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健朝娜娜冷冷一笑道:“我留不留宿,跟你離不離開江中,不應該有關係。如果你是一個聰明的女人,就應該早點離開江中。現在江中的形勢很複雜,既然你和北川、鄭肖都已經接觸過了,應該很清楚。”
娜娜的睫毛眨動,也帶着一絲難以捉摸的笑意:“可是,你也要知道。我是一個有野心的女人,我不會甘心過乖乖女的生活。”樑健:“假如你有野心,那就更要用你的聰明去保護你的野心,否則,江中很有可能就是你的折戟沉沙之地。這已經是我第二次對你傳達這個意思了,不會有第三次。再見了。”
說着,樑健就轉身離開了那個房門。娜娜看着樑健的背影,心中有一種無能爲力之感,她感覺這個男人對自己免疫。
其實,樑健知道,自己並非對娜娜免疫,只不過是自己見過比娜娜更加聰明、更加漂亮的女人,娜娜在他眼裡就難免普通、過於世俗,是他沒有必要去接近的那一類。
回到房間的娜娜,帶着濃重的失落感,用微信回覆了對方:“他沒有進房間。”對方說:“你得好好想想辦法了。這樣不行!必須將樑健攻克下來!另外,工程方面抓緊接!”娜娜朝微信對話框又看了一眼,就把手機扔在了一邊,不再去管,整個人仰躺在了沙發上一動不動了。
樑健回到招待所的時候並不晚,也才晚上八點的樣子。他主動給省書記沈偉光打了一個電話,問他在不在房間。沈偉光說他就在房間,讓他過去。
樑健還是頭一次主動到沈偉光的房間拜訪。沈偉光的房間比樑健的套房略大,因爲是在整棟樓的東面,獨享了一個面朝東方的陽臺,可以迎接朝陽,還多了一個書房,沈偉光有時間就可以在裡面煉字、看書。但是,沈偉光顯然很難有這份閒情逸致。
女服務員給樑健上了一杯熱茶就轉了出去。樑健剛剛從外面進來,手還有些冷,他一隻手捧着茶杯,另外一隻手將手機取了出來,放在茶几上,開始播放與娜娜的錄音。“樑省長,如果今晚你能留下來,我可以考慮離開江中……”之前,樑健同意陪同娜娜上去時,就已經打算好了,要錄音下來。
等錄音播放完畢,樑健已經喝了好幾口茶了。沈偉光聽完之後,臉上滿是失落和尷尬的神色。樑健寬慰道:“沈書記,人都是會變化的,如今再次來到江中的娜娜,已經不是你以前所認識的娜娜。她現在是人家手中一顆危險的棋子。”沈偉光好長時間沒作聲,後來才道:“我也理解她的難處。我也不能怪她。現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接下去,就看他們怎麼出招了。”
樑健卻道:“沈書記,這個事情上,恐怕不能走一步算一步,得采取主動。你能不能確定,娜娜手中到底有沒有你的什麼把柄?”沈偉光搖頭道:“我也不清楚。”是沈偉光真的不清楚,還是沈偉光不願意告訴樑健?他不得而知,樑健也沒繼續問下去。話到這裡,該提供給沈偉光的信息,樑健已經提供了,他起身告辭。
樑健走回自己的房間,二喬小跑過來,對樑健說:“樑省長,有一位先生來找你。我沒有讓他到房間去,而是讓他到那邊休息室等了。”樑健疑惑地問:“叫什麼名字?”二喬道:“姚勇。”
樑健就朝休息室走去,果然瞧見姚勇就等在那裡。樑健就道:“姚勇,到我房間來吧。”姚勇在樑健房間的沙發上坐了下來,他沒有喝茶,而是道:“樑省長,我只有一個請求,別爲了我的提拔,跟鄭肖做任何的交換。鄭肖以及他的堂弟鄭海,都是敗類。如果讓鄭海繼續逍遙法外,那麼會有多少老百姓繼續受到欺負?又會有多少人對黨委政府失去信任?又有多少女孩會繼續遭受他們的毒手?如果通過跟他們交換,換來我的提拔,我當的就不是常務副廳長,而是罪人!就算讓我不當這個官了,只要能懲處那些違紀違法分子,我也心甘情願!請樑省長能夠承成全我。”
樑健盯着姚勇,聽着他說完這番話。臉上的表情從一絲的嚴峻,變成微微露出了笑意,他站起來,跟姚勇握手:“我沒有看錯你,我也沒有交錯你這個朋友。”姚勇道:“我相信只要是一個正義的人,都會跟我一樣作出選擇!”樑健道:“有一個事情,請你一定放心。我不會通過跟鄭肖交換來讓你當上常務副廳長,但是你肯定能當上常務副廳長,甚至更加重要的崗位。因爲,這是工作需要。”
樑健從章平心那裡瞭解到,省紀委已經將近期關於鄭肖的信訪件、問題線索和鄭肖妻子的調查情況,都上報了華京紀委。樑健問道:“華京那邊有什麼反饋嗎?”章平心道:“還沒有。”問題線索上報之後,至於如何處置、什麼時候處置,就完全是上面的事情了,跟江中紀委也已經沒什麼關係。章平心也不好去催問。很多問題線索上報之後,上面紀委認爲證據還不夠確鑿的,有些一年、兩年都沒有動靜,一直到五年、甚至十年之後纔有行動。
這個事已經不是章平心能夠操心的了。兩個人都覺得挺無奈。
樑健回到辦公室不久,牛達進來報告說:“鎮山市委書記賈建文說想來拜訪樑省長,問您能不能抽出幾分鐘的時間。”樑健在中西部考察,發現了鄭海的事情並與地方派出所衝突之後,賈建文就打過電話來,主動要求當面彙報和道歉。樑健當時給他的短信是:該做什麼做什麼,該怎麼做怎麼做!
今天賈建文又來拜訪,不知會帶來什麼?樑健就對牛達說:“你讓他進來吧。”一會兒之後,來到樑健辦公室的,不僅僅是市委書記賈建文一個人,還有市長吳克、市公安局長周躍天。樑健就在沙發上接待了他們。
吳克首先檢討道:“樑省長,我今天是來接受批評的。教育事業沒有做好,發生了那樣的事情,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市公安局長周躍天也抓緊認錯:“樑省長,我也有責任,對下面派出所的管理失之於寬。”樑健朝他們看了一眼,見他們態度還算誠懇,就道:“知道錯誤,是一件好事。但是,更關鍵的是,下面有什麼舉措!”
賈建文立刻接過了話頭:“樑省長,今天我們三個人來,一方面是來虛心接受樑省長批評的,另一方面也想在春節前,向樑省長彙報一下我們的工作。上次的事情發生以後,省紀委成立了專門調查組,我們市、縣區紀委、公安也積極配合開展調查,查明事實真相。此後,我們一共做了三件事:
“一是查處了違紀違法教職員工,目前凡是涉事的教職員工,都給予開除黨籍處分,並移交司法處理,除了鄭海,情況有些複雜……我們還沒有處理。
“二是我們暢通舉報渠道,使用電話專線、微信公衆號接受學生及家長舉報,有報必查,查必有果。
“三是我們打算加大教育方面的投入和支出。現在我們苦於鎮山經濟發展水平還不夠高,只能逐步增加投入。這是我們已經在做的事情,我們也非常希望能夠得到樑省長的指導。”
樑健聽後,認爲他們是亡羊補牢,但總比不補要好,而且態度也是比較誠懇的。明年,省政府這邊的工作重點是推動江中省中西部崛起,最終要靠這些地方黨政一把手去落實。樑健也打算給他們一個臺階下。他就道:“發生了事情,及時挽回和補其短板,這一點你們做的是不錯的,值得肯定。此外,對教育事業和教學安全方面的投入和保障,你們的確需要進一步增加力度!經濟落後地區,更要花力氣提高教育水平、增強社會安全,否則就會越來越落後。當然,這做起來會有難度,就要求你們一方面要節流,從牙縫裡也要把教育經費給省出來;另一方面,要抓住‘兩會’後對中西部的各項傾斜措施,趕緊把經濟搞上去……”
樑健說的時候,賈建文、吳克、周躍天聽得都很認真,至少表面上是認真的,並且表態道:“我們一定按照樑省長的要求,回去抓落實!”
樑健看到他們的態度還比較滿意,又道:“我這裡還有一個事情,就看你們敢不敢去抓落實了!”賈建文、吳克互相看了一眼,面對樑健道:“樑省長,請您吩咐。”樑健就說:“那就是鄭海的事情,既然已經查實,其他學校校長都已經處理到位,鄭海爲什麼就不處理!有的事情,不要總希望上面給了意見纔去處理。黨紀國法是派什麼用場的,就是爲了避免人治!明明按照黨紀國法就可以處理的,爲什麼還要等?等什麼!”
樑健說得很嚴肅,賈建文、吳克和周躍天的臉上都有些發燙。沒錯,他們的確是想要等上面一個明確的意見,再行處理。其實,這就是一種僥倖心理、一種騎牆態度。如今,樑健不再給他們僥倖的機會了。
賈建文、吳克和周躍天又相互交流了一下眼神,然後終於下定了決心。賈建文再次說:“樑省長,我們馬上回去處理。”
樑健沒有久留他們,他還真想看看他們,落實的動作能多快。第二天上午,牛達拿了一份紅頭文件進來。樑健看了一眼,是鎮山市某縣委開除鄭海黨籍的處分決定。牛達還道:“鎮山市賈書記讓我還向樑省長彙報,他們已經將鄭海移交司法處理。”
樑健將紅頭文件往桌上一放,說:“知道了。”
當天,樑健又跟華京方面紀委八室主任洪子文打了電話,想跟他約個時間,見個面。有些話,章平心不能問,但是他樑健卻可以問。