這白氏一族的家裡,有沒有臉來攆我們這些姓白的老人。
衆人附和道,就是,就是,他縣長不是官大權重嗎,那就讓他來攆攆試試!
白老虎一聽有些急了,今天這個活動本是爲拉近白氏一族的感情的,怎麼現在要變成官與民的對立了?!
看這架勢,白老虎也不敢再多說什麼了,馬上就要犯衆怒了。犯下衆怒可是了不得。
沒辦法,他只得搓着手回去向張炎元彙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