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舒向近處看他的人一邊微笑點頭,一邊向主席臺走去,又招手將薛金龍叫了過來,讓他清點到會人員。
緊接着到場的是付大木和耿中天。
付大木長得高頭大馬,穿一件灰色風衣,很有縣長的風度。
耿中天比付大木矮一頭,穿着名牌藍色西服,也很有縣級領導的派頭。
付大木從石花大酒店過來的時候,正好趕上耿中天出來,便主動叫上他一起走。
儘管私下裡付大木常常跟心腹們說耿中天有野心,但表面上,他一直跟耿中天保持着親密,把他作爲借用的力量。
耿中天也知道付大木對自己有戒備之心,好些事都瞞着他自作主張,但他也不願意得罪他,只求平平穩穩地過渡,爭取再進一步,然後一走了之。
在往會場走的路上,付大木假裝着很隨意,問耿中天事先知不知道要開會。
耿中天回答,不知道。
付大木開始挑撥離間,說,老耿啊,這麼大規模的會議,事先也不商量一下,都發通知了,纔打電話打個招呼,這也太目中無人了,哪裡把你我放在眼裡。
耿中天聽了他的話,沒有說什麼,還是把臉色沉了起來,故意做給付大木看,心裡卻在想:你們想怎麼鬥就怎麼鬥,我先坐在山頭看看再說。
入場以後,付大木跟耿中天並肩走着,有意作出他跟耿中天親密無間的樣子。
場上的人自然都認識他倆,不少人爭着跟他們打招呼,他們只點一下頭。
主席臺上,薛金龍正貼着楚天舒的耳根彙報到會人員的情況,見付大木上臺來了,忽然感到不自在,加之又看到付大木一個瞪他的眼光,更不知該怎麼辦了。
幸好這時候楚天舒站了起來,去跟付大木和耿中天打招呼,才使薛金龍得救一般,隨楚天舒走過去,向付大木討好地笑一笑,可換來的,依然是付大木生氣的一瞥目光。
薛金龍討了個沒趣,馬上走下主席臺,把辦公室的小王等人喊過來,按照坐席牌上的名單,確認缺席人員姓名、職務和缺席的原因。
副書記楊富貴和組織部長周宇寧一前一後地來了。
楊富貴看見會場上這麼多人,心想楚天舒何以要這樣興師動衆,究竟要幹什麼,不是說隨便講講話嗎,有這個必要嗎,他懷着一肚子疑問,往臺上走去。
陶玉鳴叼着煙,笑眯眯很和善的樣子。
有人打着招呼問他開這麼大的會幹什麼,他先是搖搖頭,後又立刻瞪着眼說:“幹什麼一會兒不就知道了。”
縣政府白存禮等幾個副縣長,人大的副主任,政協的主席、副主席們都來了。
最後到場的是宣傳部長茅興東。
一大早,茅興東得到要開幹部大會的消息之後,立即打電話把縣電視臺的臺長召了來,讓他安排攝製人員,全方位報道幹部大會的盛況,到了大禮堂之後,他又去檢查了一番電視臺的準備工作,臨到快十點,才快步向主席臺走去,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
這時候,離開會的時間還有三分鐘。
臺上的領導已經就位坐好。
在第一排就坐的是七個常委:楚天舒、付大木、楊富貴、耿中天、周宇寧、茅興東和陶玉鳴,其他的副縣長和副主任、副主席坐在第二排。
楚天舒掃視了一眼大禮堂。
到達大禮堂的幹部,大約在300人上下,他們都已找到了各自的坐席牌,整整齊齊地坐在下面。
看來柳青煙親自打電話通知的效果還是不錯的,絕大多數的幹部都按時到場,只有少數幾個位子上還空着。
鄉鎮主要負責人的座位安排在主席臺下的第一排,從上面看下去,密密麻麻的人羣中,只有杏林鄉黨委書記鄭有田的坐席牌後面空蕩蕩的,格外的顯眼。
再往後看,個別排次上還有幾個空着的座位,稀稀拉拉的也看得一清二楚。
負責清點人數的薛金龍拿了張紙條跑上來,習慣性地走到付大木身邊,彎下腰來準備向他彙報。
付大木沉着臉,低聲說,金龍同志,今天的會議是楚書記召集的,你不用向我報告。
薛金龍轉過頭來,對楚天舒說,楚書記,縣直機關、廠礦、學校、醫院等直屬單位的幹部,該來的都到了,只有杏林鄉的鄉黨委書記鄭有田請假,衛生局長霍啓明手機未開機,財政局局長彭寶鑾、礦產局局長張卓、地稅局長鞏漢堂和計生委副主任高大全還未到。
這其中,出了衛生局長霍啓明是耿中天的親信,其餘五個人都是付大木的得力干將,也是以前縣裡開會遲到的常客。
楚天舒聽着點頭,沒有理會薛金龍,而是笑着問付大木:“老付,這幾位同志都是重要崗位上的領導,我們要不要等等他們。”
嘿嘿,算你識相,還知道打狗要看主人,付大木一笑,說:“小楚,今天的會你唱主角,你說了算。”
底下有點騷動,不少人在暗暗搖頭,心裡憤憤不平:完了,新來的書記也是慫包一個,發通知的時候說得好嚴厲,無故缺席和遲到的要當衆亮相,寫出檢查,嚴肅處理,現在倒好,當書記的知道這六個人是付大木和耿中天的心腹,沒趕到會場,竟然主動提出要等一等他們,難道底下的300多人還不如他們六個重要嗎,。
“好。”楚天舒回過頭來對薛金龍說:“薛主任,你給杏林鄉的鄭書記打個電話,問問他到了哪裡,還要多久才能趕到。”
薛金龍一聽,頭馬上就大了。
他可是知道鄭有田中午要整酒,藉故不來開會的。
原以爲付大木不會來給楚天舒捧場,鄭有田請假的理由是要陪付大木檢查工作,哪想到付大木還是來開會了,這一忙亂,薛金龍把這茬兒給忘了,更沒料到楚天舒還好心好意要問他什麼時候能趕到,這個時候再想提醒已經來不及了。
付大木不知道內情,把眼睛一瞪,假裝生氣地說:“金龍,楚書記的話,你沒有聽見嗎。”
薛金龍身上冒出了虛汗,摸出了手機,撥打了鄭有田的手機。
楚天舒說:“薛主任,把免提鍵打開,讓大家都聽聽,免得大家有想法。”
薛金龍把手機放在了桌子上,打開了免提鍵。
鄭有田大大咧咧地說:“薛主任,不是十點開會嗎,你怎麼還有閒工夫給我打電話啊。”
底下又是一陣騷動。
這麼說,鄭有田是早已接到通知了。
薛金龍說:“哦,鄭書記,楚書記讓我問問,你現在到哪了,還要多久能趕到。”
鄭有田哈哈大笑,說:“薛主任,我這兒還有急事,去不了,接到通知的時候就向柳主任請假了。”
薛金龍想替鄭有田打個馬虎眼,“哦,哦”應了幾聲就打算掛電話。
楚天舒伸手阻止了他,突然對着手機問道:“鄭書記,我是楚天舒,全縣300多位幹部都到了,請問你有什麼急事不能來參加會議呀。”
鄭有田愣了一會兒,好像在琢磨着這個人是誰呀,過了幾秒鐘,他總算反應過來了,忙說:“哦,是楚書記啊,真對不起,大縣長早上過杏林鄉來了,我正陪着他檢查工作呢。”
全場譁然,議論紛紛。
一旁的付大木鼻子差點氣歪了,心裡罵道,鄭有田你個狗卵子,你編個什麼理由不好,非他媽的當着老子的面撒謊。
付大木又氣又急,搶個電話來,罵道:“鄭有田,扯你孃的蛋,我付大木就在會場上,你陪個鬼啊。”說完,氣呼呼地把電話掛了,重重地摔在了桌子上。
薛金龍心疼得一哆嗦,滿頭冒汗,忙搶過手機來,扒拉了幾下,看摔壞了沒有。
付大木無意中瞥到了一旁的耿中天在微微冷笑,頓時氣不到一處來,他鐵青着臉喊住薛金龍,說:“金龍,你再問問,衛生局的霍啓明是怎麼回事。”
耿中天臉上的肌肉跳動了一下,表面上未動聲色,心裡卻在罵:付大木,你他孃的真不夠意思,鄭有田當衆出了醜,你拿我的人出什麼氣啊。
薛金龍得了付大木的指示,自然心領神會,知道付大木的意思是要爲鄭有田拉墊背的,他還是打開了免提鍵,撥打了霍啓明的手機。
這會兒,霍啓明開着車,剛剛進入南嶺縣,手機也是剛剛打開不久。
昨晚上,縣醫院的副院長朱曉芸在青原市的一家星級賓館開了房,與霍啓明度過了一個激情燃燒的晚上,爲了不影響燃燒的熱度,防止外人打擾和家人查崗,朱曉芸在燃燒之前偷偷把他的手機給關了。
春宵幾度好銷魂。
霍啓明摟着朱曉芸一覺睡到了大天光,又經不住朱曉芸的挑逗和纏綿,來了一場告別賽,把年過半百的霍啓明累得筋疲力盡,再一歇息就到了九點多,這才穿戴整齊分頭出門各自往回趕。
車行駛在進縣城的搓板路上一顛簸,霍啓明想給老婆打個電話,摸出手機一看,才發現關了機,剛把手機打開,薛金龍的電話就打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