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舒判斷得沒錯,黃大金被嫖*娼的確是一個圈套。
始作俑者是付大木,他得知楚天舒急匆匆地要趕回去會見江浙客商,想必洽談得很成功,便和薛金龍通了個電話,果然不出所料,柳青煙陪着這位江浙客商考察了好幾天,雙方談得很投機。
聽說這位客商被安排住在石花大酒店,付大木眼珠子轉了幾轉,便讓薛金龍去找胡曉麗,從桑拿按摩女中選派一個妖媚的小姐和這位客商勾搭上。
然後,有人匿名向石化街派出所舉報,石花大酒店某某房有人在賣*淫嫖*娼,有警必出這是原則,石化街派出所的民警及時出擊,將白花花的兩具**按在了牀上,把人押回了派出所。
楚天舒點了支菸,悶悶地吸着。他本想直接給石化街派出所的所長打電話,可轉念一想,這種明顯包庇違法分子的做法一定會被傳出去,影響自己在幹部羣衆中的威信不說,勢必又要引起北方媒體的炒作和非議。
可是,如果不把黃大金撈出來,影響擴大出去,他還願意在南嶺投資嗎?
這樣一想,楚天舒又馬上拿過手機,撥通了柳青煙的電話。
電話剛響了一聲,柳青煙就接通說:“楚書記,不好意思,剛纔可能掉線了,我給您打過去後,又一直佔線。”
楚天舒吩咐道:“不是掉線,是我掛了給陶玉鳴打,結果他關了機。青煙,這樣吧,你親自去一趟石化街派出所,一定讓他們把黃大金放了,不準罰他一分錢,不準對他說一句不禮貌的話,更不準媒體介入曝他的光。還有,你見了黃大金後儘量把這件事說淡一些,不要讓他有任何思想負擔,也不要讓他知道我聽說了這件事。”
柳青煙爲難地說:“楚書記,我已經去過石化街派出所了,派出所長說,我們不會爲難他,但要放人,他不敢擅自做主,得有領導發話才行。可陶玉鳴我也聯繫不上了,我和姐姐一起,家裡外面都找了,沒見他的人影子。”
楚天舒的火氣又一次冒了起來:“那你直接去找杜雨菲,必須立即放人。”
柳青煙在電話那頭唯唯諾諾地應聲說:“好的,好的,我這就去。”
楚天舒大聲地說:“如果領不回來黃大金,你就別回家,一直在派出所待着,等到明天早上我去領你!”
剛放下電話不久,杜雨菲的電話打過來了:“老楚,青煙姐姐找我,說要撈一個嫖客,還說是你下的指示,有這麼回事嗎?”
楚天舒說:“是的,一個投資商,晚上喝了點兒酒去桑拿中心找小姐,被石化街派出所抓進去了,陶玉鳴躲起來了,我只好讓柳青煙找你協調一下。”
杜雨菲不屑地說:“這種男人,一離開家就胡搞八搞,抓進去吃點苦頭也好,掃黃又不是掃他一個人,撈他做什麼?”
“雨菲,這是兩碼事。”楚天舒強壓着火氣,解釋道:“不放出來,影響擴散出去了,他還願意在這裡投資?”
“也不能因爲他要在這裡投資,就可以爲所欲爲吧。難道我們公安局要專門爲這些老闆網開一面?”杜雨菲依舊老大的不願意,說:“再說了,這種人以後真來投資了,未必就可以在南嶺隨心所欲地違法亂紀了。”
楚天舒無心爭辯,就說:“好了好了,道理以後再扯,先把事辦了吧。”
“老楚,這破事,我真開不了口。”杜雨菲不情不願地說:“這事你爲什麼不讓青煙去找他姐夫。”
“我要能找得到陶玉鳴,還麻煩你幹什麼?”楚天舒忍不住發火了:“杜局長,我讓你放人,你放就是了。哪那麼多廢話?!”
掛了電話,楚天舒隱隱有些後悔,明明是陶玉鳴故意躲避,拿杜雨菲撒氣做什麼?
第二天早上剛上班,柳青煙就跑來向楚天舒彙報情況。
楚天舒對柳青煙的這一點很欣賞,做下屬的就應該多請示多彙報,這樣纔有利於上下溝通。他看到柳青煙的兩個眼窩發青,知道她昨天夜裡肯定辛苦了,就指了一下前面的椅子:“青煙,坐,坐下來說。”
柳青煙就坐在了楚天舒辦公桌的對面,先不好意思地笑笑,才說:“昨天晚上打攪了,真不好意思。”
楚天舒擺擺手,說:“都是爲了工作嘛,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黃大金怎麼樣了?”
柳青煙說:“昨晚我找了雨菲,她一個女同志,確實不好爲這種事去找底下的人開口。我就不信這個邪,他陶玉鳴能鑽進地洞裡,雨菲動用了技偵手段,在一個小酒館把他找到了,死磨硬纏,最終不辱使命,總算讓他們把黃大金放了。”
楚天舒聽到柳青煙話中有話,就問:“怎麼?是不是老陶不願意放人?”
柳青煙憤憤然說:“他這個人呀,眼睛裡只有付大木,分不清官大官小,事大事小。我費了不少口舌他都不想放人,最後不得不擡出了你,他才勉強給派出所長打了電話,把人給放了。”
楚天舒“哦”了一聲,他明白柳青煙一半是來向自己彙報工作,一半也是來打陶玉鳴的小報告。這陶玉鳴也真是的,跟付大木沆瀣一氣,狼狽爲奸,連自己的話都當做耳旁風,真不知道他這個公安局長還想不想當下去?
但楚天舒不想在柳青煙面前流露出對陶玉鳴的看法與不滿,一來,她是陶玉鳴的小姨子,二來,辦公室裡談話會被泄露出去,就掉轉話題問:“黃大金怎樣?這件事不會對他的投資有什麼負面影響吧?”
柳青煙說:“我看很難說。我昨天夜裡把他接到賓館後,黃大金嘴裡嘟嘟囔囔地說,他這一次的臉丟盡了,以後還怎麼見人?看樣子是滿腹牢騷,非常不滿。”
“這些老闆們常年在外,風流慣了,免不了會找個小姐解決生理需要。”楚天舒看柳青煙皺起了眉頭,馬上意識到這話說得不妥,趕緊收住嘴,一本正經地說:“青煙呀,我們這裡本來投資環境就不怎麼好,好不容易有了這樣的投資商,如果就此放走他,真是太遺憾了。你一定要多給他做做工作,讓他想開些,這件事過去就過去了,不會對他有任何影響的。”
柳青煙卻有些爲難,楚天舒馬上明白了,讓一個女人去跟一個男人說,找小姐這不叫事,誰開的了口?
於是,楚天舒就說:“這樣吧,昨晚上你也辛苦了,我讓中天跟他去談談。”
“好好好,我一定配合耿副縣長,做通他的工作。”柳青煙表示了感謝,便告辭而去了。
看着柳青煙離去的背影,楚天舒還是有點兒不放心,隱隱地有些擔憂,他給耿中天打了電話,讓他和柳青煙去給黃大金做做工作,答應把城東的那塊地給他,盡全力留住他。
耿中天爽快地答應了。
從省委黨校學習回來,耿中天像換了個人,對楚天舒可以說是言聽計從,政府方面的難事他從不推諉,總是一馬當先,付大木不想幹不願乾的,他都任勞任怨地替楚天舒排憂解難,這麼一來,很大程度上減輕了楚天舒在具體事務上的壓力。
付大木獨斷專行、剛愎自用,以前馬興旺等人當書記,政府方面的工作針扎不進,水潑不入,弄得縣委書記這個一把手徒有虛名,有勁兒也使不上,縣裡的大事小情還是付大木說了算。
雖然大家都是同一個班子的成員,見了面也都很客氣,他稱他馬書記,他稱他大縣長,根本不像電影電視裡演的那樣,他叫他大木同志,他叫他興旺同志。
官場不是斷臂山,沒有那麼多的同志,只有職務之分,只看誰說話算數。
楚天舒埋頭批文件,陶玉鳴敲了一下門進來了,楚天舒的臉馬上拉了下來,眼睛看着文件,不冷不熱地說:“陶局長,有事嗎?”
陶玉鳴尷尬地笑着說:“楚書記,真是對不起,昨晚我手機正好沒電了,後來聽青煙說您打電話找過我,我想借別人的手機給您打過去,一看太晚了,怕影響您休息,就沒敢打,這不,今天一早我就接受您的批評來了。”
楚天舒心想,你現在才知道還有我這個書記?你要真的在乎我,聽到柳青煙說是我請來的客人,早就打電話給我了,根本用不着讓我給你打電話。
想着,楚天舒擡了頭故意說:“昨晚江浙客商黃大金被你們抓了,我打電話想請教一下你,爲了我們南嶺的招商引資工作不受影響,讓你網開一面放了他,不知道是不是合適?結果你關機了。”
陶玉鳴臉色一陣發紅,知道楚天舒有看法,就馬上解釋道:“楚書記,一定是誤會了,黃大金被抓,我真的不知道,更不知道他是來投資的。後來柳青煙向我說清楚了情況,我一點兒沒耽誤,立即打電話讓派出所放了他。只是太晚了怕影響您休息,沒有給您回話。”
楚天舒覺得事情到了這一步,彼此心裡明白就行了,沒有必要再與他計較,但還是不輕不重地敲打他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