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東明怔怔瞧着樑健上了專車之後離開了。他站了好一會兒,才走出了省政府大樓。
大約在凌晨兩點鐘左右,湯東明被電話驚醒了。他接了起來,竟然是一位大學同學的電話。這位同學名叫陸皓,是在省公安廳工作的。湯東明被從睡夢中吵醒之後,心情很差,罵罵咧咧地道:“陸皓,你要死啊,這麼晚打電話來騷擾我!”陸皓道:“湯處長,你說錯了,我不是這麼晚,而是這麼早!你知道嗎,現在是凌晨兩點!”湯東明更惱了:“凌晨兩點,你打電話來幹嘛!”陸皓說:“當然是爲了你。老兄,你知不知道你被人監聽了?”
聽到被監聽,湯東明一下子就從牀上跳了起來:“你不是耍我的?”陸皓說:“我凌晨兩點來耍你?我吃飽了撐的嗎?我可以告訴你,你已經被連續監聽了十一天,凌晨0點剛剛結束的!”湯東明聽到凌晨0點結束,想起,在昨晚十一點五十五分,自己還想給樑省長打電話呢!如果當時打了的話,通話內容就都被監聽去了!想一想,湯東明還真的是心有餘悸。好在,樑省長正好出來,打斷了他。
湯東明埋怨地道:“陸皓,那你爲何不早告訴我!”陸皓說:“監聽你,又不是我在負責,而是我們廳的科技信息化處在負責!他們在做任務的時候,是嚴格保密。剛纔,他們下了任務,纔敢透露給我。能夠透露給我就已經不錯了!更何況,你的手機之前一直處於被監聽狀態,就算我提前知道,也不敢隨便打電話給你!”湯東明想想也是,就道:“陸皓,謝謝你和你的朋友,下次請你們吃飯。”
第二天,湯東明給戚明泡了茶,戚明忽然說:“小湯,你的事情,這兩天我一直在考慮。最終,我決定,還是讓你出去擔任一個職務鍛鍊鍛鍊。”湯東明的心中有種柳暗花明的感覺,但是,他的臉上未表露一絲喜色,說:“可是,我覺得,服務戚省長,對我來說更加重要。”戚明說:“這是工作需要,也是組織需要。你不要再多說了。”湯東明道:“我聽戚省長的,我也服從組織安排。不過,戚省長,我能預先知道一下,我會去哪一個崗位嗎?”
戚明說:“寧州市委副秘書長。”湯東明說:“那裡?可是曲魏書記,和您……”戚明說:“你的意思我知道,我和曲魏同志的關係不怎麼樣。所以,才需要你過去。原秘書長沈連清要到市政府擔任常務副市長,你過去之後,相當於常務副秘書長,到秘書長也是很快的事,好好幹,到了那裡要特別注意把省政府的精神貫徹下去。”湯東明說:“是,戚省長。”
從戚明的辦公室裡出來,湯東明心中是一陣輕鬆,但隨着而來卻是一陣悵然。畢竟跟隨戚明也有一段時間了,還是有感情的,如今以這種方式離開,似乎有些不太正當、也不太義氣。但是,很快他就糾正了自己的優柔寡斷。湯東明是想跟着一個正派的領導幹一番事業的,但是戚省長在廉潔底線上有問題,這樣的領導不管如何有手腕、有能量,都已經不值得自己追隨了。
樑健很關注省委巡視組的工作。他吩咐牛達,通知一下省委巡視組長,他要去看望一下巡視組的成員。目前,巡視組正在省發改委、省住建廳等重要部門巡視。樑健去看望一下,既是對巡視組工作的關心,同時也爲了體現省政府對巡視工作的支持。
兩個巡視小組都在各自的巡視單位迎接了樑省長。
樑健沒有坐下來跟他們開會,而是在他們集中辦公的地點與他們握手、聊了幾句,並支持他們一定要按照省委、省政府和省紀委的要求,把巡視工作做好。巡視組成員都很受鼓舞。樑健還與兩個組長謝斌華、倪金聊了聊。
謝斌華,之前跟樑健不是很熟悉。或者可以說,謝斌華是很希望能夠結實樑健的,但是樑健畢竟是常務副省長,沒有怎麼注意到他。這次樑健過去看他們,謝斌華表現得很激動,握着樑健的手久久不放。
謝斌華的一組,巡視單位中就有胡小英擔任董事長的省旅投。原本,樑健是可以關照謝斌華幾句的。但是,這種想法剛剛冒出來,他就打消了。因爲,這個謝斌華對待領導的態度太過謙恭,不自然。儘管樑健已經是這麼大的領導,但是他並不喜歡下面的人對自己點頭哈腰。
樑健相信,每個人都是有尊嚴的,心理都需要一種平衡,他在你的面前對你點頭哈腰,他就需要別人對他也點頭哈腰,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這裡面就孕育着一種歪風邪氣和腐敗因子。爲此,樑健與謝斌華握手之後,也只是籠統地鼓勵了幾句,並沒有多說什麼。
反而對另外一個組長倪金,見過了組員之後,樑健專門在一個小會客室裡與他聊了半個小時。倪金說了他們小組,在巡視工作中採取的具體舉措:一是開設了一個微信公衆號,反應問題,可以直接在保密的微信公衆賬號上留言。二是他們查賬的時候,查到的發票,只要是有疑問的,都會進行了覈准。三是他們在談話中,不僅找該單位安排的人談,還從單位名單上隨意挑選人員談,找了已經退休的老幹部來談,還選擇了一批服務對象來談。
這些舉措裡,有些是新舉措,有些是常用的,但被進行了改進。
不管怎麼說,倪金是在想辦法,在動真格。樑健在心裡還是滿意的。他也沒有過多的評價,在會客室柔軟的沙發中,樑健悠然地望着倪金,道:“倪組長,現在你的手中,應該有了乾貨吧?”倪金很認真地道:“樑省長,乾貨是有一些了,但還是有限,我們會繼續努力。”
樑健站了起來,與倪金握手:“繼續努力吧!你們的努力,省委、省政府和省紀委都能看得見。”倪金忽然又有些擔憂:“樑省長,我恐怕很快就要面臨壓力了,江濤同志已經嫌我們巡視得太細了,戚省長這邊應該也很快就會知道。”樑健笑着道:“你現在是欽差大人,還怕沒有藉口嗎?把責任都推給省紀委不就得了,說這是省紀委逼的,你也沒有辦法。”倪金像是領悟了一般,點頭道:“明白了,樑省長。”
樑健從會客室出來時,省住建廳長江濤也從自己辦公室裡出來,他走過來,對樑健還頗爲客氣:“感謝樑省長來指導工作。”樑健說:“應該的。”江濤:“樑省長,留下來吃個晚飯吧。巡視祖來了之後,我們還沒有正兒八經地請巡視組吃過飯,今天趁樑省長來的東風,也讓我們住建廳請一請巡視組啊。”
江濤其實已經多次提出,要請巡視組聚一聚。很多事情,一上酒桌就解決了。以前,江濤和倪金的關係還不錯,吃飯喝酒的事情,也是家常便飯。但是,自從倪金進駐了省住建廳之後,江濤連續三次想請倪金,卻一次都沒有請動。每次,倪金都有理由。這次,他想要再試一次。
沒有想到,樑健卻說:“巡視組沒有參加江廳長的宴請這就對了。巡視紀律不是規定的嗎?巡視組員不能接受被巡視單位的宴請,倪組長堅持得還是不錯的。所以,更不能因爲我來,就把巡視紀律給破壞了。我們不能允許破窗效應的存在,領導更不能去破這個窗。好了,這個飯是不能吃的。就這樣,再見了。”
說完,樑健就與江濤、倪金握了個手,向着外面走了出來。江濤站在原地,愣在那裡。一會兒之後,眼眸之中浮現出了濃濃的恨意來。
這天,江濤就去戚明那裡告狀了:“現在,倪金好像翅膀硬了,竟然在我那裡真查起來!”戚明一聽怒道:“他是搞不清狀況,以爲擔任了這個巡視組長就了不起了。我會讓他知道自己有多幼稚的!”江濤還是有些着急:“戚省長,接下去該怎麼辦?難道就任由倪金在住建廳繼續查下去嗎?哪個單位沒有點問題,他繼續在那裡耙啊耙的,早晚要耙出屎……事情來!”住建廳到底有多少問題,江濤的心裡最清楚了。
戚明朝江濤瞥了一眼:“你也不用這麼着急。鎮定,知道嘛!我們手中不是沒有棋!我等會就讓巡視第一小組組長謝斌華過來,他的巡視單位中不是有省旅投嗎?樑健想要動你,我就先把胡小英給動了。聽說,我們的樑省長跟胡小英以前可是姐弟戀!什麼叫做投鼠忌器,樑健很快就會明白。”“對對,姐弟戀!”江濤笑了起來:“戚省長,原來您早就有後招了。太好了。我這就去通知謝斌華,讓他過來。”
戚明說:“你去不合適,我會讓小湯通知他。”
謝斌華沒有想到,戚明會親自接見自己,有些受寵若驚。聊了幾句之後,戚明說:“謝常委,我有個任務要交給你啊。”謝斌華聲音中帶着激動的顫抖:“戚省長,實不相瞞,我一直等着您哪天給我交任務呢。”戚明道:“很好,現在就有一個重要任務,交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