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進縣委大院的時候,于飛早等在了大樓前。
剛停穩,于飛很熟練地拉車門,接過溫純手裡的手提包,三個月不到,于飛已經成了一個很稱職的辦公室主任了。
“于飛,你怎麼等在這了?”溫純下了車,不解地問。
于飛笑道:“呵呵,是秦書記特意交待的。你要調離望城縣了,以後就是客人了。”
“你這傢伙,跟我還來虛的?”溫純笑着捶了于飛一拳。
動一個地方或單位的幹部,本着尊重和禮節,組織部門是要預先和主要領導打招呼的。所以,秦方明自然知道溫純要去市城建局任職的消息。
溫純這次回來,一方面是要把自己在望城縣的工作做了交接,更重要的是,要和班子成員打個招呼,這都是必要的,官場上很講究這樣的形式。
果不其然,溫純還沒有走進辦公大樓,秦方明帶着郭詠等班子成員已經迎在了大廳裡。
見了面,熱情地握手,問候,開玩笑,似乎此前的不愉快從來就沒有發生過。
秦方明說,你這一走,大家在一起的機會就不多了。說着轉頭吩咐顧新明、于飛張羅,安排在家的班子領導晚上都到望城賓館聚餐先喝一頓接風酒。
當天晚上,處級領導都到了,縣委縣政府縣人大縣政協的在家縣級領導、縣委常委都到了,坐了兩大桌,很是熱鬧。
酒席上,秦方明端着酒杯說,溫純同志在望城縣的工作很出色,是一位非常優秀的幹部,我們根本捨不得放這樣的人,本來已經推薦做常務副縣長的,但是現在市裡有更重要的崗位迫切需要他去開展工作,市委研究了,我們也只能服從大局,捨不得也要捨得。但是,我們在坐的領導都希望溫純繼續關心支持望城縣的工作,尤其是建設項目方面的工作。
這都是官場上的套話。
當然,秦方明達到了把溫純送出去的目的,心裡的疙瘩就算是解開了,所以,送行宴上的話就顯得格外誠懇,與上次去黨校學習的虛情假意相比,還是比較實在的。
人走茶涼,這是官場規律。
但最後一次的儀式要隆重和熱鬧,這也是官場規律。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秦方明又說,溫縣長,哦,不,現在要喊溫局長了,你不要急着交接工作,在望城縣多待幾天,我們班子成員和各鄉鎮部室的幹部都要和你親近親近。等大家的意思都盡到了,我和郭縣長親自送你去城建局上任。
溫純忙說,秦書記,那怎麼行?這不是我客氣,哪有書記和縣長送上任的規矩。
每次提拔或者交流乾部,原單位送幹部到新崗位上任也是一個慣例。不過,一般由縣委常委組織部長送過去就可以了,而縣委書記和縣長聯手送一個副縣級幹部去市裡的部門上任,規格就顯得高了點。
秦方明這麼說,無非是表示對溫純的重視,同時也是向城建局的領導表明,他在望城縣是非常受重用的,如果在城建局沒有用好,那就是你們的責任了。
溫純之所以不同意,也怕城建局領導有不好的想法。
郭詠就說,小溫,送不送,誰去送,這是縣裡的事,是秦書記和我們班子的一片心意,也表示縣裡班子對你的感情很深厚,對你的工作很肯定,和你同意不同意接受不接受沒有任何關係。
胡長庚等人也附和說,書記和縣長去送的時候,我們幾個也要隨同的。
鞠永剛看了一眼另一個桌子上的甘欣,打趣說:溫局長,未必非得讓甘部長一個人送你去你才滿意啊?
酒桌上開玩笑,誰也不能介意。
溫純坐不住了,忙站起來敬大家一杯酒,說:不行的,不行的,那樣的話,就讓我無地自容了。
衆人把酒乾了,嘻嘻哈哈說,不急,不急,還早呢,喝酒喝酒。
秦方明又喊另一桌上的人:甘欣,胡文麗,你們還想不想進步啊?想的話,趕快來敬一敬市領導。
呼啦啦,另一張桌子上的人又都端着杯子圍攏過來。
官場幹部調整交流,吃吃送送很正常。
這差不多也可以稱得上是一種官場陋習,大家在官場上混,競爭的時候是你死我活,不競爭的時候便是一團和氣,一個官員被交流調整到別的地方,那彼此之間就沒有利害關係了,這個時候,都需要聯絡感情,誰也說不準以後誰會用上誰?
尤其像溫純這樣,被交流到上級機關部門,手中掌握的權力是可以覆蓋到望城縣的,這個時候不找理由表達熱情、加深感情,怕以後求上門去可能會熱臉貼冷屁股。
官場上永恆的規律是,相互利用是第一位的。
有道是,好漢敵不過四手,惡虎架不住羣狼。
這場酒把溫純喝到了雲裡霧裡。
兩桌子的人,一個人敬一小杯下來,也是二十杯,這個場合下不跟誰喝都要得罪人,溫純酒量再好,喝到後來也是硬着頭皮強頂着。
事實上,以他的身體素質和酒量,平常的場面上三五個人是能夠對付得了的,但是,今天大家都格外的有幹勁,彷彿不如此就不足以證明自己往日與溫純之間的深情厚誼。
即便如此,預約排隊另外要請溫純喝酒的日程排了差不多一個星期。
每個班子成員都代表分管的部門和單位發出熱情的邀請,容不得溫純答應不答應,他們爭爭吵吵的自己就把日程安排好了。
用不了兩天,鄉鎮的幹部很快就會得到消息,那這酒就要喝到看不見盡頭了。
郭長生從蓮江縣調回望城縣,就是來填溫純空出來的缺的。這也是席菲菲從中幫的忙,可是,郭長生還在井岡山接受教育,溫純手頭上的工作還一時半會兒交不出去,這排隊要喝的酒想不喝都找不到理由。
等到郭長生回來,又該喝歡迎他的酒,那真可謂是沒完沒了了。
從內心來講,溫純倒是很想抽個時間和于飛、曾國強、趙子銘、王寶良等哥幾個痛痛快快喝一頓。
要照這麼喝下去,豈不是掉進酒缸裡了?溫純心裡暗暗叫苦。
所幸的是,宋飛龍把溫純從酒缸裡撈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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