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登山上班了,直接坐進了姜昊嶽的辦公室。
很快又傳出來一個震驚青原政壇的消息。
在市委常委擴大會上,市委秘書長金坐佳提出了市委辦公廳主任不能空缺太久,應該特事特辦,一事一議,與會人員都以爲這個人選非楚天舒莫屬,可組織部常務副部長常勝利推薦的卻是林登山,而且還得到了伊海濤和唐逸夫的一致同意。
當常勝利說出林登山的名字時,參加會議的市委常委、市委宣傳部長齊連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作爲“朱系”人馬的二號人物,如果朱敏文不倒臺,齊連山很有希望接替郭鴻澤擔任市委副書記。
可是,省委的一紙任命,徹底擊碎他升遷的希望,尤其是在姜昊嶽被貶出市委辦公廳之後,他覺出了一絲大清洗的味道,整個朱系人馬中人人自危,一個個都被大難臨頭的陰影所籠罩,惶惶不可終日。
大廈將傾,齊連山自覺獨木難支,正與南湖區書記等人商議,如果伊海濤繼續對朱系人馬進行清洗和排擠,只好倒向唐逸夫以求自保了。
兩派人馬聯手,便足以在常委會上與伊海濤相抗衡。
可是,齊連山做夢也沒有想到,被賦閒在家的林登山不僅沒有遭受打壓,反而得到了提拔和重用。
市委辦公廳主任是市管幹部,市委常委會上過了,那就是板上釘釘的事。
果然,沒過幾天,任命林登上爲市委辦公廳主任的文件就下達到了青原市各級機關部門和區縣。
林登山的鹹魚翻身,迅雷不及掩耳,大大出乎人們的意料,朱系人馬要大爲震驚自是不在話下,整個青原官員也都大跌眼鏡,私底下幾乎都在大呼看不懂。
文件下達的當天,身爲市委常委的齊連山在辦公室裡與新任市委辦公廳主任林登山進行了例行談話。
當天晚上,通過楚天舒和林登山的安排,齊連山在青苑賓館的大套房裡,與伊海濤長談了兩個多小時。
伊海濤把齊連山送出來的時候,楚天舒和林登山都看的很清楚,兩位領導表情輕鬆,心情舒暢,舉止親熱。
送到賓館的旋轉門前,齊連山停下腳步,客氣地說:“書記,外面溫度太低,你就別出去了,請回吧。”
伊海濤伸手示意,笑道:“老齊,天氣冷,可心是熱的,不礙事,別客氣了,走吧,我送你上車。”
楚天舒忙上前,幫着推開了旋轉門。
林登山恰到好處地站在了伊海濤的身前,替他擋住了這第一股冷風。
楚天舒迅即出門,拉開了停在門口的奧迪後車門。
開車的是萬國良,開的是伊海濤的市委一號車。
齊連山莫名的激動,不僅是因爲楚天舒的恭敬,而是伊海濤的細緻入微,他和林登山來賓館的時候不想太張揚,所以沒有帶車,談了兩個多小時打算離開,沒想到伊海濤悄悄把送行的車都安排好了,這種細雨潤物的關懷才最溫暖人心。
兩位領導的手再次重重地握到了一起。
已經被看衰的林登山突然上位,在朱系人馬中不亞於是打了一針強心針,他們一掃往日的灰心喪氣,羣情振奮,躍躍欲試,一個個都在想:與朱敏文最爲親近而且冒犯過伊海濤的林登山尚且可以提拔,我們這些人把該做的事情做好,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呢。
靳洛冰等人私底下替楚天舒抱屈。
楚天舒只笑笑,說,老闆也有老闆的難處,我們是老闆親近的人,現在多替老闆着想,日後老闆自然會替我們着想的。
一席話說得靳洛冰等人略感慚愧,都無話可說,都爲楚天舒的高風亮節所感動,再也沒有人好意思提自己如何安排的事了。
用好了一個林登山,伊海濤不僅收服了朱系人馬,也暫時穩住了自己這一方人馬的浮躁之心。
而這個突如其來的變化,更如一道閃電,亮瞎了樑宇軒的高度近視眼。
專案組撤銷之後,胡國斌當了替罪羊,被檢察院以行刑逼供濫用職權的罪名批捕。
兩會結束之後,樑宇軒也被通知停職反省,他心灰意冷但還心存僥倖;在全市幹部大會上,林國棟代表省委宣佈了對朱敏文的處理決定,伊海濤出任了市委書記,他頓時陷入了悲涼之中,再等看到了姜昊嶽的被貶,他幾乎絕望了。
這期間,樑宇軒多次給楚天舒打電話發短信,要求面見伊海濤,但都被楚天舒委婉而又堅決地回絕了。
樑宇軒又帶着水果去郭鴻澤的家。
郭鴻澤說,我自己都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哪裡還管得了你的破事,哦,對了,我牙口不好,血糖也高,水果你還是帶回去吧。
說完,郭鴻澤拎着樑宇軒帶來的水果,把他送出了門。
樑宇軒再去辦公室找齊連山。
齊連山說,老樑,大家都是一條船上混飯吃的人,不是我不肯幫你,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你想想,那些沒有得罪到伊書記的人我還幫不過來,你在專案組做了多少過分的事,也只有你自己心裡有數,我就是幫你說話,也說不清楚哇。
樑宇軒叫起了委屈,可憐巴巴地說,齊部長,領導有指示要辦成鐵案,我能不遵照執行嗎,我那也是被逼無奈呀。
齊連山一甩袖子,說,老樑,是不是被逼無奈,你跟我說也沒用啊,你得當面去和伊書記說才行啊,好了,我還有個會,回頭再說吧。
樑宇軒試探着去找唐逸夫。
唐逸夫只黑着臉扔下一句話,我是市長,管不到市委那邊的事。
樑宇軒找了個藉口,去向新任市委副書記、市紀委書記郎茂才彙報思想。
郎茂才倒算是客氣,說,老樑,我剛來沒幾天,好多的事情我都不太熟悉,你這個情況有點特殊,是不是等我先了解清楚了再談。
一大圈轉回來,樑宇軒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欲哭無淚,只好坐在家裡唉聲嘆氣,心裡卻還是不甘:這輩子難道就這麼完了嗎。
當林登山當上了市委辦公廳主任的消息傳來,猶如晴空中響了一個驚雷,一下子擊中了樑宇軒的穴位,他從沙發上彈了起來,眼鏡被一股潮氣模糊了,腦子裡只有一個聲音在喊:我要見伊書記,我要見伊書記。
激動過後,樑宇軒又頹然跌坐在沙發上,摘下被模糊的眼鏡,一隻手抱着頭髮起呆來:怎麼才能見到伊書記呢。
想來想去,樑宇軒終於想明白了,過去自己在青原得罪的人太多了,大家都知道,你爲了貫徹朱敏文的旨意,栽贓陷害過楚天舒和伊海濤,唯恐避之不及,誰還肯不識時務地出面幫你在伊海濤面前說好話,那不是自討沒趣嗎。
樑宇軒苦苦思考了一上午,最後想到了省紀委的藍光耀。
說起來,樑宇軒與藍光耀以前只是工作上的一般接觸,並沒有太深的私交,只是在執法大檢查的時候有過十幾天的合作,當時,藍光耀對樑宇軒的辦案能力還是比較賞識的,他是省裡的領導,應該有可能幫自己說上話吧。
死馬當作活馬醫。
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也要作百分之百的努力。
樑宇軒鼓起勇氣,給藍光耀打了個電話。
聽說了樑宇軒的意圖,藍光耀眼珠子一轉,客氣了幾句之後,竟然答應了。
藍光耀爲什麼突然有了這副好心呢。
說到底,他想幫樑宇軒是虛情假意,想給伊海濤添亂纔是他的真心實意。
辦理朱敏文的貪腐大案,藍光耀是有功人員。
按照何天影的計劃,由省裡派一位常委兼任青原市委書記,唐逸夫以市長、市委副書記的身份全面主持青原市的工作,藍光耀以常務副市長的身份主持政府工作,過渡一年半載之後,唐逸夫接任書記,藍光耀出任市長。
可是,這如意算盤被林國棟打破了,伊海濤鹹魚翻身,讓藍光耀從副廳級晉升正廳的希望一下子破滅了。
官場上,升遷機會稍縱即逝,錯過一個村就很難說下一個站在哪裡。
在藍光耀看來,伊海濤搶了自己眼看要到手的官位,這不亞於殺父之仇、奪妻之恨,晚上睡着了都要恨得牙根直癢癢,醒過來就想着怎麼找個機會給伊海濤製造點難題,出他點洋相才舒坦。
這會兒樑宇軒找上門來,藍光耀覺得是個挑撥離間的好機會。
藍光耀的打算是,把這事交給郎茂才,讓他去找伊海濤爲樑宇軒求情,按照藍光耀睚眥必報的品德,他猜想伊海濤一定恨透了樑宇軒,這會兒氣還沒消,郎茂才就來求情,必不會答應,還會認爲郎茂才在拉幫結派。
如此一來,書記伊海濤和副書記郎茂才不說一定會反目,至少談不上和諧,他們兩個不能合作,唐逸夫再在其中搗搗亂,時間一長,伊海濤在青原的一把手地位必定動搖,一旦出現這麼個局面,說不定新的機會又產生了。
管它能不能幫到樑宇軒呢,反正下雨打孩子,閒着不也是閒着。
想到這,藍光耀抄起辦公室的座機給郎茂才打了個電話,開口就說:“郎書記,跟你說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