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阿姨先是一愣。馬上臉上又堆滿了笑。說:“好。太好了。我正爲此事犯難呢。你來得正好。幫我好好勸勸她。”
這麼大的事。當着大家莫阿姨不敢說不知道。要不。這女員工公寓負責人的臉面往哪裡擱。
不過。她還是不放心。立即轉頭對馬大姐說:“小馬。你陪着寧小姐去。”
寧馨去水房洗了一把臉。藉着上衛生間的機會。又把卡換回來了。
雖然馬大姐依舊中規中矩地隨影隨行。但早已沒了最開始的警惕性。她還巴望着利用和寧馨一個寢室的機會搞好關係。誰都看得出來。這丫頭有能力有膽識。日後至少會當上培訓老師。混得好的話。替代劉玉潔也是有可能的。犯不上得罪她。
再出來。就看見女員工們在莫阿姨的帶領下。圍坐在大廳裡。有的在打牌。有的在唱歌。有的在倒水。有的在閒扯。
莫阿姨的目的很簡單。天天上課挺緊張的。這會兒組織大家放鬆一下。只要不亂跑亂竄就成。
可是。有兩位三十多歲的女人本來聊得好好的。突然起了爭執。面紅耳赤地爭論一個難題:這年頭。什麼人最壞。
寧馨心想。這都是一羣什麼人啊。自己天天在變着法地騙人。卻還在自欺欺人地討論人的好壞。
兩位女人越說越激動。手指頭互相指着對方。吵吵嚷嚷地爭執不休。其他人便停下了各自的樂子。先是勸。勸着勸着就分成了兩派。一時間大廳裡口沫橫飛。亂成了一鍋粥。
莫阿姨控制不住局勢。看見寧馨從衛生間裡出來。忙跑過來。強扯着她到了大廳。讓她給大家講解講解。這個莫阿姨。人粗心不粗。她把難題交給寧馨。嘴巴里恭維寧馨有學問。實則心裡非常想看寧馨的笑話。
寧馨走過去問明瞭緣由。
原來。戴眼鏡的婦女入道之前是一個小城市裡的公務員。另一名婦女則是一個鎮上的小學教師。
小學老師說。公務員最壞了。成天欺壓百姓。不給紅包就不給辦事。
小公務員說。老師最壞了。天天不好好上課。光想着課外時間開補習班。從孩子身上撈外快。
她們各自都有事實作支撐。誰也說服不了誰。
其中一個小商販支持小學老師。說。還是公務員最壞。天天來掀別人家的攤子。其實就是爲了收管理費好發獎金。
馬上有個小市民反脣相譏。說。你們小商販也不是什麼好人。回回短斤缺兩的。還搞注水雞和注水肉。
這時有個菜農出來勸。算了。算了。你們都別爭了。還是你們城裡人最壞了。還是我們種地的最實在。
她這一句話打擊了一大片。立即遭到了反駁:你種菜的好個屁。菜上都是農藥。你們自己都不吃。專門賣給我們城裡人。害我們得這個病那個病。賺不到幾個錢。還都交給醫院了。
記者的妹妹附和說:是啊。是啊。醫生最他媽的壞。人都要死了。不交錢就連命都不救。
一個做過幾天赤腳醫生的婦女不同意。她說。記者才最爛了。抓住我們醫院出了點小事故。一開口就敢敲詐一萬塊。
衆說紛紜。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都有鼻子有眼。爭得不可開交。要不是莫阿姨壯碩的身軀在中間攔着。估計早撕頭髮扯衣服地打上了。
寧馨聽了。又好氣又好笑。她挨着指着問:“你想不想賺錢。”
“想啊。不想賺錢加盟公司做什麼。”
“你呢。”
“想。”
“你。還有你。”
“當然想。我想賺錢都想瘋了。”
一個個問下來。個個都承認想賺錢。
寧馨把手一揮。聲色俱厲地說:“那你們還爭什麼爭。這人的心只要鑽進了錢眼裡。就沒有一個好東西。沒有最壞。只有更壞。”
說完。掉頭就走了。
一夥子老少娘們看着寧馨施施然而去的背影。頓時愣住了。
還是小學老師和小公務員反應快。她們最先醒過味來。拍着巴掌大笑。當即兩人就和好如初。再也不提誰好誰壞了。
莫阿姨見馬大姐還站在那裡發呆。連忙推了她一把。說:“小馬。犯什麼傻呢。還不快跟過去。”
寧馨大模大樣地進了17號寢室。馬大姐緊隨其後。
黎萌蜷縮着躺在牀上。對面打坐的婦女見來了人。如釋重負般要爬起來。可能是腿盤得時間太長了。掙扎了一下竟然沒爬起來。反而身子一歪。倒在了牀上。腦袋磕在了鐵架子牀框上。起了一個大包。
寧馨說:“馬大姐。她的腿坐麻了。你扶她起來走一走。”
馬大姐乖乖地攙着那名婦女下了牀。又扶着她走到了房門口。
寧馨推了黎萌一把。低聲說:“萌萌。你還認得我嗎。”
黎萌不耐煩地反手扒拉了一下。虛弱地說:“滾開。誰也別想勸我。我要回家。”
“萌萌。我就是來帶你回家的。”寧馨眼睛瞟着門口。低聲說。
馬大姐正在門口幫那名婦女揉腦袋上的包。那名婦女疼得唉聲嘆氣地呻吟。
黎明翻過身來。看見寧馨。先是楞了一下。然後閉着眼睛用力搖了搖頭。好像不敢相信。
寧馨伸出手指放在了嘴脣上。示意黎萌不要做聲。又低聲說:“萌萌。你要配合我。”
黎萌輕輕點了點頭。
莫阿姨在走廊裡喊了幾句。大概是在說馬大姐她們不該從房間裡出來。
馬大姐扶着那名婦女進來了。坐在了另外的兩張牀上。傻乎乎地看着寧馨如何給黎萌做思想工作。
寧馨大聲說:“妹妹。你坐起來。看着姐姐的眼睛。”
黎萌很不情願地坐了起來。目光茫然地看着寧馨。
寧馨說:“我叫寧馨。你叫什麼。”
“我叫黎萌。”黎萌終於想起來了。眼前的這位姐姐是春節期間在秀峰水庫救過她一命的人。心裡又激動又欣喜。
寧馨問:“你爲什麼不吃飯。”
黎萌說:“我要回家。”
寧馨厲聲說:“你不吃飯。餓得路都走不動。你怎麼回家。”
黎萌無語。眼圈一紅。垂下了頭。
寧馨這才仔細打量着眼前的黎萌。她長得很乖巧。臉色由於飢餓顯得很憔悴。但仍然不失紅潤。這個黎萌。果然和自己一個牛脾氣。認準了的事情。九頭牛也拉不回。不肯就範的事情。強按着頭也不肯喝水。
“剛來這裡。不習慣是吧。”
“是。”
“沒人說話。沒人一起玩。很鬱悶。對吧。”
“嗯。”
“其實。你參與進去就有意思了。”寧馨就把剛纔調解“誰好誰壞”的爭論講給黎萌聽。故意做出一副誇張樣子。惹得黎萌忍俊不禁。
“你看。開心了吧。”寧馨一本正勁地說:“煩惱你不找都能上門。快樂就必須要去尋找。成功也是一樣。你躺在牀上餓着肚子。你什麼也做不了。不餓死也要被憋死。知道嗎。”
黎萌聽話地點頭。
寧馨問:“你爲什麼不願意跟着大家一起幹。”
黎萌想了想。說:“我是被人騙來的。我還在上學。我不想出來做事。”
“你這個想法很對。幹什麼都要有文化。”寧馨看了兩位大媽一眼。說:“不過。做直銷越早入行機會越大。你看。她們這麼大年紀都出來奮鬥了。你現在開始做。等到她們那個年紀的時候。你已經是大老闆了。就可以不出來受這份苦了。”
黎萌一知半解的糊里糊塗。倒是馬大姐和那位磕了腦袋的大媽頗受感動。一個勁兒地點頭。那位大媽被說到了傷心處。還用手背抹了幾下眼睛。
“姐姐。做這個……直銷。能很快發大財嗎。”黎萌怯生生地問。
寧馨問:“你聽說過有人買彩票中過大獎嗎。”
黎萌慢慢來了興趣。說:“聽說過。”
寧馨說:“你知道彩票和我們行業的聯繫和區別嗎。”
“不知道。”黎萌搖頭。
寧馨說:“彩票中獎者要交納20%的稅。我們直銷這個行業也按20%交稅。你知道這是爲什麼嗎。因爲直銷和買彩票一樣。都是可以快速致富的行業。”
黎萌已經不是在配合。而是在寧馨地誘導開開始了真正的對話:“但是。我知道買彩票就是投機。很少的人可以一夜暴富。很多人的一無所獲。”
寧馨盯着黎萌的眼睛。說:“對呀。這就是直銷與買彩票最大的區別。直銷這個行業是百分之百的人都可以成功的行業。而彩票不是。你知道我爲什麼這麼說嗎。……不知道。我來給你說吧。”
寧馨極力將上午被洗腦過程中學習到的技巧和知識糅合到談話中來。她本來口才就好。在其他人講的內容框架裡。寧馨添加了很多妙趣橫生的話語。黎萌和兩位大媽都聽得津津有味。時不時會心一笑。
緊接着。寧馨胡編亂造地列舉出很多人從事這個行業。在經過短暫的痛苦和煎熬後。最終小宇宙大暴發。成爲了某地屈指可數的富翁富婆。
黎萌默默地注視着寧馨。憋了半天才找到了爲之所動的一點感覺。而坐在另外的牀上的兩位大媽級人物。一直在聚精會神地聽着寧馨富有感染力的講授。眼神中充滿了渴望。臉上洋溢着激情和感動。
這時。寧馨把手機掏了出來。點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