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風,奇寒徹骨,冰涼如鐵。
迎着風,站在主席臺最邊緣,環顧四周,我覺得,形勢非常險惡。
不是指我,我的情況已經沒有什麼好憂慮。蘇靜美不來,我現在已經成爲刑場上的一具屍體,死人一個,用得着怕誰嗎?
我是在爲她擔心,真的。
眼前種種讓我非常困惑,而且恐懼,這不是一次正常的軍事行爲——沒有任何正當理由,阻止對死刑犯的行刑,從法律而言,就是叛亂!而且是有組織的武裝叛亂,可以歸入叛國罪!
而那一紙調令,我在想,背後應該存有隱情,而這個事情,蘇靜美將要付出的代價會很高昂,因爲後果異常嚴重,絕不是哪位領導能夠承擔得下的責任。
看出不正常來的遠不止我一個,隨着兩支部隊的緊張對峙,體育場裡氣氛漸漸喧囂,人們躁動起來,聲浪越來越高。\\觀衆席上,攝像照相機的閃光燈此起彼伏,所有人都站起身,視線集中在場內,大家都在關注武裝部隊的一舉一動。
可以肯定,這個幾萬人的空間裡,只要槍聲一響,就是濤天大禍,就是世界末日!
人力有時而窮。蘇靜美終於妥協了。
看得很清楚,蘇靜美手裡的調令沒有起到作用,武警部隊開始持續向前逼進,已經慢慢越過跑道。
野戰軍戰士們也沒有退讓,靜立在原地,只是所有武器都已經就位,刺刀出鞘,槍炮上膛!
戰爭一觸即發!
蘇靜美飛了回來,她的眼神也充滿焦慮。“劉團長。”她說,“告訴部隊,後退,不能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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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戰軍開始動作,隊形向後快速收縮,戰士們裡裡外外圍了幾個圈,將主席臺團團包圍起來,陣列最外沿,是重型機甲裝備——以此爲界,所有武器都支了上去。。 歡迎您!
對面仍然在逼近,兵鋒直指,眼看就要到達底線!
劉團長胸前對講機裡,聲音嘈雜,部隊頻頻呼叫,請示命令,是否開火!
蘇靜美騰騰幾步,衝到陸援朝身前,掄起手裡衝鋒槍,一槍托砸在他腦袋上。(首發)。血光迸現,正在大聲嚷嚷指揮的市委書記慘叫一聲,倒地。
“武警再前進一步,我就斃了你們!”蘇靜美大聲說,“讓他們停下!馬上!”
這不是恐嚇。
安司令瞟一眼在地上滾來滾去的市委書記,搖搖頭,對着電話喊叫停止前進,就地待命。
終於停下來。
“蘇市長。”警備區老大擦着腦袋上的汗,“這可是你在脅迫我們,我下命令,是被逼的——”
“是的,我在逼你。”蘇靜美把槍收起來。“否則我會打死他!”
“靜美!”我高聲喊,“你在做什麼?!”
蘇靜美不說話,也不理我,從身上掏出手機,開始撥打。一邊講電話,腳下慢慢踱步,她注視着體育場裡的情況,眼神裡也有深深的憂鬱。
我目不轉睛地凝望她挺拔的身影,我覺得,眼前這一切實在太恐怖——比死還要恐怖很多倍。。
“沈宜修。”蘇靜美掛上電話,向我走過來。“你能提供更多關於杜長風的情況嗎?”
我看着她,搖搖頭,不太清楚她的意思。“靜美。”我說,“這些不重要了,你應該考慮的是——”
“不,很重要。”她打斷我的話,“那邊正在搜尋杜長風手上曾經開戶的託管服務器,但是他們需要線索。”
“我們的方向沒有錯。”她說,“那些網絡工程師,調用電信機房歷史數據,分析過網絡流量,他們的結論,證明當晚爆炸物倉庫相關IP段,確實存在大量數據上傳。也就是說,杜長風在那一晚不但登陸網絡,而且向網上持續發送大型文件,那是什麼?肯定就是錄像資料!”
“那又怎麼樣?”我忍不住說,“就算他傳了,你知道他傳到什麼地方?也許是自己公司的電腦裡,也許是人家也知道的網址上,在你們之前,也許人家早就已經找到、已經刪除,什麼都沒有了,靜美,你要理智一點!”
蘇靜美點點頭,“我清楚,但是不會放棄,哪怕有一點可能,哪怕到最後一秒,我也要堅持。 \\”她的聲音很平靜,“搜尋結果已經說明,杜長風沒有把這份資料在網絡上發佈,我們只能期望他在某個IP運營商處設有託管服務器,他把資料傳到那邊,但是沒有來得及發佈——”
“靜美,你這是一廂情願的想法,可能性太小了——”
“經過查證,已經確認,全國以杜長風名字註冊的服務器有,但是與此事無關。”她依然不理會我在說什麼。“你跟他打過正面交道,可以說了解他熟悉他——能提供多一點線索嗎?”
看着她認真的模樣,我無可奈何。。“好吧,我想想。”我搖搖頭,嘟囔了一句,“不過我沒什麼信心,真的。”
蘇靜美凝視我,星眸閃爍,眼神充滿期待。
“嗯。”我說,“杜長風的背景,分析過嗎?”
“有過調查。”她說,“除了知道他確實是那場油田火災的倖存者之外,沒發現什麼有價值的東西。關於他的很多資料,已經被長川市局拿走了——”
“哦。”我想了一會,在心裡追溯那個晚上的情景。
“杜長風很愛自己的家人。”我告訴她,“愛他的母親,以及他的妹妹。”
可是除此之外,我也說不出更多的東西來。
蘇靜美看了我一會後,再次撥打手機。“魏局。”她對着電話說,“想辦法,查找杜長風家人的資料,分析一下有沒有線索,要快!”
其實說句內心話,我並不覺得他們的行爲有什麼意義,因爲這一切,實在是太渺茫了,根本不能抱以幻想。(首發)。
何況現在,形勢完全不能指望——軍事對抗,能夠堅持多久呢?眼望體育場內成千上萬的人們,以及多不勝數的攝像鏡頭,還有那些新聞單位,我可以肯定,這又將成爲一次轟動世界的大事件。而最後,我依然會是一具屍體,甚至還要搭上蘇靜美,以及在她背後支撐這次事故的大人物。
真的不值得,我爲她痛心。
中校團長朝我們走過來。
“蘇市長,我說句內心話吧。”劉團長說,“部隊以服從爲天職,軍令如山,上峰的命令,無論理解與否,我們都必須無條件遵從。”
“是的,謝謝。”蘇靜美點點頭,“你們做得很好。”
“但是。”劉團的樣子也有點無可奈何,“我知道你們在做什麼,老實說,這很危險,而且——”
“我也知道,謝謝你的提醒。。”蘇靜美說,“所有錯誤,都是我一個人的,跟你們沒有關係。”
劉團嘆一口氣,擡手看看錶。“我也希望你是對的,但是時間不多了。”他說,“應該很快就會有後命,你們保重。”
說完他敬個禮,然後轉身走開了。
“靜美。”我說,“求求你,停手吧——”
“不。”她佇立在高臺邊緣,擡臉仰望天空,眼神依然決絕,語氣依然堅定。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時間已近黃昏。
終於,在太陽落下地平線的那一刻,消息到達。
“急電!”一個傳令兵飛也似地從主席臺下面跑上來,手裡捏着一紙公文。
我和蘇靜美對視一眼,彼此心裡都很清楚,所有的故事,都將在這裡結束。。
中校團長整裝,喝令,然後朝我們奔跑過來,幾個憲兵緊跟他的身後。
“中央急電!”這一次,他沒有敬禮。“取消部隊調動,要求緊急回營駐防。”劉團長語氣很冷很硬,“下達前令、部署指揮此次行動的總長,已被撤銷一切軍職,通報全軍!”
蘇靜美點點頭,臉上沒什麼表情,但是美麗的大眼睛裡,兩顆晶瑩的淚水突然墜落。
望着她的黯然神傷,我的心裡,一片冰涼。
主席臺後面,長川領導們集體歡呼雀躍起來。陸援朝高聲笑罵。“他媽的,我說是搞政變吧,哈哈!——來人!把這個反革命抓起來!”
趙小武帶着幾個警察衝上前來,他的手搭到蘇靜美的肩頭。
沒什麼好想的,也沒什麼好說的,我跳過去,一口咬住他的胳膊,副局長慘叫起來。\\“打死他!打死他!”
主席臺上再亂。
噠噠噠噠!
所有人凝固。
蘇靜美朝天開槍,然後手中MP5指向那些警察們,“滾開!”她的聲音充滿壓抑的憤怒,“放開他!”
警察們慌不迭地放開我的身子。
她把我扶了起來,“沈宜修。”她說,“我不能讓你一個人走。”
所有戰士武警以及警察們都擡着槍,所有武器都指向着我們,世界凝固了。
“蘇市長,不要亂來,沒有用的,投降吧。”中校很冷靜地勸告她,“請跟我們回去,接受軍方調查,你的行爲——”
蘇靜美搖搖頭。“對不起,劉團長。給我五分鐘,好嗎?”說完她把衝鋒槍扔到地上,然後身上武裝帶也解下來,最後是那件防彈衣,都扔了。“我不會抵抗。”她說。
然後她抱着我轉身,面朝體育場。
“我們——沈宜修,蘇靜美。”她對着話筒說,“在這裡,請大家做一個見證。”
場內安靜下來。
“我們曾經有過誓言,永遠在一起,永遠不分開!”她說,“現在,我們要履行自己的諾言。”
我靠在她的臂彎裡,看着她美麗絕倫的面龐,聽着她堅強凌厲的聲音,感覺癡了,呆了。
“我們有過約定,我答應過要嫁給他。”蘇靜美的話語在巨大的空間裡迴盪,清朗高亢。“這是一場遲到的婚禮,那麼現在,我們就在這裡,完成我們的儀式。請你們作證,請世界作證——沈宜修,蘇靜美,願意結爲夫妻,從此以往,生死同心,不離不棄!”
“靜美,靜美——”我喃喃地說,我不知道能夠說什麼。
蘇靜美轉過臉來,大眼睛裡柔情萬千。“沈宜修,娶我——你願意嗎?”
“我願意,我願意!”我毫不猶豫,淚水灑落她的肩頭。
她看着我,甜甜一笑。然後反手從腰後拔出一把匕首,只一拉,將我身上繩索割斷。“抱我。”她說,“我是你的新娘。”
除了嗚咽,除了癡狂,除了擁抱,除了熱吻,我們再也沒有其他的事情可做。
世界沉默,安靜,旋轉,凝固,幾萬人同時失聲。
這是一個巨大的舞臺,無數驚絕駭異的目光中,無數槍炮武器的指向裡,直升機光柱籠罩我們,頭頂象是來自天國的接引聖光。
在黃昏裡,在晚風中,在長路的盡頭,在愛情的巔峰,我們終於,緊緊地偎依在一起。
有人在身後瘋狂大叫,聲音獰惡。“開槍!”是陸援朝,“私縱死囚,該殺!”
密集的槍聲終於響起來,那是爲我們鳴放的禮炮!
噠噠噠,噠噠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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