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耿中天自己說,昨天晚上,有幾個在臨江市工作的同學來黨校看望他,他們在附近一家酒店吃飯,大家多少年沒見了,熱熱鬧鬧地喝了不少酒,既聊以前的往事又談現在的工作,完事後已經快十點了。
有同學要送他回黨校,但耿中天執意不讓,意思是這麼晚了,彼此都是同學,用不着這麼客氣,讓大家趕快回家,同學們也沒有堅持,就從酒店直接走了。
耿中天一個人從後門回黨校的宿舍,走到半路的路邊時,就遇到了那個所謂他“嫖娼”的“小姐”。
這“小姐”從後邊跟着耿中天,靠近過來,可憐兮兮地說,她是師範大學的大三學生,家裡十分貧困,爲了籌措學費在剛纔他們喝酒的酒店打工,可是,那個老闆總惦記着欺負她,她迫於無奈辭職不幹了。
今晚上又來討拖欠的工錢,不僅沒討到,還差點被老闆**了,逃跑出來正好碰上了耿中天,便來求他幫幫他,說這個月的生活費沒有了,下個學期的學費也沒有着落。
這種故事太俗太濫,耿中天並沒搭理她。
可“小姐”一直跟在後面苦苦哀求,跟着他進了後門,跟到了宿舍。
耿中天怕影響不好,緊走幾步到宿舍門口,掏出房卡開了門,進去之後剛要關門,一個身影一閃就鑽了進去。
原來,是這“小姐”擠進來了。
耿中天嚇了一跳,問她要幹什麼,在路上時,他並沒有看清楚這“小姐”的模樣。
“小姐”進來就扯耿中天的衣服,說是要陪他一晚上,隨便給多少錢都行。
耿中天抓住她的手,罵她,叫他滾出去。
“小姐”鬆了手,當即流下了眼淚。
耿中天嚇唬她,再不走就報警。
“小姐”撲通就跪下了,哭着說,她是南嶺縣人,因爲聽出來耿中天是南嶺縣的口音,所以才大着膽子求他幫忙。
耿中天大驚,但仍然不信,又問她是哪個鄉哪個村的。
“小姐”說她是杏林鄉山坳村的,問到一些細節,也答得絲毫不差。
耿中天這纔信了,順手從兜裡摸出五百塊錢給了她,並教育她說:“等學習結束回到縣裡,一定找個時間去你家裡看看,有困難我會幫你,但以後不能再做這樣的事,一定好好學習,畢業後可以回家鄉工作。”
“小姐”一直戰戰兢兢的,直勾勾望着他不斷地點頭,並問耿中天要了一張名片,惶恐地說:“叔叔,我一定聽你的話,可你一定要幫我,如果我家有錢供養我,我死也不會做這種事啊。”
耿中天悲哀地說:“家鄉發展慢,村裡窮,你們上不起學,政府有責任,孩子,寧願站着死,決不跪着生啊。”
可“小姐”卻說:“那是從前了,現在是笑貧不笑娼啊,我們學校一些家裡貧困的女同學,幾乎有一半都幹了這個,叔叔,我也不想這樣啊,可是,上學受歧視,打工受欺負,真的是沒辦法過了,不咬着牙把學上完,以後還不得幹這個啊,我想過了,與其把身子交給別的人,還不如交給自己家鄉的好心叔叔。”
耿中天板着臉,狠狠地批評她,說再要這樣,就不幫她了。
“小姐”終於被說服力,答應耿中天以後不再做這種事。
耿中天的肚子剛剛發福,扎進褲腰裡的襯衣老往外跑,剛纔又被“小姐”扯了幾下,襯衣就跑出來了,他偏又是個講究風度的人,便叉開腿往褲腰裡塞襯衣。
這時,警察衝進來了,正好捉住了耿中天提褲子的現行。
“小姐”驚叫一聲,嚇得不知所措,轉身要奪門而出,被守在門口的女警抓住了。
其實,楚天舒和柳青煙都知道,耿中天有往褲腰裡塞襯衣的習慣,鬧出過好幾次笑話。
最有意思的一回是,他在值班室邊說話邊塞襯衣,塞了好久都塞不熨帖,就率性解開皮帶叉開雙腿往裡塞。
有個上訪的女人正好來反映情況,見他這樣子就藉故發瘋,說他當衆耍流氓。
事後楚天舒說了耿中天,大庭廣衆之下寬衣解帶確實不雅。
耿中天嘿嘿地笑笑,說到了在北京上大學的女兒:“我原來是不太講究的,可是在女兒那裡過不了關,我去年到北京出差,女兒陪着我逛長安街,女兒老圍着我扯襯衣,慢慢就成了習慣,不塞進去總覺得彆扭。”
楚天舒聽完了耿中天的敘述,說:“老耿,好了,如果你說的屬實,我估計,你是被人耍了,當犧牲品了。”
“是啊,我也一直想不明白。”耿中天擰着眉頭道,“爲什麼那個‘小姐’就盯上了我,警察那麼巧就衝進來了。”
柳青煙說:“耿縣長,你中了圈套了,有點太相信女學生了。”
“是啊。”耿中天悽慘地說:“派出所和省紀委的人都說,那個女的根本就不是什麼女學生,而是附近洗腳城的‘小姐’,有過前科,他們問,你要是沒做那種事,爲什麼要給她錢,她都承認了,你抵賴不了,我真是有嘴也說不清了,可是,我真的什麼都沒幹啊,楚書記,現在只有你能救我了。”
柳青煙困惑地問:“可這個派出所,跟你無冤無仇的,爲什麼要朝死裡整你呢。”
耿中天心有餘悸道:“我也不知道啊,我整個懵了。”
楚天舒看看耿中天,站起來說:“我看這樣吧,我們相信你,下一步有兩個突破口:一個是省紀委,請他們根據實際情況收回處理意見;另一個是找到那個‘小姐’,讓她到派出所重新如實作口供筆錄,老耿,這個招待所的條件還算可以,比我當年住的地方強多了,你就在這裡安心休息幾天,我會抓緊組織運作,盡全力幫你洗涮冤屈。”
耿中天傷感地垂下頭,說:“楚書記,給你和縣裡添了這麼大的亂,真對不起……”
楚天舒莊重地說:“中天,我們奮鬥到這一步,不容易,我們每個人的政治生命,比天都大。”
耿中天感動地說:“如果這一次我沒事了,我會跟你拼命死幹來報答你的關愛和再造之恩。”
“兄弟,中天,我們是黨的幹部,不是跟着某個人幹,都是跟着黨幹事業。”楚天舒拍拍耿中天的胳膊,慨嘆道,“放心,相信組織,相信你背後還有南嶺縣委和縣政府。”
柳青煙很是細心,她待耿中天情緒穩定了之後,問道:“耿縣長,你能確定那個‘小姐’是南嶺縣的人嗎。”
“這個錯不了,要不然我也不會上這個當。”耿中天說:“她開始說的是普通話,後來就說南嶺話,再就是,我問了山坳村的村長是誰,村口有一顆什麼樹,放馬坡在什麼方位,有一個水庫叫什麼,她都答得很流利,一個字都沒有錯。”
“哦,設計這個圈套的人還真費了心思。”柳青煙又問:“耿縣長,你還記得那個女的長什麼樣嗎。”
“當時也沒敢細看,記得不是很清楚。”耿中天想了想,還是大致描述了一下“小姐”的模樣,不過,除了印象中大概二十來歲,比較漂亮之外,還真沒有太顯著的特徵,南嶺出美女,二十來歲的女孩子都跟耿中天描述的差不太多。
事不宜遲。
楚天舒與柳青煙安慰了耿中天幾句,連忙告辭出來了。
王永超一直陪着曹科長在院子裡抽菸,他按照楚天舒的吩咐,給曹科長準備了兩條黃鶴樓的煙,用檔案袋裝好,很隨意地放在了樹下的椅子上,看見楚天舒和柳青煙出來了,便和曹科長打了個招呼,起身走了。
坐進車裡,柳青煙猶豫再三,還是開口說:“楚書記,這肯定是一個圈套,裡面有好幾個疑點。”
楚天舒和王永超坐在後排,他也在思考耿中天所說的有關細節,聽柳青煙開了口,便說:“柳局長,你說說看。”
“嗯。”柳青煙眼睛看着窗外,說:“儘管有錄像證明耿縣長與那個女人在一起,耿縣長也給了錢,那個女人承認了,但他們還漏了一個最重要的細節,那就是沒有物證……”說到這裡,她住了嘴,似乎在遲疑該不該繼續往下說。
王永超有點性急,就催促柳青煙快說。
柳青煙卻遲遲不肯開口。
馬國勝是過來人,實在忍不住,就說:“王科長,你就別問了。”
王永超被馬國勝一說,反倒明白過來了,衝楚天舒笑笑,閉了嘴。
如果耿中天真與“小姐”做了那種事,又被派出所民警當場抓獲,那就應該有一個套套之類的作案工具,裡面有dna之類的東西,就算是沒用套套,那也能在“小姐”的體內提取出來,耿中天無論如何抵賴不掉。
柳青煙說的物證,指的就是這玩意。
現在只有“小姐”單方面的口供,並不能形成證據鏈,這個圈套設計的再精妙,但還是忽略了一點,耿中天抵制住了誘惑,落入了圈套但沒有被完全套牢,這就是翻案的缺口。
可是,僅憑這一點,是說服不了省紀委的,他們平時就戴着有色眼鏡,習慣了對幹部進行有罪推論,更何況,背後還有一個推波助瀾的藍光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