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純和苗青山商量了一下,決定從刑警支隊和特警支隊抽調了部分精幹人員,讓苗青山和趙鐵柱帶隊,分頭對機場、火車站、長途汽車站、遊輪碼頭和各個重點地段、主要出入路口進行秘密排查,特別留意各口岸空港這兩天出國出境人員名單。
人員派出去之後,溫純坐在辦公室裡想了想,感覺還是不踏實,既然市委書記林亦雄不願意聲張,又沒有證據表明譚政榮的失蹤與案件有牽連,直接向省公安廳報告也不合適,但苗青山已經把皮球踢到自己腳下了,如果譚政榮真出了問題,知情不報的黑鍋就該自己來背了。
考慮再三,溫純給席菲菲發了一條短信:譚市長失蹤了,公安局正在按林書記的指示秘密查找。
突然得知這麼個意想不到的信息,正在指導紀檢組對王超鑄開展審查的席菲菲震驚的同時,腦子裡首先閃過了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要不要向上彙報?”
但,靜下來想了想,又感覺頗爲爲難。
如果是書記林亦雄找她商量對策,她完全可以正大光明地建議立即向省委彙報。
但是,她這也只是從溫純那裡得到的非正式消息,況且,目前還沒有確定譚政榮的真實去向,假如自己揹着林亦雄向省委報告了,萬一前腳剛彙報,譚政榮後腳就出現了,那這就成爲了一個天大的笑柄和把柄,落一個背後搞小動作的惡名不說,還有可能被別有用心的人炒作利用,將此事演變成臨江政壇的一個重大惡性政治事件。
省委書記南延平還沒有從借打黑反腐爲名排除異己的漩渦中徹底脫離出來,再鬧出一個市委副書記背後告市長黑狀的笑話,那席菲菲有嘴也說不清了,搞得不好還會有人又借題發揮捅到中央去,南延平也要騎虎難下了。
席菲菲也不傻,她想了一會兒,把溫純的短息轉發給了常務副省長黎想,將難題交到了他的手上。
黎想更不傻,他以夫人陸虹好久沒見着吳旭大姐爲由,帶着夫人孩子去南延平家看望吳旭,吃完晚飯,吳旭領着陸虹去門口院子裡看她種的海棠花,黎想和南延平就在客廳裡閒扯,像是說笑話一般,把這個消息透露給了省委書記南延平。
譚政榮失蹤的消息,便由一條這麼非正式的渠道,非常微妙而又迅速地傳到了省委書記南延平的耳朵裡。
溫純原以爲,得到消息之後,南延平書記會立即採取斷然行動,但是,到了晚上仍然沒有一絲半點兒的動靜。
溫純奇怪了,這樣大的事,省裡怎麼會沒有動靜呢?是不是已經有了動作,只不過是秘密進行,自己這個級別還不便知道而已?或者說,譚政榮的失蹤,原本就是省裡的動作,省裡已經將他秘密雙規了?
想到這裡,溫純不自覺地搖了搖頭:不太可能。
一個市長被雙規,絕對會通知市委,至少要提前和市委書記林亦雄通氣。否則,就會像現在這樣,自上而下造成一種混亂。
既然南延平不動聲色,那一定有他的考慮。
這個時候,溫純習慣於“自作多情”的“毛病”又犯了。
如果自己是處在南延平的位子上,應該會怎麼辦呢?
每遇到一件事,溫純總喜歡站在更站層次的領導角度想一想,事後再拿領導處理的方式和手段和自己設想的進行對比,找到差距,認真琢磨和體會差距出現的原因,這也是溫純在官場上能夠進步較快、政治上迅速成熟的原因之一。
每一個官員對於一件事情的處理,火候的拿捏異常關鍵也各有不用,用差不毫釐失之千里來形容絕不爲過。也就是在這個毫釐之間,體現了人與人之間領導水平和駕馭能力的差距。
這些年來,溫純就發現,自己許多想法和席菲菲、黎想甚至祝庸之等人相比,相差的,確實只是毫釐,而恰恰是這毫釐之差,效果卻截然的不同。
既然省委方面沉得住氣,自然有沉得住氣的理由。
溫純覺得沒有必要在這上面浪費精力和時間,他靈機一動,馬上趕到特警支隊,連夜突審喬萬鵬。
溫純把喬萬鵬爲錢霖達辦理的假身份證擺上了桌面,又向他暗示市長譚政榮失蹤了,這下徹底摧毀了喬萬鵬負隅頑抗的精神支柱,他終於承認了通過向錢霖達通風報信從名城置業收受賄賂的部分事實。
再頑固的犯罪分子,只要開了口,就會有一種交代完了一身輕鬆的心態。
喬萬鵬交代,他爲錢霖達辦理過的假身份證並不止一張,還有另外的幾張,可是這幾張可以亂真的身份證到底流落到了什麼人手上,喬萬鵬並不清楚。
喬萬鵬開口了,但是,錢霖達還在拼命抵賴,拒絕交代。
溫純安排戶政管理部門的人節日加班去查,可全市幾百萬人口,要一下查出幾張走了正規程序的身份證難度實在是太大了。
案件在取得了進展之後再一次受阻。
與此同時,席菲菲單獨找被雙規的國土資源局局長王超鑄談了一次話,也採取了與溫純基本類似的手法,讓王超鑄感覺到了譚政榮這根救命稻草也靠不住了,王超鑄的防線終於崩潰,據他初步交代,在土地交易中的違規操作,很多都是來自市長譚政榮的暗示或者直接授意。
假期結束一上班,省、市紀檢組當即將審查結果向省紀委書記進行了專題彙報,因爲涉案金額較大,又牽涉到市長譚政榮,省紀委書記又專門向省委書記南延平當面進行了彙報。
南延平指示,請省紀委書記帶領紀檢監察部門的人員,親自找譚政榮談話。
省紀委書記首先在電話裡和市委書記林亦雄通氣。
這下,林亦雄才意識到事態嚴重得超出了自己的想象,趕緊跑到省委來,當面向南延平作檢討,報告了譚政榮失蹤的消息。
南延平氣憤至極,對林亦雄提出了嚴厲的批評,要求他認真反省,向省委作出深刻的書面檢查,聽候調查處理。
林亦雄走了之後,南延平讓省委秘書長馬上通知召開省委常委會議。
會議開得緊張激烈,常務副省長黎想等人提議對臨江市班子當機立斷作出調整,省長董少平等人則認爲要慎重,應該暫時維持現狀待有了進一步結論之後再作調整不遲。
兩種意見各有利弊,因爲事發突然,大多數的常委沒有什麼思想準備,又涉及到臨江政壇的權力再分配,各自陣營都要籌劃分一杯羹的思路和人選,因此持慎重態度的常委還相對佔了多數。
省委常委會一開就一直開到了晚上。
令人奇怪的是,省委常委會議還在召開,各種各樣的流言已經在極少數的幹部中間悄然傳開了。
一個說法是,譚政榮已經出逃了,這個說法還有三個不同的版本。
其一,在五一節這一天,譚政榮大搖大擺帶着老婆、侄媳兼保姆吳芙蓉從臨江乘飛機去了上海,又從上海轉機,飛往了瓜子島國。
這個版本經查證純屬謠言,因爲溫純派出去的人員,從機場安檢記錄中沒有查到譚政榮等人登機的信息。
其二,譚政榮等人從臨江乘動車到了西南邊陲小鎮,在蛇頭的引導下已經逃出了邊境,今年清明節,他們一家子在錢霖達的陪同下專程去了這個地方,暗中安排了這條出逃的路線。
其三,譚政榮等人用假身份證坐動車南下到了珠海,又利用三個假護照,從離市區較遠的橫琴口岸進入了澳門,現在已經藏匿。
這兩個版本暫時無法查證。
此外,還有第二種說法,譚政榮已經死了,這個說法也有三個不同的版本。
其一,譚政榮被謀殺了,一起被殺害的還有他的老婆劉欣茹和侄媳兼保姆吳芙蓉。
其二,譚政榮自殺了,自殺之前,把老婆劉欣茹和侄媳兼保姆吳芙蓉先殺了。
其三,譚政榮與侄媳吳芙蓉偷情,被老婆劉欣茹僱兇殺害了,然後劉欣茹畏罪自殺了。
這三個版本暫時還不夠靠譜,因爲還沒有任何人見到譚政榮的屍體。
在國內政壇,正式公佈的消息或許無人關心,私底下的流言蜚語卻往往備受關注,而且傳播的速度越來越快,越傳越離譜。
臨江政壇一時陷入了混亂和恐慌之中。
溫純帶着這些傳言,急急忙忙地跑去見了史天和與張紫怡。
一坐下,溫純就惶恐不安地說:“史先生,你們到底想好了沒有,我已經拖不起了。”
“怎麼回事?”張紫怡顯得比史天和更關切。
在這件事上,她夾在中間牽線搭橋左右爲難,既怕暴露了與警方合作的計劃,又摸不到史天和與only you聯繫的情況,再拖時間長了,說不定哪天就把戲演砸了。
溫純就把市長譚政榮失蹤的好幾個版本都演說了一遍,然後說,按照官場上慣常的做法,肯定要對幹部進行一次大清洗,自己這個公安局長的位子能不能保住實在是很難說啊。
“爲什麼呢?”史天和眨巴着小眼睛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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