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光宗睡得朦朦朧朧的,突然聽見外面幾聲狗叫,他毫不在意地罵了一句,翻了個身,繼續打着呼嚕,等到外面再聽不到狗叫聲,他反而驚醒了。
打開了燈,楊光宗摸了牀頭的警用大衣披在身上,先是趴在小窗戶上打着手電筒往外張望。
雨幕中並沒有什麼異常,只是沒聽見藏獒的動靜,讓楊光宗覺得很是奇怪。
以前也發生過幾次類似的情況,一般在狗叫幾分鐘之後,兩條藏獒會叼着一隻野兔或者野狗跑過來邀功擺好,今天一點兒聲息都沒有,莫非這兩隻畜生被髮情的母狗勾引跑了?
楊光宗罵罵咧咧地開了門,剛一探頭,就被摟住了脖子,還沒等他喊出聲來,一隻破手套就塞進了他的嘴裡。
楊光宗的力氣不小,可是,摟住他脖子的人力氣更大,而且,一把冷冰冰的匕首已經貼在了他的脖子上,楊光宗不敢動彈了。
一隻大編織袋迅速套了下來,然後是開口處用尼龍繩子一紮,楊光宗就成了一隻大糉子了。
王平川一擡手,就將編織袋拎了起來。
這時,黃天豹開過來一輛皮卡車,冷雪找出鑰匙開了大鐵門,王平川直接將大糉子扔進了後貨廂。
這一次沒奔江邊,而是出了停車場,順着小路繼續往野地裡開。
廢舊汽車改裝廠的停車場已經處於縣城的偏僻位置,再往前就是更偏僻的亂墳崗了。
顧名思義,亂墳崗就是南嶺縣早先埋死人的地方,離縣城有十幾里路,後來縣裡推行殯葬改革,在火葬場邊上建了一個陵園,亂墳崗這一帶就成了荒蕪之地,沿途道路崎嶇,雜草和灌木叢生,渺無人煙,幾乎無人涉足。
皮卡車七拐八彎地穿過了一片野樹林,然後又繞過了幾個小山包,來到了亂墳崗,停在了一片爛泥地前。
沒有回蓮江賓館,而是出了蓮江縣城,開上了去望城縣的方向。
一點多鐘的荒郊野外,沒有月色,沒有星星,只會嘩嘩的雨在不住地下,黑乎乎的伸手不見五指。
車一停穩,人也下了車。
冷雪、黃天豹和王平川的打扮依然是工作帽和大口罩,這一次又多了一件黑色的雨衣。
王平川大踏步走到車尾,一把將編織袋扯了下來。
黃天豹解開了繩子,將楊光宗放了出來,又扯出了他嘴裡的髒手套。
楊光宗四下打量了一番,張大嘴了,驚恐萬分。
此時此刻,他想起了還躺在病牀上的週二魁,不由得褲襠裡一緊,這荒郊野外的可不比垃圾場,坑不好挖就不說了,這裡沒有癩蛤蟆,有的是黃鼠狼和毒蛇,褲襠裡的傢伙讓它們咬上一口,不死也要殘廢啊。
最要命的是,撿垃圾的老頭兒不會上這地方來呀。
楊光宗哆嗦着說:“你們……不要亂來啊。”
混混總歸是混混。越是平時狗仗人勢耀武揚威的,到了關鍵時刻越沒有膽量。
王平川一個跨步上前,按住了他。
黃天豹舉着匕首在楊光宗的褲襠邊比劃了一下,兇巴巴地說:“我們問什麼你答什麼,否則,有你的好看。”
匕首的寒光在夜色中格外刺眼,楊光宗夾緊了雙腿,答應道:“一定,一定。”
黃天豹避重就輕地問道:“前幾天,你是不是搞回來一輛越野車?”
楊光宗暗暗鬆了口氣,他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和汗水,說:“哥們,越野車的事啊,這個好商量,好商量。”
越野車是胡向發讓楊光宗從青原市搞回來的。
胡向發得了陶玉鳴的指令要製造先鋒客運的交通事故,開始並沒太在意,後來從周伯通嘴裡得知中間還夾着一個包俊友,他害怕杜雨菲和刑偵隊的郭順強不會善罷甘休,就讓楊光宗去青原市搞回來一輛越野車,伺機下手。
越野車的車主是一家出租車公司的老闆,名叫林文勝,在青原市的道上也算是一號人物,卻被凌雲集團設立的出租車公司擠得快沒有飯吃了,在市交警支隊的吳新元暗示之下,給凌雲集團出租車做過幾次手腳,在青原市制造過兩起電動車剎車不靈的事故,只是城區的車速慢,沒有造成太大的聲勢。
胡向發去市裡開會,酒後聽吳新元對林文勝辦事不力不太滿意,便動了歪腦筋,讓楊光宗去青原把他的越野車搞來,摘了牌照在南嶺縣作案,爲的就是轉移視線,推卸罪責。
楊光宗聽黃天豹上來就問越野車的事,他搞不清楚胡向發打的什麼鬼主意,只以爲是林文勝的人找上門來了,所以,拿錢賠償就可以逃過一劫。
黃天豹追問:“車呢?”
楊光宗說:“被我扔在了通天河下游的一個蘆葦叢裡。”
事故發生之後,楊光宗按照胡向發的指令,沿着通天河大堤將車開進了江邊的一個蘆葦叢。
站在一旁的冷雪腦子轉得飛快,原來越野車並沒有被解體處置,這是一個新情況。她悄悄碰了黃天豹一下,示意他繼續往下問。
黃天豹又問:“偷車幹什麼?誰讓你偷的?”
“偷來玩玩。”楊光宗說:“哥們,你開個價,我認損失。”
冷雪向王平川做了個手勢。
王平川抓住楊光宗的一隻胳膊,用力一擰,小臂就脫臼了,疼得楊光宗嗷嗷直叫,黃豆大的汗珠子從頭上冒了出來。他哀嚎着求饒:“哥幾個,不就是一輛車的事兒嗎?你們不能這樣啊。”
黃天豹喝道:“說,誰指使你乾的?”
楊光宗不敢回答,王平川又抓住了他另外一隻胳膊,作勢又要擰。楊光宗掙扎了幾下,哭喊着:“我說,我說,是胡向發讓我乾的。”
楊光宗斷斷續續把胡向發讓他搞車的經過說了一遍,但是絕口沒提去先鋒客運做手腳和在陡坡上迎面逼“少尉”電動車的事。再他媽的嚇成了傻逼,也分得清事情的輕與重。
冷雪附在黃天豹的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
黃天豹也不搭話,手裡的匕首一劃拉,楊光宗的褲襠就裂開了,露出了裡面的紅色的霸王三角褲。
我靠,真要動這玩意兒啊?楊光宗顧不得疼,雙手下意識地捂在了鼓鼓囊囊的一大堆上面。
好漢還不吃眼前虧,何況像楊光宗之流本來就算不得好漢。
“我說,我說。”楊光宗又把去先鋒客運做了手腳的事交代了。
“麻辣隔壁的,栽贓陷害啊!”楊光宗剛說完,黃天豹甩手給了他一個耳光。
楊光宗總算明白了胡向發的良苦用心,也更認定對方是林文勝的人。
黃天豹舉着手機,說:“楊光宗,你說的話都錄在裡面了,你以後老實點,再敢跟我們過不去,老賬新帳一起算。”
冷雪又一使眼色,王平川抓住楊光宗的那隻胳膊,一使勁,把脫臼的小臂託了回去。
楊光宗呲牙咧嘴地抱着胳膊,絲絲直抽冷氣。
王平川把他身上的大衣扒下來,扔進了皮卡車的後廂。
大冷的天,還下個大雨,楊光宗只穿了睡覺的內衣內褲,凍得上牙敲下牙,雙手抱着膀子縮成了一團,內褲剛纔還被開了襠,小風一吹,褲襠裡的傢伙是一陣緊似一陣,恨不得要縮進腹腔裡去。
折騰人,冷雪有的是辦法,而且折騰完了,還不留一點痕跡。
黃天豹回了皮卡車,先把車倒了出去。
楊光宗爬上來還想追趕,被王平川一腳踢倒在地:“你他媽就在這兒呆着吧。”
等王平川和冷雪一上車,黃天豹一腳油門,皮卡車一溜煙出了亂墳崗,從後視鏡裡隱約看見,楊光宗從地上爬了起來,哭喊着追着車奔跑了幾步,深一腳淺一腳的,突然腳下一跐溜,跌坐在了爛泥地裡。
“哈哈……真他媽過癮。”王平川放聲大笑。
開出亂墳崗,黃天豹問:“去哪兒?”
冷雪說:“去找胡向發。”
……
第二天凌晨,天還沒亮,雨還在下。
胡向發昨晚上與廢舊汽車改裝廠的老闆整了一場酒,胡吃海塞了一肚子的七葷八素,回來的時候腳下一個踉蹌,被大雨澆溼了半邊身子,回到家脫了衣服倒頭便睡,睡到六點多的時候,肚子裡一陣翻江倒海把他折騰醒了。
胡向發捂着肚子衝進了衛生間,大褲衩子一扒,坐在馬桶上就嘩啦啦泄了個痛快。
老婆被他吵醒了,躺在牀上覺得不太對勁兒,仔細一聽,雨聲之中門外有響動,聽聲音就像是兩個醉鬼用身體在不停地撞門。
“誰呀?大清早的。”胡向發的老婆迷迷糊糊爬起來,披上外衣來到客廳,拉開燈,眼睛湊在貓眼往外看,外面黑乎乎地看不太清楚,只能看見兩個影子,毛茸茸的好像穿着大皮衣。
胡向發的老婆拉開了門。
“啊!啊,啊……”一陣驚秫的叫聲刺破了小區的寂靜。
老婆的尖叫聲太淒厲了,坐在馬桶上的胡向發屁眼一緊,他顧不得擦屁股上的粑粑,提着褲子就躥出了衛生間,低頭便看見了地上的老婆,她臉色慘白,手指着門口說不出話來,頭一歪,昏厥了過去。
胡向發擡起頭,只見門框上掛着兩條大藏獒,血紅的舌頭伸出半尺多長,身體被分成兩半,腸子下水混着狗血流了一地,染紅了剛安裝不久的實木地板。
胡向發渾身毛孔頓開,身子一哆嗦,剛纔沒拉完的粑粑呼拉一下全拉在了褲襠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